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都包着纱布,只露出眼睛的躺在温暖的病房。房里摆放着瓶瓶鲜花,花香扑鼻而来。床头的病历卡上,写的是黎天的名字。入院时间,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全身多处被利器砍伤,伤势严重。他怎么会这样?这就像是个晴天霹雳一般,惊得她都呆了。
最后一次见他,是与美子谈判失败后,他送自己去医院去。之后,便再也没有见到。
好一会,她都站在那里没有回过神来。坐下来,缓缓握住被纱布缠了紧紧地手。虽然她的手,也一样被纱布缠着。都是受了伤的人。感觉不到他的强大力量。黎天,你那么坚强,是什么原因让你这样子了?你说话啊?躺了这么多天,也该醒醒吧?怎么都不理我呢?快点醒来,让我告诉你,我做了很多的事情。你没有来救我,你没有来点醒我。你怎么就能眼睁睁地躺在这里呢看我做错事呢?这样的你,很难沉默得住的呢。不是还会骂人的嘛,怎么都不出声?现在我也受伤了,你也不能再来救我了。那你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怎么不告诉我,就直接躺医院了?难道不想给我报恩的机会么?你这样子,你的爸爸妈妈不会担心么?还有,你最爱的人,珊姐姐,珊姐姐——
叶紫凝起身,四处张望。白珊自从那会离去,到现在都没有回来的迹象。她这才想通,珊姐姐这些天都不上班,是为了他。那这么说,珊姐姐对他还是有感情的罗?那徐风怎么办?一旦自己离去后,他该怎么办?到底他们兄弟俩,珊姐姐会选择谁呢?
她起身,凑到他的耳边,轻声唤道,“黎天,快点醒来吧。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也许,只有你能帮我了。我是叶紫凝。你听到了么?呜,我看到白珊姐姐了。我相信她一定不会走远。等会就会回来。你一定要醒过来,睁开眼睛看看我,还有她。我,暂时只是路过,围观你的。你要躺在这里被我嘲笑多久?一直以来,在我面前,你都比我坚强勇敢睿智。此刻我也缠着纱布,可我还能自己刷牙洗脸呢。你有珊姐姐陪伴,为什么不醒来呢?还不满足地躺在这里一动不动,像猪一样呢?”
她自己径自说着,被自己的话逗笑了,“你要活着,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挺过来。如果换作是我,只要徐风在我身边一天,我也会努力醒过来。因为,我很珍惜有他身边的日子。你,不会不懂吧?如果你真的深爱,不远千里万里,追到这里,你就想这样放弃么?换作是我,我死不会放弃。我会把自己最后的生命,都留给她一起度过。你说是不是?不要对自己这么残忍。说不定珊姐姐也在某个角落伤心。你不知道,这些天她一直都没有上班,我还正纳闷呢。徐风也不说。原来她一直在这里,是在这里照顾你,对么?你知道我有多牵挂她?差点以为被绑架的人是她。”
“黎天,不给自己机会。就给我一个机会。”她道,“好好报答你呀。”
门口正巧回来的白珊怔在门口。她突然觉得心头好酸,没有再走进去,甚至转身走开。叶紫凝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她对黎天的感情,似乎没有办法坦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她无法让自己的心结,化解开来。这么多天,陪伴在黎天身边,她的心都快碎了。
他会好起来么?如果,万一——,那她该怎么办?
眼泪迸飞,提在手上的豆浆掉落在地。身后的门突然响了一下,她来不及拾起,仓皇消失在拐角。
叶紫凝脸上的笑还没逝去,环视走廊,却再也看不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喃喃地道,“好像看到她了。难道她不想知道,黎天有动一下眼皮么?”
