我双手抓住了他的右手,“胤祥,最想让你休了她的是我,是我你知道吗?可是她还是一个姑娘家,而且入了皇室的玉牒,皇家的儿媳妇儿,谁还敢再娶她?你这样的心思,别人想一步你已经想到十步了,其实你心里早就知道咱们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你只是在拖延时日,我没说错吧?你也知道她做的这一切全是因为她……”我强迫自己说下去,“全是因为她爱你,素慎,终究也是个可怜的人罢了。”
他铁青着脸把桌上的东西挥手全扫了下去,书本和信笺被洒出来的墨给污了。笔洗里的水泼在了地上书上,砚台碎成了两半,笔筒在地上转了个圈儿就倒了。一片狼藉。
我蹲下身子低头收拾书本,第一次他毫不控制自己,声音里带了浓浓的火药味,开始咆哮:“我真恨生在皇家!我真恨自己是个皇子!荣华富贵有什么好,到头来全是一场空,却处处掣肘,不得自在!”
久久沉默后,只听见他说:“我跟她圆房。”他的声音虚无遥远,“青儿你错了,她这样闹,只是验证了她其实一点都不爱我,她爱的只是她自己。”
我用手捂住了脸蜷缩着,这是什么世道?竟然被人家逼到不得不劝自己的丈夫与别的女人在一起睡觉?!不想让他看见我哭,也不想看见他疲倦沧桑的样子。
在成长的过程中,我们总是不停地受到伤害,不管是在古代还是现代,为了长大付出代价,被迫学会妥协,脱离孩童甜稚的世界。皇子,嫡福晋,这样的身份有什么好?颇富权力又能怎么样?那不得不承担起的责任竟是如此惨痛。
生活很大一部分都是事情在推动人作出决定,而不是人去掌握会有什么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在这个陌生压抑的大环境下,我接受的教育促使我很努力地生活,很认真地谈恋爱,很用心地爱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真的已经很尽力了。
康熙六十年。
这一年,大格格出嫁了,并没有太风光,可也是康熙的孙女,相对而言已经很风光。匀芷虽然难过,也觉得是正常现象,女子到了一定年纪总要嫁人的。我这才突然惊醒,暖暖不久后也会离开这个家的吧?我才三十出头的年纪,竟然快要嫁女儿做婆婆了,想来真是滑稽。
和惠见了我还是怯怯的,躲在她乳母的身后微露了脑袋看着我,我往前走了几步,把手伸给她,“你想不想跟额娘去园里玩儿?”
她还是羞怯地拽着她乳母的裙子,嬷嬷为难地看着我,“福晋,这……”
我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问:“和惠就这么讨厌额娘吗?”
她终于眼里带了泪,“嬷嬷,我要慎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