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千贝的陶吧无人坐镇,一直关着。房东不干了,致电唐千贝劈头盖脸,说唐小姐,咱们是一条商业街,不是你独门独户,你天天锁着扇大铁门,太有损咱们商业街欣欣向荣的形象了!总之,房东给了唐千贝三天时间,必须开门,就三天,不然,他就要告唐千贝违约了。
有关陶吧的磕磕绊绊,唐千贝对岑方方是打死也不说的。至于佟铮,这会儿阴晴不定的,唐千贝也头一回拉不下脸了。几害相权,唐千贝致电了马琳达:“马大姐,救命啊。你路子广,有没有狐朋狗友能帮我看看店啊?大门一开,什么都不干,坐里头就行。这回你一定要帮我,我的店不能倒,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口气!”
而这会儿,马琳达又是身处邹鸣人的饭局,左耳朵给了唐千贝,右耳朵还得兼顾着个叫老侯的男人:“琳达小姐,肯不肯给个面子啊?”
邹鸣人代马琳达挡了酒:“她下午还得回公司,我来吧。”
这是个量变到质变的分水岭。最初,邹鸣人对马琳达是这个态度:你喝不喝?感情浅,舔一舔,感情深,一口闷。后来,邹鸣人是这个态度:我干了,你随意。别揣摩我,我让你随意,你就真的可以随意。再后来,也就是今天,邹鸣人对老侯说:我来。
马琳达做梦似的,而电话这端的唐千贝也顿了顿:嘶,这人谁啊……
“马琳达,你这是跟谁推杯换盏呢?”
“客户。”
“方栋梁之外的男人,你一律统称客户,说了等于没说。我是问你姓甚名谁。”
“建国,红军,铁蛋儿,二狗子,我说了你能认识还是怎么着?”马琳达分身乏术。邹鸣人说到做到,一杯烈酒咕咚咕咚就下了肚。老侯调侃,说什么英雄难过美人关云云。邹鸣人不辩,游刃有余地换了个话题。马琳达用粉嘟嘟的双唇,无声地对他道了声谢谢。
又被唐千贝砸了两句后,马琳达挂了电话,重返饭局。
“谁啊?”邹鸣人问。
这问题造次了。邹鸣人和马琳达关系一“近”,便自认为他什么都有权问了。
马琳达这会儿心头正暖融融的,有问必答:“我最好的姐妹儿。哦,原来也是我同事,后来潇洒走一回,开了个陶吧。”
邹鸣人一怔:“开了个陶吧?她叫什么名字?”
而造次,也得有个度,过了度,马琳达便戒备了。邹鸣人不是粗枝大叶:“哦,我是不是太多问题了?抱歉。”
让“恩公”下不来台,马琳达干不出这种事儿,所以她随口找补了一句:“姓李,我好姐妹儿,姓李。”
就这样,马琳达将唐千贝和邹鸣人双双打发了。不然,唐千贝一定会说:姓邹?不会叫邹鸣人吧?他是佟奶奶的二儿子,佟铮的二叔!听说他早早就忘祖了,听说他不姓佟了,叫邹鸣人了……或者,邹鸣人也一定会对马琳达说:唐千贝?照理说,她是……是我侄儿媳妇。
唐千贝心火生汗,去了阳台,在晾衣杆上扒拉来,扒拉去,一无所获,便动了口:“爸,我没衣服穿了。”
鉴于这几天,唐千贝倒向了严绣,唐冠国便愈加死守着奶娃娃不露面了:“哎,你们这帮孩子啊,女孩子说没衣服穿,那是代表没新衣服穿了,要是男孩子这么说,那是代表,没干净衣服穿了,interesting!千贝啊,等出了月子,爸爸给你钱,shopping去!”
唐千贝翻了白眼:“我今天是您儿子,我是没干净衣服穿了!”
可惜,唐家家大,墙厚,唐千贝这句话,没穿过去。
但严绣耳闻了,一溜小跑:“千贝,这儿呢。你的干净衣服,都在这个抽屉里呢。今儿个我大意了,没给你拿出来搁手边儿。”
“妈?”唐千贝出神,“我这衣服,里里外外的,该不会都是您经手的吧?”
“经手?咳,怎么说得这么文绉绉的,不就是洗洗晒晒吗,是我。”
说来,洗衣服这事儿,真不是大事儿,但得取决于搁谁身上。搁唐千贝身上,她还真又感动了一把。岑方方不是不擅家事,但她忙,所以唐家的衣服,都是交给洗衣机的。而唐千贝和佟铮,更是“忙”,洗衣服就跟下面条似的,在水里过过就捞出来,还真不如洗衣机。这么一来,唐千贝的衣服,无论内外,不管贵贱,有日子没被手洗过了。有一次,岑方方给唐千贝手洗了一回文胸,洗完了,岑方方邀功,说手洗的有多么多么洁净,机洗的话,又有多么多么有损钢圈儿。唐千贝顶了一句:“今后,就有劳您了啊。”可自然,岑方方今后,依然是忙。而如今,严绣给她洗了,洗了多少天,多少件儿了,都没当回事儿,自然而然,默默奉献……
唐千贝热泪盈眶:我说呢,这衣服都散发着一股……母爱。
于是,唐千贝更了衣,梳了梳头,抖擞地去找了唐冠国:“爸,女儿今天,有一事相求。”
唐千贝将奶娃娃移交给了严绣。一来,这一坨七八斤的小东西,是对严绣最大的奖赏。二来,唐千贝是计上心头,要给唐冠国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爸,我就不跟您兜圈子了,您能不能,帮我看两天店啊?我原先的接待不干了,我这出不了月子,天天坐牢似的,鞭长莫及。”
唐冠国人中一缩:“看……看店?接待?”
“对。”唐千贝就这一个字,而潜台词是:爸,请您抓住这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千贝,你小时候要吃要穿,爸爸是样样买给你。你考试,七十分爸爸帮你改九十。你约了男孩子,骗你妈说你是和我出去,我就在外头溜溜儿地压一天马路……”
唐千贝是发自肺腑,一搂唐冠国的脖子:“我爸对我最好了。”
但结果,唐冠国一个一百八十度:“不过接待这事儿,不行。”
唐千贝匆匆撒手:“怎么不行?”
“我,我不会啊。”
“咳,我又不是叫您去拉坯。所谓接待,就是叫您跟店里一坐,来人就说欢迎光临,一次俩小时,一百八。嫌贵?嫌贵办卡啊,银卡金卡钻石卡,任君挑选。没有即来即玩儿这一说,得预约,但凡高大上的,哪儿不得预约啊?您就给他们约到我出了月子,到时候您就功成身退了。这活儿是人都会吧?”
唐冠国还磨磨唧唧,唐千贝又补充:“开不了张我都不怪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