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起来很虚弱。但坚持要走。”
“我看到她帽沿下有白色的纱布,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我没敢当场问她。我告诉她,李化蝶经理和刘经理他们,都非常想念她,希望能见见她。但是,什么样的理由她都婉拒了。我只能和她告别。”
“大家都希望她留下来。因为她是个很平易近人,可爱的女孩子。也是我的好朋友,好姐妹。可是被她的那个可恶的老乡拒绝了。他真不是个男人。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而且她都想悄然离去,显然没有成功。她连你也没说,是么?”
“是的。”正在气喘吁吁的正是刚赶到的蒋芬亚及她的儿子坏坏。她红着脸红,一脸不可思议。“她为什么要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的脑子一团糟。但愿,她没有事。”
“我们都不知道。”关胜菲,黄俊,张文光都面面相嘘,目光朝向了坐在那里拧着浓眉的人。感觉到周遭的气氛太过压抑,黄俊便笑了一声,“说不定那丫头就只是回家看看而以,还会来的嘛。你们干嘛都这么紧张啊。放轻松点。”
“大哥。”文光表情悲伤,“我真的尽力在挽留了。她在和我告别的时候,我有拥抱她。我不肯放手。我还来不及说你就要回来,那个赵同就强硬地把我拉开了。真是气人咯。就只差那么一点点——”
“为什么只能睁睁睁地看着她剪票离开,她居然都没有回头!”说话的是关胜菲,“她应该像电影情节里演的那样,她会留恋地回头一望,她就能看到徐总了。这样,徐总就有机会留下她了。无论什么事,她也应该理性的去面对,而不是,现在有点,像逃避的意味。你们说是不是?”
“阿菲,你电影看多了。”黄俊搂着她,拎了拎她小而挺立的鼻尖。“她决定要走了,回头又能怎么样?我们已经祝福过她了。徐先生的出现,真是让人太意外了。”
“是我打了电话给大哥,让他想办法的。”文光一脸委屈,“大哥说当面也许能说清楚,就回来了。谁会想到还是——哇!”这小伙子想到伤心处,就要哭了。蒋芬亚牵着坏坏的手,塞了一张纸贴给他,哄着坏坏对他说,“大哥哥不哭哦。姐姐走了,还会回来的嘛。不哭不哭,羞,羞,是不是?坏坏?”
那双清澈而挚嫩的大眼睛,哪懂得他老妈在说什么?伸手的手攥着纸巾却懂事地伸向文光。哭是不好看,不要哭。
“没关系。”文光的肩膀上出现了一双有力沉稳的手,他抬头看到徐风一张疲惫却仍笑着的脸,“你们辛苦了。请回吧。谢谢你们。”
黄俊道,“如果是你们之间出现了问题,导致她负气离开的话,看来不是一般的事情。你得好好考虑接下来要面对的。或者说是,去理清,挽救。这丫头什么也没跟我们说,也许是故意疏远我们。她想一个人扛着。但她是个好女孩。不值得人轻易放弃。”
“我明白。”
“总体来说,我也觉得她是个不错的人选。千万不能放弃,就算是她不回头。”关胜菲说。
芬亚也跟着说了一句,她心中害怕着他会离开她。紫凝是需要幸福的,而眼前这个男人有这个能力。不管是怎么样的晴天霹雳,她都相信自己的眼光。“凝子的性格我了解,她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但愿你有撼动她的力量。祝你好运,徐先生。我真心希望,你们两个走到一起,真的很般配。真的会很幸福。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为了她,为了我们的友谊,我会不顾一切帮忙。”
“我们也是。”其它人也不约而同齐声道。
“大哥。”文光的眼神却是悲伤的。
“我全都明白。我会考虑我和她之间的事情。我想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给你们添麻烦了。请回吧。”
她们四个人离开后,只留下文光陪伴着徐风。徐风强颜欢笑想打发了他也离开,他却自责地不愿让他一个人站在这人潮来往的地方。徐风拍拍他的肩膀,说自己有一天的时间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于是两个人一起离开机场。
他抬头,望见了蓝蓝的天空上,一架翱翔渐远的客机呼啸而过。
叶紫凝,你是在责怪我么?要这种方式惩罚我么?你不是这样的女孩。那你为何,要这样呢?
