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子的父母并不是土生土长在北方,他们来自河北的某个村落,是在结婚之后,来投奔这里的一个远房亲戚,然后便定居了在了这里。姥爷家里有七个孩子,大姨家的大表哥甚至比小舅还要大几个月。爷爷家里也有五个孩子,父亲是排行老三。在这个大家族里,浩子听母亲讲述最多的便是姥爷,他最想见到的人也是姥爷,可姥爷却在浩子还没记事儿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浩子想着,有机会一定要去姥爷生活过的地方看一看。
春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浩子在一片酸楚的环境中,给胡潇筱写了一封信,告诉了她关于姥爷的故事。那一年,非典在全国流行肆虐,夺去了很多生命,学校里也经常弥漫着醋酸的气味,刺鼻难耐。
胡潇筱很快便回了信:告诉他,何冠文已经告别了悲伤、继续骄傲着;告诉他,三个人是如何怀念四个人的生活;告诉他,她喜欢现在的生活。浩子又给胡潇晓写了回信,却终究没有寄出去,甚至都没有放到信封里,他希望她快乐的时候,能够毫无忧虑地快乐着。
还是那一年,《幻城》曾一时风靡,浩子从“眼镜”那里拿到这门书的时候,封面已经快脱落了。浩子喜欢这样的故事,却不太喜欢这故事的结局。杨兰也向浩子借了这本书,可她拿到手的,却是一叠已经脱落的书页。
杨兰看完了书,把书页重新装订好还给了浩子,“‘筱’是谁?”
浩子感到脑袋受到“嗡”的一冲击,半天才有反应,“那封信...你看过了?”
“它夹在书页里,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就打开来看了。”杨兰把浩子写给胡潇筱的信从书包里翻了出来,放到了他的书桌上,“‘筱’是你的女朋友?”
“不是。是以前的同学,非常好的朋友。”
“写那样的信是什么意思?”杨兰又问。
“她喜欢一个男生,可是那个男生喜欢的却是另外一个女生。另外一个女生转学去了其他的地方,她便以为有了机会,以为那个男生也会逐渐喜欢上自己。我只是想告诉她,那个男生可能并没有完全放弃,他肯定会去找另外一个女生。虽然不是现在,但总有一天会。大概就是这样。”浩子也不确信这样的讲述,杨兰是否能懂。
“可你怎么知道他们之间这么复杂的关系?”
“我们都是非常好的朋友,除了另外一个女生。到此为止...到此为止...”
“最后一个问题,那首诗是你自己写的吗?“
“那个不能叫做诗,叫做...算了,是我写的。”
“叫做什么?”
“叫做心情,而已。”
“哦!”杨兰肯定还有很多问题,但终于停止了追问。
浩子打开了信,又读了一遍,便折了起来,放进了桌膛里,
“筱:
一切安好,勿念。
要知道,骄傲的人从来不会放弃希望,除非他的心中,从来没有过希望的种子。否则,当青芽破除泥土,希望只会随岁月成长,日益茁壮。虽然,此刻他在这里,是因为,此刻的他只能在这里,但雄鹰终究是要飞翔的。
但无论怎样,希望你能在他需要的时候,在他的身边。如果你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幸福,可能需要很长一段路,路上不只有痛楚,还要忍受孤独。
总想展翅翱翔,
但天空是否太过苍凉。
任风雨撕扯疲惫的翅膀,
独自企盼渺茫的前方。
禁不住寒冷,但我在风中摇曳。
耐不住寂寞,而我在海上漂泊。
任浪翻水越,
凭情系蓝空。
---皓然”
转眼期末又快到了,除了面对期末考试,大家还必须做出一个重要的人生的抉择,文科还是理科。与其说是选择,倒更像是一次投票选举,胜出者永远都会是理科。实在忍受不住数理化摧残的学生还是有的,他们被分离出来,组建了一个文科班,“眼镜”便是其中一个。浩子倒没有重理轻文的情绪,但也没有什么特别理由放弃理科,不知道该如何选择的时候,他总习惯保持现状。
“你会选文科吗?”杨兰还没有填写她的志愿单。
“我选的是理科。我的文科又不是特别好,尤其是政治。你呢?”浩子已经把志愿单提交了上去。
“哦。爸爸想让我读理科,可妈妈又希望我读文科,他们说让自己的选择。我想,我会读理科。”杨兰在志愿一栏里填入了她的选择,理科。
“问你个问题。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不见一个人。我是说,我并不是讨厌这个人,只是不想打扰她的生活。”浩子露出一副很为难的表情。
“你是说那个‘筱’?我知道了,你喜欢她是吧?”
“哪有...算了,当我没问过。”
“她要来找你吗?”
“怎么可能,她读的是市里的高中。我说的是暑假回家的时候。”
“哦。让我想一想,想出来再告诉你。”
浩子点头笑了一下,并没有抱太多的希望,也有些后悔问同桌这个问题,但他实在没能想出好办法。浩子带上耳机,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随身听里播放的是《布列瑟农》,是他经常循环播放的一首的曲子。
浩子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那么多忧伤:在吃饭的时候,他忧伤着;在上课的路上,他忧伤着;上课的时候,还是忧伤着;甚至连梦的内容,也是黑白色调的忧伤。浩子曾看过一篇文章,说大多数人的梦是有颜色的,但为什么自己的梦却是黑白的忧伤呢?
杨兰问浩子是怎么了,他说他郁闷,她问他郁闷什么,他说他不知道。杨兰便投来一个恶狠狠的眼神,浩子问她干嘛那么凶的样子,她说他的样子很欠揍,可惜她不是一个男生。
浩子也会反省,自己为什么会忧伤,忧伤的原因是什么,忧伤的目的又是什么,但理性的思考终究没有得出结论。假如一定要给高中的生活定义一个颜色,浩子会选择蓝色,但不是天空的蓝色,也不是墨水的蓝色。如果天空的蓝色算是伤心,墨水的颜色算是忧郁,那么浩子想要描述的是一种歇斯底里的蓝色,这种蓝色,他从来没有见过。
在浩子的脑海中,璀璨的星空下站立着孤独的人影,默默地注视着火车驶去,车轮撞击铁轨的声音敲打着耳际。这是浩子最感同身受的场景,也是杨兰最抓狂的时刻,他不知道如何解释,只好把自己的心情原封不动地告诉了她,
“当我瑟缩于寒冷时,
请不要为我披上棉衣。
我需要这刺骨的寒风,
冷却胸膛炙热的气息。
当我执着于黑暗时,
请熄灭那盏虚妄的神灯。
它将我虚幻迷离的梦,
映得更加不清。
我向往快乐,
更怀念忧伤。
请允许我像蜂儿渴望花蜜一样,
将忧愁视作生命的甜浆。
既然徙步于原野,
寻觅的便不是坟墓味道古铜。
只是偶尔的残星,
陨落下莫名的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