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唐千贝和严绣,回了严绣家,因为岑方方,不认唐千贝这个女儿了。岑方方毅然决然,口说无凭,白纸黑字,写了恩断义绝书。唐千贝再没有岑方方和唐冠国这顶保护伞,而岑方方和唐冠国也无须唐千贝赡养,双方你不欠我,我不欠你,即日生效。
唐千贝一回了严绣家,佟奶奶便又吃了救心丸。
老人家更有老人家的执念,所谓家破人亡,家一破,接踵而来的坎坎坷坷,丁点儿不亚于人亡,铮铮和千贝这两个孩子,凶多吉少……更甚,佟奶奶比旁人更心似油煎。佟铮于她,是一百分的大孙子,而唐千贝,则是嫌贫爱富的坏女人,而她,把五百万拱手送人,则是唐千贝嫌贫爱富的导火索。若将来,她的大孙子一蹶不振,她……便是罪魁祸首。
唐千贝一头扎进沙发,沙发是双人的,她蜷得像个缩头乌龟似的,再不动弹。
半夜,唐千贝睡得浑浑噩噩,嘴里不住地唤着:“唐唐,唐唐。”
严绣睡不着,就给唐千贝数着,数到好几十声了,数乱了。
佟铮和徐路遥同居了。
徐路遥先是带佟铮换了个住处,筒子楼,公共厕所,走廊两旁一个个鸽子窝小归小,但五脏俱全,拎包儿即住。徐路遥给佟铮运了台电脑来,下个月有个大赛,她三求四请请他参加。
后来,有一天天晚了,徐路遥就说不走了,睡沙发。佟铮一言不发,一宿没睡,都没上床,床生生浪费了一宿。再后来,徐路遥今天带个牙刷,明天带瓶浴液,天一擦黑就说天晚了,不走了,二人几乎算是同居了,但始终,佟铮连她一根头发丝儿都不沾一沾。
取悦他人,钱债肉偿,比佟铮想象的难太多了。
佟铮仍“出卖”肉体,供人作画,收入,他全数汇入了严绣的户头。他没有钱还给徐路遥,不但没有钱还,如今他还住她的,吃她的,所以,他想象着,就做个小白脸儿好了。人各有志,他三生有幸,徐路遥的“志”,就是他佟铮,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
但真要做,真的太难太难了。
佟铮的脑子里全是唐千贝,旧时的也好,如今的也罢,当他是天神的也好,弃他如敝履的也罢,有着傲人三围的也好,腰上有救生圈的也罢,甜言蜜语的也好,口沫横飞的也罢……佟铮一闭眼,就有一种要溺水的痛,四面八方,全是唐千贝的眼泪。
有一天,徐路遥喷了和唐千贝一样的香水儿。徐路遥也是破釜沉舟了,不然,她再卑微,“替身”这种事,她也是不做的。没多一会儿,佟铮闻到了,猛地一回头,脸色就像死而复生了似的。徐路遥含情脉脉,但可惜,佟铮闻了一会儿,也就作罢了。
徐路遥心碎得,都快要拾不起来了。
严绣再就业,除了卖保险,还卖了另一种东西——血。卖保险是细水长流,她等不了细水长流,只能卖血。
给她搭桥儿的,自然又是庄姐,三五回之后,庄姐连连摆手:“不行,三次五次的,我是帮你,十回八回的,我可就是害你了!”
严绣作了作揖:“庄姐,你这真真儿是帮我!不就是点儿血吗,抽干了我来杯红糖水,一会儿就又满满当当了。”
“嘘!小点儿声,这可是违法的,你这是要把我吵吵进去啊!”
严绣捂了嘴,手和脸,都惨白惨白的。
庄姐是出了名的铁石心肠,这会儿都鼻子一酸:“哎,这亏了我找不着卖器官的,不然你还不得把自个儿肚子里掏空了啊。”
严绣脑子直,还当了真:“您真能有这门路?”
“呸呸呸,你还真不要命了!严绣,凡事啊,你得有个度,度!”庄姐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以后,她再不拿严绣一分一毛了。这女人,命真的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