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官面露认同:“这么说,所谓流行……似乎不足以左右你的设计?”
“是,新中式也好,美式田园也罢,还是东南亚乃至波斯情调,在我这儿,都要为空间和照明让步……”
佟铮话说到一半,岑方方的电话又到了。
佟铮打了个磕巴:“换言之,我的设计原则,第一是空间的最优化,第二……”
一而再,再而三,岑方方打来了第三通电话。
“第二,自然采光和人工采光的完美结合。”佟铮再度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厢医院,岑方方扶着唐千贝下了出租车,唐千贝佯装挠挠脸,就闪开了岑方方。岑方方一反大将的常态,冒了一头豆大的汗珠,咋咋呼呼地要给唐千贝申请个推车,唐千贝反倒咬咬牙,雄赳赳地自个儿就步入了产房。古人云,谦虚使人进步,较劲……更使人进步。
岑方方被拦在了产房外:“护士,我女儿脾气犟,你可千万别以为她不喊疼就是不疼,她那是抹不开面子,您多照顾,多照顾啊!”
这大概是岑方方对人最低声下气的一次了。
那厢,严绣也破了两个例。
一是她从不打车的,北京的公交、地铁四通八达,四毛两块,举世无双,但今天,她是打车去医院的。二,严绣一向是把客户当上帝的,但今天,她一接到岑方方的电话,就把上帝给甩到脑后了。客户的签字笔马上就要落到合同上了,她也不稀罕了。
客户发了飙:“怎么意思……怎么意思啊这是!我是念你一把年纪了,三天两头把我追得是急里骨碌的,我这儿没辙没辙地赏你口饭吃,你倒嫌没菜下饭了?”
而这,大概也是严绣最视金钱如粪土的一次了。
严绣冲到产房外时,出的汗不比岑方方少。长椅上满满当当地坐着产妇家属,唯岑方方一个,站如松。严绣张罗着一大排人,往里挤挤,愣是又挤出来一个空位,她讨好地:“大姐,过来坐。”
岑方方一个眼神:“您过来。”
严绣用包占住空位,绞着手过去。岑方方一张嘴,眼圈就红了:“千贝怀胎十月,佟铮他是当了十个月的甩手大爷,到这最后一哆嗦了,他是连人都给你甩没了!千贝在里头一直问,我是一直说在路上了!这个时候,千贝最依赖的人,是他佟铮,这个时候,我甘愿退居二线,可他人呢,他人呢!”
严绣无地自容,退到一边。佟铮的电话,岑方方打不进,严绣一样打不进,只好拨回家里。
佟奶奶一接电话,先下手为强:“小子!绣儿啊,我算出来了,千贝一准儿是生小子!”
“妈,铮铮在家吗?”严绣并不抱太大希望。
“铮铮是大忙人,没事儿他哪能在家?哼,你这是巴不得我有事儿吧?”
“千贝要生了,联系不上铮铮,我这也是碰碰运气。”
佟奶奶来了精神:“要生了?见……见红了?”
“说是破水了。”
“破水?先见红,必是龙。我算出来,千贝得生小子,怎么先破水了呢?”佟奶奶一激动,手边的扑克散了一地。
唐千贝生龙生凤,佟奶奶是不大有所谓的。倒不是说她新派不守旧云云,只是人活得久了,尤其是比爱人、亲人活得都久,人便豁达了,金钱名利,爱情亲情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更何况所谓的“传宗接代”。小子也好,丫头也罢,但怎么偏偏……和算出来的不一样呢?套用一句歌词,这可真叫她开始怀疑人生了。
能和佟铮你看得上我,我也看得上你的公司,不多。佟铮和面试官相谈甚欢后,人给了他两小时,让他画张草图,而两小时后,面试官一推门,门内是空无一人了,椅子歪在一边,绘图纸上一笔未动,真真叫人扼腕。
佟铮到底是接了岑方方的电话,撒丫子而去了。
佟铮的面包车上了北四环,纹丝不动时,唐千贝干了一件大事——她把人产床上的铁栏杆,给撅弯了。唐千贝骨盆小,胎头大,不好生,大夫建议,产妇痛苦,不如选择剖腹产。
产房外,岑方方乱了手脚,她不能让女儿痛苦,一口拍板了剖腹产,但到了签字的时候,左一个危险,右一个后果的,又令她手抖了。岑方方哭了,她有多爱唐千贝,就有多气佟铮,这个时候,她孬种了,她要和佟铮共商大计。
而产房里,唐千贝是条汉子。她气若游丝:“大夫,你给我句准话儿,我他娘的……能不能生?”
“能,能生!”大夫被鼓舞了。
“能生就别他娘的解剖我!再给我妈传个话,说我好着呢,能生。”
就这么着,唐千贝一声不吭,青面獠牙,生生把人铁栏杆给揽弯了。
七斤八两,公主。
岑方方和严绣破天荒地,四只手绞作一团。
护士伶牙俐齿:“对了,孩子她爸到没到啊?问了多少回了,回回说路上了,这是打海外来啊?”
早一分嫌早,迟一分又嫌迟,就是这千钧一发,佟铮来了,健步如飞,光芒四射。托唐千贝力拔山河的福,这一天佟铮不单单是最英俊的爸爸,更是最“不劳而获”的爸爸,不等他胡茬丛生,眼底泛了血丝,甚至不等他提心吊胆,他便直接地荣耀加身了。
产房里,唐千贝笨手笨脚地哺着乳。佟铮露了面:“哇,这么小?”
唐千贝白他一眼:“七斤八两还小?装你肚子里试试?哼,B超还说也就六斤,害得我以为多好生呢,真不准,让他们退钱。”
佟铮蹲着,聚精会神:“咱儿子天才啊,一生下来就会吃奶?”
“哪来的儿子,是千金。”
“千金?你确定是千金?那不准的何止B超,还有我奶奶那神算子啊。她给我打电话来着,说算出来是儿子。”
护士插话:“而且吃奶叫天性,不叫天才。喏,这红糖水交给你了,喂她喝。观察十五分钟,没事儿的话就回病房了。”
“喂她喝?喂谁喝啊?大的小的?”佟铮脱口而出。
护士一样白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