叶紫凝出了机场的时候,迎客处有一个她熟悉的面孔举着一块硕大的招牌,“欢迎叶紫凝小姐和赵同先生”周围还有好些人挤来挤去,但那块招牌总处在显眼位置。赵同一眼瞄中,兴奋地拉起了叶紫凝的手要奔过去。虽然机场很吵,还是听到她细微地痛叫出声,他只好小心翼翼地放松了力道,放开了嗓子朝他们喊,“兄弟们啊,我赵同终于回家啦!”
他的兄弟们开着两辆银白色捷达车,似还拉风的样子,四个人各配了一副墨镜戴着,再加上叶紫凝的掩饰,赵同的狂放,还是有点回头率的。她坐副座,赵同后座,另一辆车坐其他人,浩浩荡荡地往老家开。先是两个小时的高速,再是颠簸的公路,还没有完全修建好。颠的还真是厉害,无意中把帽子给颠开了,司机就瞄了一眼就惊呼出声,然后听到一声惨叫,那是赵同欺上前甩过一耳刮子。“叫你看,没见过美女嘛。受了伤而以!专心开你的车。”
“凝子啥时候变成这样的大‘美’女了?”那司机嘟哝。
叶紫凝干笑着解释,“四哥,我真是挂彩回来的。你可别颠坏了我。”
这四个人里有两个是他们的邻居,从小一起玩到大。这个开车的司机叫刘肆。初中没读完就跟着他爸出了乡村去城里混,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是城里一个不大不小的餐馆的经理了。在她们面前,还是自称是“四哥”。另一个叫余波。家在半山腰上,打读书起他就是最后一个到校的。因为路程太远了。他总没少挨乡村老师的骂。他总是哭,哭完了还要被老师罚扫地,是四哥和她,总帮着他。
至于他们是怎么和赵同弄到一块的,她想也不外乎是赵同的生意来往了。还好的是,这些人长大了,却依旧乡音不改,往事历历在目,念着是五味杂陈。
四哥说,“放心,凝子。颠不了你。你要早说受伤了,我们就请乡里最有名的大夫给你来瞧瞧呀。伤着哪了?”叶紫凝笑,“不用啦。”
“咋地,你信不过四哥的人脉啊?曾经就有一个落迫大夫在我那里吃过饭没给钱。他跟我拍胸脯说,‘兄弟,我是半个神医。你要是有个需要的,找上我,我包准药到病除’。”
赵同搭腔,“你记错了!上次你跟我说的时候,那个是兽医!”
“啊,是呀,他当初怎么不跟我说清楚呢!”
“哈哈哈。”
车子开了近四个多小时,她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直到窗外的景色都开始夜色朦胧起来,她看到了炫丽多彩的夕阳,那是许久都不曾见的。暗绿抹黑的山顶成了地平线,被烧红的云团如绵花一般柔软,它绽放着光芒,包容着一颗红红的心。那就是太阳。
正在惊叹的时候,他们已经路过一条大河。顺着河边的路上,有渔夫正在撒鱼网,张开天罗地网扑向水面,远处有鱼跃出水面,水面一片波光鳞鳞。夕阳倒映在水面上,浪远而悠长。
她打开车窗,扑面而来的是清新空气,混杂着水草的味道。
过了这条河,再拐了两道弯,路开始有点窄了,而且颠簸得更厉害。她实在受不了,但看着周遭已快接近老家的村庄,她也只好一忍再忍。四哥告诉她,过了刚才那个镇子,离村庄也不过三十里来的路程了。谁都窝在这狭窄的车厢里摇来晃去的不是滋味。
叶文凝就在伸往村庄的大路口上等着。他身材伟岸,立在那里就如一座塔一般。手中拿着一个手电筒。旁边还有几个小孩子正围着他嬉闹。他有点圆圆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意来。
叶紫凝早就认出那个身影就是她的亲弟弟文凝了。这让她兴奋不矣,忘了所有的不快。车子一停,她就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想唤他一句。莫名的嗓子哑了,泪也涌了出来。
弟弟文凝是那种不爱讲话的人。他也没跟他的姐姐说,爸妈要他在这里接她,等了多久。看到姐姐贴着纱布的脸,这让他意外至极。他问一句,“怎么还没到秋天就捂着脸?”山村里的秋天开始凉起来,要穿个两三层衣服,披个外套以防着凉。他完全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叶紫凝只是笑笑,没有再上车,而是跟着他走。回家的路,这条通往温暖灯光下的路,就这样静静地铺在她的脚下。
叶紫凝问了些家里的事,他都只点头答,并不再多说些什么。四哥他们开着车,早已驶了过去。不一会儿,远处就奔来两个蹒跚的身影。一个胖一点儿,一个瘦高个儿。她依稀地可以听到这如心底里冒出来的呼唤,“女啊,你回来了啊!我的女回来了!——”
母亲的呼唤声似把内心最脆弱的地方击破,她的泪腺顿如泉涌。母亲奔过来,她也奔过去,趁母亲不注意她头上的帽子和脸的时候,紧紧地拥住了母亲。父亲在一旁笑着,不停地点头。“回来了,回来就好!”
