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何冠文一早就出门了。闫明和浩子在吃饭的小厅里，边吃早餐边聊着天。
“浩子，陪我出去走走吧！”妖妖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中午记得回来吃饭。”闫明拿起了杯子，走到饮水机前，识趣地闪开了。
妖妖领着浩子出了网吧，沿着马路慢悠悠地走着。浩子发现妖妖今天换了一双布鞋，看来是要打算走很长一段路。妖妖踩在路肩凸起的缘石上，像是在走平衡木一般，宛若一个讨厌学习的小女生，故意耽搁在上学的路上。浩子只好放慢了脚步，保持在她的侧面，以便在她踏空时，能及时抓住她。
“你觉得，他会留下吗？”妖妖的语气显得很随意。
“我没有把握。”浩子如实地说，“闫明也没有办法。”
妖妖轻叹了口气，这是她意料中的答案。
“闫明人其实挺不错的，你为什么会讨厌他？”浩子想替闫明说些好话。
妖妖伸展着双臂，继续摇摇晃晃地走着，并没有回答浩子这个问题，“浩子，你再给我讲个故事吧，我喜欢你讲的故事。”
浩子思索了一会儿，又拾起了一段记忆，“你知道，北方的冬天是很冷的，雪也很大...”
“我不要听悲伤的故事。”妖妖立刻打断了。
“冬天可不一定都是悲伤的故事，至少这一次不是。”浩子笑着说。
“那好，你继续吧。”
“下过几场大雪之后，有些地方的积雪就有一人多高了。再刮几场烟儿炮，积雪的表面，就会形成一层非常坚硬的壳，甚至能承载好几个人的重量。这个时候，就是挖雪道的最好时机了。不过一定要会挑地方，如果上层的雪壳不够坚硬，或者挖的方法不对，就会被塌方的雪堆埋住，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最好是斜坡或者是树林靠北的一面，雪更容易堆积，而且更坚硬。一马平川的田野肯定是不行的，风沿着雪层的表面跑，根本不能把雪面压实。挖雪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说不定能会遇到冬眠的熊，要是把它惊醒了，想跑都跑不掉。”
“真的？”妖妖一惊，从路肩上跌了下来，刚好被浩子稳稳地扶住。浩子顺势把妖妖拉到了人行路的中间。
“当然是假的，他们又没办居住证，不敢在住区周围出没。”浩子笑了，他只是觉得在路边玩耍太危险了，有很多来往的单车，才想了个办法把妖妖哄骗下来。妖妖看穿了浩子的把戏，也笑了笑，不再顽皮，与浩子一起走在了人行路上。
“挖一段距离，就要在上方开一个小洞，一来方便排雪，二来为了采光，雪层下面其实是很暗的。如果要构建一个错综复杂的地下堡垒，需要花费好几个星期。但也是值得的，因为可以玩一整个冬天。哪个通道通向储藏室，哪个通道通向敌人的后方，哪个通道是逃跑时的退路，全凭自己的想象设计。敌人嘛，就是雪块堆起来的假人，假人要尽量做得松散些，最好是轻轻一碰就能碎。当然，也可以设置自己的士兵，指挥官不在的时候，充当防守的戍卫。战斗得累了，就与敌人签个停战的协议，在备战室里休息，多垫些干草和秸秆，完全不会觉得冷。回家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要在敌人疏于防备的时刻，悄悄退入树林，匍匐前进一段距离之后，才能站起来行走。”浩子讲完了故事，嘴角洋溢着回味无穷的微笑，他的想象回到了家乡的冬季。
“如果能飞起来从空中俯瞰，下面的景象会像是地鼠打的地洞吧。”妖妖被带入了浩子构造的场景。
“嗯，肯定很像。”浩子点点头。
“而你就是那只打洞的地鼠。”妖妖拍着手笑了。
浩子也笑了。
“用什么打碎那些敌人，雪球吗？”妖妖问道。
“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小男孩儿的想象力和动手能力。”浩子有些得意，“当然，雪球是常规武器，但是只用雪球就太无趣了。用一根竹竿和一根绳子就可以制作一副弓弩。还有火炮，火炮的制作要麻烦些。需要一截长短和粗细都合适的铁管，堵死一端，一定要堵得很死，不然会被炸开。还要磨出一个点燃引线的口子，如果没有合适的工具，要磨好几天。弹药嘛，就是普通的二踢脚。偶尔打得准，能把雪人炸得粉碎，有很大的杀伤力。就是弹药供给比较困难。”
“你小时候，肯定不是一个让人省心的孩子。”妖妖得出了结论。
“那倒是。记得有一次，制作火炮架子的时候，差点用锯子锯断了半根手指。还有一次，锥子落到了脚面上，戳了一个窟窿，瘸半个月才能...”
“不要说了，光听着就已经受不了了。”妖妖用一只手把另一只手的手指攥住，又抖了抖脚踝，仿佛切身感受到了疼痛，“你爸妈就不说你吗？”
“他们都很忙，根本就没有发现。当然，我隐藏得也比较好。”
“呃，好吧。虽然我还是不能理解。你们的娱乐方式，都那么狂野吗？”
“没有‘你们’，只有我。”
“你自己一个人玩吗？”妖妖有些意外。
“小时候住的地方比较偏僻，同龄的孩子也少。”
“哦。”妖妖把手插进了兜，低下了头，她不是故意触碰浩子的伤心之处。而浩子却并没有觉得伤心，那是他童年挺快乐的一段时光。
“那到了春天呢？化雪的时候，雪洞不会很危险吗？”妖妖试图转移浩子的伤心。
“可惜等不到春天。”
“为什么？”
“冬天里，去野地里撒欢的又不只我一个。有一天，我穿过树林，发现我的城堡被人摧毁了，绝对不可能是那些雪人干的。”
“他们是谁？为什么不和你一起玩儿呢？”
“我也不知道。也许，把别人珍视的东西，打碎在自己的脚下，会带来更大的乐趣吧。很多人不都是这样吗？总见不得别人比自己更美好，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将别人的美好打碎而已。”
妖妖停下了脚步，“浩子，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我本以为需要安慰的那个人是我，却发现你才是那个更伤心的人。”
浩子一脸无辜，“我没有觉得伤心啊，真的没有。”
妖妖盯着浩子看了一会儿，“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装做这么坦然。好吧，我们就散散步，听听歌，谁都不许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