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千贝一样是彻夜未眠,她是孤枕难眠。
一样是翌日,她的一天是被严绣的一嗓子喊开的。
唐冠国多少天如一日地抱着佟佳唐,一个手痒,摸了摸佟佳唐的头发,赞叹说真是乌亮亮啊。继而严绣一嗓子炸开:“大哥,孩子的囟门可不能摸啊!摸了孩子是要变哑巴的啊!”
唐冠国嘘了一声:“Be quiet!吓着我事小,您再吓着唐唐。”
严绣悄声:“我,我这是一着急。大哥啊,孩子的囟门,不能摸。”
“您这纯粹是迷信。”说着,唐冠国便又摸了一把:“今天啊,我们就用科学,用事实来说话。”
严绣大惊:“住手!”
唐千贝闻讯:“这又是怎么了啊?我的亲爹亲婆婆。”
唐冠国自然是拿唐千贝当自己人:“千贝,是这样的,佟铮妈说孩子的囟门摸一摸,就会变哑巴,这太荒谬了。今天咱们就摸给她看看,语言是苍白的,事实是铁打的。”
就这样,唐冠国是摸了一下,又一下。终于,佟佳唐嗷嗷地抗议了。
“太过分了……”唐千贝身子骨还不行,一气就哆嗦,“太过分了!”
唐冠国还附和,对严绣道:“您看看,您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
唐千贝一把抢下佟佳唐:“爸,我是说您啊!”
严绣和唐冠国双双石化。
唐千贝俨然是一只保护小鸡的母鸡:“您怎么能拿唐唐当而儿戏呢?是,我婆婆是没文化,一脑袋的糟粕,可这种事儿她宁可信其有,无可厚非啊。可您呢?这个时候斤斤计较什么呢?换我们一下下胡撸您脑袋,您答应吗?”
唐冠国呆若木鸡。
“千贝,”连严绣都低低地发言了,“不能这么和爸爸说话啊。”
一直以来,唐千贝对唐冠国是撅嘴,是撒撒娇,是耍耍小性儿,可真没这么横眉竖眼过,话一出口,她肠子也悔青了。唐冠国是多好的一慈父啊,不管她学习,不管她早恋,要钱就给,有事儿帮顶。即便他扔下她出了国,也不能怪他啊,怪只能怪岑方方的霸权。如今,他带着两手的老人斑回来了,两鬓斑白地守着她的佟佳唐,天天奶声奶气地说话,嗓子受不了了,就一把把地吃含片。这个男人,这个老人,最爱的不是岑方方,不是佟佳唐,而是她唐千贝啊。
唐千贝将佟佳唐交给严绣,使了个眼色:让我们爷俩儿说说话。
严绣撤了。唐千贝伸出食指,戳了戳唐冠国的肩膀,细声细语:“爹地?”
唐冠国提上口气来,眼眶一混。
唐千贝悔死了,没条没理:“爸?爸!您还不了解我吗?这嘴上打小儿就没个把门的。我,我刚刚眼花来着,我把您看成我妈了!我跟我妈说话还不是一直就没大没小吗?哎,也真是的,怎么能把您看成我妈呢?真是夫妻相啊!还有啊,我这个新妈妈,跟新官上任一样,三把火,乱烧一气您就多担待担待。还有啊,我不就是窝里横吗?跟谁横,就代表跟谁亲,我妈除外!总而言之,爸,我是跟您最亲啊!”
唐冠国拿唐千贝是没辙没辙的,浊泪一掉,人也笑了:“你这丫头,就会打一巴掌揉三揉,哼。”
可惜后来,也就是个俩仨钟头后的后来,又出事儿了。
佟佳唐拉稀了。唐冠国要给她收拾,她噗嗤一下,拉了唐冠国一手,又噗嗤一下,拉了一床。唐冠国扛不住了:“Help!”
严绣做饭做到一半,匆匆来了。唐千贝后脚也追来了。
“我……我先洗洗手去啊。”唐冠国闪了。
严绣当机立断:“千贝,我淘米呢,手凉。你帮我扶着小宝儿的腿,我给擦。”
严绣手脚快,三两把,佟佳唐的小屁屁就从豆包变回了白馒头。唐千贝不由得赞叹:姜还是母的辣啊!严绣说,再给洗洗,便去打水了。接着,严绣被唐冠国挡在厕所外,他说亲家母啊,我这儿wash hands呢,你打水上kitchen去打。再接着,严绣一言未发,马不停蹄,就蹬蹬地去了厨房。这一声声,都尽收唐千贝的耳底。
洗好了佟佳唐,严绣又统筹大局,撤下了床单:“千贝啊,你先把小宝儿抱走,我给这屋开开窗户,换换空气。”
唐冠国悠悠地回来了:“这好端端的,怎么拉稀了啊?亲家母,是不是您的hands凉,抱她抱的啊?这床单,就有劳您了,先刮刮,然后再搓,搓完泡泡,泡完再搓……”
突然,唐千贝就不认识这个“冷血”的爸爸了。但抽丝剥茧,唐冠国也冤,他是个大老爷们,擦擦洗洗的活儿,他不擅长也情有可原。而对严绣的步步紧逼,他可是奉了岑方方之命。
“爸,咱唐唐拉的屎,是不是巨臭啊?”唐千贝抢白了这么一句,“要不那床单,甭要了。”
唐冠国这一天,在唐千贝的心目中,是飞流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