“妈!——爸!——”她哇哇大哭起来。鼻子一酸,回想她窝心里藏着的事情,她恨不得一股脑儿地将所有的不快都在这两位老人面前释放出来。她太压抑,太难受了。
鼻涕,眼泪,哭声,一股脑儿,全部都跑出去了。
母亲也哭了,“娃啊,你回来就好。回来了就好啊。我天天盼,盼着。就是想要你回来哇。女啊……,我可怜的女啊,你在外面受苦了哇。唔唔……,还是回家的好啊!”
叶紫凝的父亲禁不住这泪一般的催化,只好强装笑意地说,“好啦,老婆子。赶紧回家吧。菜都凉了。”说完他又让文凝在前面照路。这时候太阳已快沉下山去了,路有点泥泞不堪。而且,乡村的大路小路都是没有路灯的。所以手电筒,成了最好的照明设备。
叶紫凝左手牵着父亲,右手挽着母亲的手臂,抹干了泪,一步一步,朝不远处,水光之后的灯光透亮之处。那便是温馨的,承载了她二十年回忆的家。
路通往家门口,门口还有一大块水泥的晒谷坪。农村的人们,收割稻谷后,都会将谷子摊开来放在地上让太阳晒干。这块地,便成了晒谷坪。她家的晒谷坪不大,两辆捷达已经风尘仆仆地占住了一大半的位置。大屋客厅里透着光亮,有人已经在桌前忙碌着什么了。
晒谷坪上还聚着些乡亲们。他们手里一边拿着饭碗,一边朝她打招呼。她虽认不出,记不得对方是谁。但都高兴地应答着。也幸好是夜色深了,没有人去理会她帽子下面的秘密。
她借口很累,都没有一起吃饭,便钻进自己的房间。好些年没有回来,自己那间破落的房间摆设却依然如旧。抹上手,没有一点灰尘。她微笑着,看到床榻上已铺着色彩鲜艳的房子和床单,干净而清香。那还有妈妈的味道,家的影子。
她真的觉得累了,脱了鞋子,小心翼翼地卸了外套和帽子,利索地熟练地掸开被窝,钻了进去。
徐风问她,“你为什么要不辞而别呢?”叶紫凝知道他一定会问这个问题的,于是答:“这是我早已做好的决定。我早就该离开你了,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说出口。”她觉得自己应该理直气壮的面对他的质问,不应该如此闪躲他的眼神。
“我不明白。”他眸子里聚满不解,等着她答下文。她却背过身子,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平时深思熟虑过的思路,此刻却开始短路。她甚至不觉得当时想得有那么严重么?再想下去,有可能会全盘否定自己的想法。而他,只是抛出了一个话题。
她必须借题发挥,“你为什么还要问我呢?我觉得我们真的不般配。从地位,学识,谈吐,处世,家庭背景等等,我想我都没有办法适应。你听说我说完,不要打断我。这就是我们的差距。我不想过着这种有着太大落差的生活。我知道,我知道你会适应我。但是,我没有适应你。这是理由,这当然是理由。你或许不在乎,那是因为你高高在上,你感觉不到站在你下面的冷风吹来的感觉。你和美子之间,很多是平等的,可是,我还是能体会到她的痛苦。那不是距离感,而是被疏远的感觉。有一天,你也会给我这样的感觉。说得不好听一点,我真是高攀了。我不敢想象以后。我不知道,我有什么好的。我害怕过,我也胆小过,那都是我呀。你不应该选择,这样的我。既然我被选择了,那我,也应该有放弃的权利。我以为,我可以好好的爱你。我想,我爱不起。但我一度,都没有勇气说出来。”
“凝,你想太多了。有些事情,我们真的可以尝试一下,很多时候不是证实了,我们还是很有感觉的。如果你是觉得我做错了什么,可以放在桌面上谈。不要扯它其它。也不要让自己伤心。”
“我没有。”她捂着要哭的脸,一阵抽泣。
他伸出坚实的臂膀,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要把她扭过来。让她面对他。她大声抗议着,“不要!我已决定了!别想改变我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