回头,她展开笑颜,“我该回去罗。不然芬亚找不到我会着急的。我有空再来看你,你不要挪床哦。嘻嘻,拜拜。”
叶紫凝心情沉重,对于黎天的病情其实她还是很担忧的。甚至只要往悲观的方向一想,就觉得自己是在诅咒他一般,把自己形容成黑心的巫婆。他要是好起来了,一定再也不跟他顶嘴了。再也不抢他的苹果了。他总是喜欢吆喝着,就让他吆喝呗。虽然他有时候说话有点太过于直白,可怎么的也比刘玉贺文强多了。怎么说,他还是很可爱的。怎么说,在最伤心再也没办法支撑自己意志的时候,是他救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相救,怎么可以——?她甩甩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自己的眼睛酸酸点了。仰望头顶,珊姐姐,怎么也找不到你,你在哪呢?为什么不愿意见我?估计你也是很难过,不想让我看到吧。正在胡思乱想,徐风来电。说昨晚打电话给她,她都不接电话呢。叶紫凝这才注意到手机上有N多个未接来电。一阵暖流,划过心田。
她说:和芬亚出来吃饭,吃完后喝醉了就没有回去了。
徐风说:现在要回来么?我来接你。
不用。她想到黎天,就不敢让他过来。如果他知道他的弟弟生命垂危,那他会怎么样?思前顾后,她都不想打击他啊。但他有权利知道他弟弟的事吧?
正在纠结中,突然听到坏坏的病房里传来了他的哭声。是怎么回事?叶紫凝的思绪一下被打乱了。她不知道怎么去决定黎天的事情,只能对徐风说,你去找珊姐姐吧。也许,她会有什么事告诉你的。
你见到她了?徐风很疑惑。
是的。我敢肯定,那个背影就是她。
紫凝。徐风的语气也显得低沉了,你在医院么?是不是伤又发作了?
叶紫凝却来不及想细节,徐风怎么会猜测到她在医院?她完全都没有去在意这些,只急急地说,是的。——她是在医院。哦,不是!——她并不是因为伤发作。似乎越急就越说不清了。她必须去看看坏坏为什么哭呢?她很想和徐风说说自己的心情,也没有时间了。
徐风,我先挂了。我还有事。
站在医院门口,将手机塞进口袋,一旁的奔驰静静地卧在停车位上。徐风拧了拧眉,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此刻坏坏正坐在地上,张开小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全糊在脸上,胸口上。他哭得那般动情,那般无所顾及。床上的被单,有一角是垂在半空中的。难不成是他摔下床了嘛?芬亚呢?叶紫凝一阵心疼,赶紧冲上去将这小少爷抱起来,左颠颠右搂搂,哄着他。可他哭得更加厉害,还挣扎,嘴里哭喊,“妈妈——,妈妈——”
“坏坏乖,妈妈肯定是去给你买早餐了。不要哭哈,等会妈妈就回来了。跟阿姨玩,好不好?不哭,不哭。”她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想让坏坏看看天空。那一片蔚蓝和纯净,一定是属于孩子们的。
坏坏还是哭喊,“妈妈,妈妈——妈妈——”他甚至于提高音量,歇斯底里地了。
叶紫凝暗叹,这么小的娃,就开始任性了么?是他没耐性了,还是自己呢?
“好,好。坏坏不哭。阿姨带你去找妈妈哦。”无奈之下,只有抱着他出门。她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只有临场发挥,还好的是,坏坏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哭声渐小,只开始啪嗒啪嗒地掉眼泪。蓦地看着这个不能失去妈妈的孩子,也想到了自己的妈妈。自己的孩提时代,也许跟这孩子一样,离不开妈妈吧?
