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案的那间厕所与女厕所毗邻,同在走廊的转角一侧,我的脑子豁然一亮: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时,火车已经完全停下来了。
后来才知道,当时部里下达了紧急通知,要求铁道部门尽一切可能,无条件的为这趟列车安排出一条专用轨道,因为,这趟火车上不仅仅是发生了涉外的谋杀案,更重要的是,这列普通的列车中段有两节邮件行李车厢,一节车厢里是全副武装的武警战士,一节车厢里装载着一个很大的秘密!
因此,火车在一个岔道口停了下来。
此刻,离下趟列车达到还有三个多小时。
在经过紧急磋商后,火车经过了这个岔道口,沿着右边的一条看上去已经荒废很久的铁轨。
朝大山深处开去。
不知道从那里突然涌出很多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迅速登上列车,控制了每一节车厢,并且把每节车厢的车窗窗帘拉上,车窗关闭;车厢衔接处、车厢顶部以及车头部分都站着或者坐满了武警官兵。
我重新坐回到那个乘警对面。
此时问询地点已经从小操作间挪到了餐车里。
餐车窗外的景色越来越浓重。
转过一个山角后,视野变的豁然开阔。
这是一个很宽广的山中盆地。
四周围是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中间有一个略微突起的小盆地,长得有点像火山口。在这个小盆地的中央位置上矗立着一座高大的钻井平台,平台顶端飘扬着一面火红的八一军旗!
看到这个画面,我忍不住笑了。
小乘警火了。
“嘿嘿嘿!你丫傻乐什么呢?赶紧说!你丫跑那儿嘛切了?里边儿死的可是个东洋妞儿,我瞅见尸首了,可惜了的,盘儿多靓的妞儿啊,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翘了!你丫给我老实交代,是不是你丫见色起意,先奸后杀了?!”
尼玛!怀疑就怀疑吧,还信马由缰了意淫上了!我草!平生最恨的就是有人跟我说话时话语里带个丫字儿!尤其是公门中人,还特么先奸后杀,还盘儿靓,这些都是土匪流氓的黑话,这孙子要是脱了官衣儿,保不齐就是一痞子!
我闷声闷气嘟囔了一句:“证据呢?拿出来我就服。”
这下小乘警更火了,拍桌子了,吹绒毛了,瞪眼睛了,按着餐桌呼地站起来,手里多了条电棍……
怎么地?想打架?有种你把手里的家伙给老子扔了,咱单练!
我也不含糊,拉开架势,要斗鸡。
那三位地方公安一看势头不对,赶紧过来拉偏架。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把头扭向车窗,随便那四个人表演去。窗外,建筑渐渐多了起来,除了施工帐篷就是简易窝棚,在盆地的正中央孤零零地戳着三间小平房,外表上看起来真心不起眼儿。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对面,换了一位颇有些慈眉善目的老公安,老头和颜悦色地问我:“小伙子,不要那么大火气,我们是尊重事实跟证据的,决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决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跟大叔说说你的姓名、籍贯、单位、职业,我们也是走个程序。”
早这样问不就没事了么?
故事的开头我不是说了我是一落魄的作家么?
我这个作家是有底线的。
凡是跟法律对着干的活一律滚蛋,老子决不接。
除了这些,那可就多了。
有时候,因为接活,要深入基层,所以去过很多一般人去不了达不到的区域,看到了很多本不该看的东西……
当我看到盆地中央的小平房时,忍不住发笑的原因是,其实那三间小平房中间的一座根本不能住人!
铁轨一直从中间的小平房里穿过,火车缓缓地朝小平房开过去,小平房两边的大门洞开,里边果然空旷无人,火车通过时,看清了里边的陈设,两架天车式起重机横跨在铁轨上方……
火车从小平房穿过去后,大约走了四节车厢,停了四十分钟左右,接着,列车再次启动,沿着另一条轨道向山外开去。
很快,这趟不寻常的普通列车便离开了群山环抱的盆地。当列车的前方又出现一个无人值守的岔道时,司机降低了速度,司炉工跳下车头,跑到岔道口,扳动了岔道扳手。
这时,车厢顶上跟车厢里的那些武警官兵们已经全部离开了火车,排着队朝火车来的方向走去,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小插曲一过,餐车里的问询却没有停止。
我掏出一个红色的小本本递给老公安。
老公安接过去,才翻开第一页,表情立刻凝固了。
马上合上小本本,站起来毕恭毕敬地递换给我,连连说对不起。
不瞒大家说,我确实是个作家。但我出远门时,身上通常不带行李,只带银行卡跟身份证,再有,就是红蓝绿三个颜色的小本本。
红本本对老公安的喻意是绝对不能怀疑它的持有者。
我笑了笑,对老公安说:“请您叫上您的两位同行,咱们一起去现场再看看,可以么?”
案发现场已经给封了。
负责把守现场的地方公安打开了厕所的门,一股阴风呼地扑面而来!
我指着厕所门上的标志问:“这是不是男厕所的标志?”
地方公安看了看,点点头,马上就醒悟过来:“对啊!这个女的怎么会跑到男厕所里?按她的身份跟文化程度,不至于连男女都分不清吧,这中文跟英文对照都标的很清楚嘛!”
这就是了。
死者是岛国某企业总裁的高级经理,时年28岁。以死者的文化素质,不可能连厕所门上的男女标志都认不全,更不用说去男厕所如厕了。但假如她不是主动进的男厕所呢?问题就又来了。当时我刚从厕所里出来,走出去也就几步路,时间上估算连两分半钟都不到,等我再回身儿时,男厕所已经进去人了。那也就是说,就在我走出去十几步时,有人进入了男厕。我在外边憋了几分钟后实在憋不住了,这才喊了列车员来开门。这前后大约耽搁了五分钟左右,在这个时间段里,犯罪嫌疑人实施作案的时间很充裕,一个身体健康的人被吊起来后,从开始到终结顶多三分钟左右,就回天无术了。因此,这个阶段,如果作案并且从天棚顶端脱身,时间绰绰有余。
地方公安惊讶地望着我:“小伙子你厉害啊!”
我小有些得意道:“写多了,情节啥的都能分析了。最终结果还要等司法鉴定。火车什么时间可以到达终点?”
地方公安看了看手表:“我们中途耽搁了时间,现在开始到达终点的话,要等到明天凌晨了。”
另外一位地方公安对那位老公安请求道:“请您下达命令,请求沿线所有站点派出警力协助,凡遇到停靠超过三到五分钟的沿线站点,请当地公安部门派出部分随车同行,封锁所有的进出车厢的通道,只准上不准下。所有的解释权留到终点站。”
我很支持这一做法,假设犯罪嫌疑人就在车上,那么此刻他一定是急于离开列车逃逸。因此,限制部分人身自由的做法实为万不得但已也无可厚非。经过此番折腾,我觉得大部分乘客也不会表示相左的意见吧。
火车很快在沿途各站集合起一支人数相当可观的公安队伍,控制住了整列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