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千贝挺了挺腰板:“他把房子,便宜租给咱们,不是因为他和马琳达有交情,而是因为我,因为我上辈子罪孽深重,所以这辈子合了他的胃口了。然后,我鬼迷心窍了,我以为天上真的会掉馅饼儿,我借了他的钱。佟铮,他要我还钱,我还不上,我中了他的计了,他要我低头。然后,然后我找了我爸,让我爸帮我筹筹钱,结果我爸找了他,把他给……打了,这会儿,我爸被派出所带走了。”
这区区一段话,几乎要了唐千贝的命,随即,她就要瘫。佟铮向后闪了一步,唐千贝便沉甸甸地瘫在了地上。
时光往回退一退。唐冠国拨了几通电话给朋友,借钱借不着,一个脑热,便将严绣叫来带唐唐,然后他去找了袁大坤。他以为,他德高望重,能以德服人还是怎么着,总之,一心要“感化”袁大坤。袁大坤午餐有应酬,几杯小酒下肚,脑子茫茫的。唐冠国一张嘴,我是唐千贝的父亲。袁大坤醒了醒,将唐冠国请到了公司外的咖啡厅。
咖啡厅里,唐冠国说了两点,第一点,女债父还,但请你给我多一点点的时间。第二点,我女儿是有夫之妇了,你以后不要再纠缠我女儿。袁大坤是万万没想到,唐千贝一个当妈的人了,搬救兵,还能搬到她父亲身上?他一想唐千贝的小样儿,就想笑。再者,唐冠国说话没什么文采,说得袁大坤又昏昏欲睡了,所以,当唐冠国说“我做牛做马也会把钱还给你”的时候,袁大坤咕哝了一句:呵呵,你做牛做马,不如让你女儿做鸡啊……
就这样,“以德服人”的唐冠国一把抄上桌上的花瓶,抡向了袁大坤的脑袋,给他开了花。
时光再回到当下。佟话里。杰森的位子在窗边,将唐千贝瘫在地上的这一幕收入眼底。徐路遥向杰森走来,或者说,是向窗边走来。杰森耳聪目明,刷刷两声,将百叶窗给合上了。徐路遥中途折返。
唐千贝扯了扯佟铮的裤管:“佟铮啊,你帮帮我,把我爸救出来,他一把年纪了,你不能让他和一帮下三滥关在一块儿啊。我上医院找过袁大坤了,他脑震荡了,他说他要追究到底,我求他了,可怎么求,都没用……”
佟铮一伸手,就将唐千贝给提拉直了:“唐千贝,你别长篇大论了,我打根儿上就听不懂了。袁大坤要你低头?什么叫要你低头?我听不懂。”
“你懂的。”唐千贝无地自容。
“我他妈不懂。”佟铮没嚷嚷,但阴沉沉的调子,比嚷嚷还恐怖,“唐千贝,你这叫不叫出卖色相啊?你住他的房子?你带着我,住他的房子?你把他的房子,用作我们结婚用的房子?你一个当妈的人了,你出卖色相?你用他的钱,来养我们的孩子?”
“佟铮,”唐千贝也没嚷嚷,她乏力,“我们先……我们先救我爸好不好?他一进派出所,人都懵了,答话都答不上来。我不能找我妈,我妈会杀了我的。”
佟铮摸烟,都摸出来了,又塞回去了,等塞回去了,又意识到,自己是在摸烟:“呵,不如你先救救我啊。”
唐千贝急了:“你能不能收回你的阴阳怪气?出卖色相?哈,我要是真的出卖色相,我会活得比今天惬意一万倍!”
“换言之,今天的你,活得太不惬意了?活得太失意了?抱歉啊!”
唐千贝推了一把佟铮:“杰森在不在?他能帮上忙对不对?我要找他。”
佟铮伸手,反推了唐千贝一把:“杰森?你要找杰森,给他们看看你给我戴上的绿帽子吗?亲爱的,能帮上你忙的人太多了,袁大坤就算一个对不对?他不就是要你低头吗?你就低啊,过去也不是没低过吧?捞了一票又一票的好处,甜头你总是要给他尝一尝的吧!”
唐千贝恨极了,单单一个耳光可不过瘾,所以,她不但抬了手,还抬了脚,上下并用,姿态滑稽。一个耳光,外加膝盖上的一脚,佟铮一点也不痛,和他心口的痛相比,这真的一点也不痛。
佟铮头也不回地,回了佟话。佟话的大铁门哐啷啷一关,唐千贝两串泪水,便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昔日,她唐千贝爱佟铮爱得死去活来,不可否认,她爱的是他像刺猬一样的自尊,和清高。但她万万没想到,有一天那自尊,和清高,也会像利剑一样刺向了她。
佟铮回了佟话,就一头扎进了厕所。他将水龙头拧到最大,蓄了一池子的水,然后砰地,将脸埋了进去,这样一来,他哭没哭的,谁也无从判断。
外头,徐路遥的目光几乎要穿透了厕所门。有目共睹地,佟铮和唐千贝出了事儿,但这事儿有多大,她吃不准。
杰森摇摇摆摆走来,阻住徐路遥的目光:“啧,看什么看呢,女流氓。”
“杰森,”佟铮将厕所门开了条缝,“你进来。”
杰森对着徐路遥耸了耸肩:“哎呀,他选我。我说佟铮,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啊?”
佟铮惜字如金:“滚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