“坏坏,阿姨带你去找妈妈。”她的母性之爱似乎被激发出来,说话的语调也开始有着慈爱。她将坏坏稳稳地抱在怀中,一步一步地走向医护办公室内。也许,芬亚就在那里。在她全神贯注地照看坏坏的背后,白珊和徐风的身影,还有他们诧异的眼神,她都没有注意到。
白珊和徐风坐在空荡荡的走廊的长椅上。这条路很少有人走动。两个人的心情各自沉重至极。徐风疑惑叶紫凝为什么会突然又来到这家医院,她在电话里否认了是她的伤再次发作的原因,那是因为她怀里的孩子么?绝不可能是她的。
紫凝有太多的秘密,他没有去探究过。但是,他是相信她的。
白珊幽幽地说,“我在病房外听到她说,要黎天给她一个机会,让她报答。阿风,你说我应该怎么理解这个意思?是黎天真的放弃生命,放弃我了么?如果是这样,我宁愿他放弃我,只要选择活下来,给叶紫凝一个机会,我也没有意见啊。”说时她的眼泪又在眼眶中打转,她努力地想控制自己的情绪,还是觉得很难过。旁边他的肩膀,借她靠一靠吧。这些天来,她实在是太累了。
徐风暗暗惊讶,紫凝会说这样的话么?她要选择的人,是小天么?这些天她对自己的冷淡表现,只是说是还没有习惯适应有他在身边的呀。她不会喜欢他的,那天晚上都有听到她在埋怨他呢。
白珊说,“紫凝是个好姑娘。我也希望她幸福。本来,我就不该再参与进来。我真的没有办法,让她面对这样的一个我。黎天的生死,日日夜夜都煎熬着我的心,风,你知道嘛,我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徐风捉住她的双肩,用坚定的眼神告诉她,“你不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不管什么原因,我们现在的目标是,让小天尽快恢复生命意识。其它的事情,都先暂放在一边不管。不能放弃他,说什么也不行。”
叶紫凝在医护室里听说,有人看到坏坏的妈妈去追坏坏的爸爸还有警察了。这下终于可以明白为什么坏坏哭得这么厉害的原因。她二话不说,扭头就走。医院的大门离这不太远,她们走的时间应该不长吧。但愿可以跟得上。
上气不接下气的,连坏坏都止住了哭。叶紫凝本身有伤,还抱着个小孩子,跑路的速度渐渐变成走路。还好的是,远远就看到医院的大门了。远处果然有一群人站在那里,隐隐约约地听到有人在哭喊,“不要带走他,孩子不能没有爸爸。求求你们,不要抓走他。”
那不是芬亚的声音么?叶紫凝心中一咯噔,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挤入人群,只见到杜劲双手被警察用明晃晃的手铐铐住,面无表情。一旁的披头散发,泪流满面,捉住警察的手不松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可芬亚却没有放松的迹象。
怀中的坏坏突然躁动起来,几下挣扎,叶紫凝把持不住,只得把他放下地来。他一着地,撒腿颤巍巍地奔向了自己的妈妈。叶紫凝大吃一惊,赶紧跟了上去。这人多又杂,万一被脚着了,伤着了,一个不留神,自个就要成千古罪人了!
芬亚一见自己的儿子奔上来了,连忙放开手抱住儿子痛哭。杜劲的表情从强悍渐软下来,国字脸上也终于现出了一丝担忧。这么多人,他的儿子,能承受着这一切在将来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么。众目睽睽之下,各人用别样的眼光来看待你的老爸。他想着,突然有点难过。当看到随后现身的叶紫凝,他瞳孔放大,紧张,防卫使他又开始要张牙舞爪。
她是过来指证他的吧?杜劲心想。来的可真是时候啊。他的眼神里迸发出对叶紫凝越多的怨恨来。她为什么要抱着他的儿子来见证这一切?还是想另有所图?这个女人的心眼太多了!叶紫凝对上他的视线,顿觉得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她那些天所受的苦,此刻都一幕幕清晰的放映在脑海,要报仇的时机到了!他应该要有代价来尝还,不是么?
人群当中,谁也没有办法阻隔这相互仇视的眼神。
警察认出她来,“叶小姐,绑架您的嫌疑犯我们已经捉到了。正好您在场,请一起回局作个笔录吧。”
叶紫凝怔了一下,刚迈脚要走,芬亚就扑了过来捉住她的手,神情激动苍凉,欲哭无泪“凝子,求求你,帮帮忙。放他一马吧?他再怎么坏,毕竟是坏坏的爸爸。坏坏还小,不能没有爸爸,不能没有他。求求你,放过他吧。”
叶紫凝咬紧了下唇,面色为难。
“蒋小姐,请您放开。”警察先生的铁面无私,在眼泪面前毫不动摇,“否则我们就要给您一个妨碍公务罪了!”
她对上芬亚的目光。不忍再看,撇至一旁。因为,她看到了亲情,爱情,友情。
叶紫凝坐在警车里,回眸。蒋芬亚抱着坏坏,站在人群一旁哭泣。围观的人渐渐散去,却不忘指指点点。停留在她旁边的人,还有——徐风的脸。他们淡然的表情,在她的视线中渐渐模糊,而影像却越来越清淅。
原来他也在医院。她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