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暖暖地洒满山岗,远处近前的成片的树林,成片的稻田,成片的坡地,镀上一片嫩绿,十分美丽,十分粲然。
啊,春天的影子如晨曦,姹紫嫣红的喧闹渐渐地萌动了,秋千架荡开了,踏青的人们多了,许多清清脆脆的笑声象琴键上的音符奏响,水塘里蠕动着一团团黑色的蝌蚪。
这时,几株杜鹃,迎风招展着花枝,袅袅娜娜地映入我的眼帘。它们丛丛簇簇,在路边寂寂地开放,妒自地闹着。她们依然是旧时的模样,显现着灼灼的心事,浓浓的缱绻,或者淡淡的哀怨。
啊!你匆匆地来,在长一声短一声的莺笛里,与春光共舞,纵有长条牵衣,倩谁唤你来共语?
我凝视着风中的杜鹃,花气酽酽,醺醉青青虬枝,醺醉了那一枝的灿烂,柔梢蜿蜒无力飞花团团,花心含清泪,不是相思,不是春,该是酬前生知己来访?
东风渐起,春尚寂寞,只有寂寞的人看寂寞的花,且伴花儿笑。
这是哪里?我披散着长发,向着山峰边歌边行……
鸟语花香,空气清新,一帘瀑布旋流而下,升起蓬蓬雾气,氤氲了山。山道铺满圆滑的鹅卵石,两旁满载繁盛的红枫树。
我的身旁,稻田里油菜花正在开花最盛的时候,一球一球重叠在枝上,俯垂的尽是黄色的花心黄色的花瓣,看上去似乎很肥厚。更有无数的野蜂在花朵上下左右不停地欢唱,乱哄哄地飞着。它们是在采蜜吗?是在舞蹈?还是在和花朵游戏?
那些花,多象一群女孩子,天真无邪,赤裸裸地在一起拥着,抱着,偎着,卧着,吻着,戏着;而这群蜂,多象一大群的男孩,他们正在唱歌给她们听,正在奏乐给她们听。他们是相恋了,是在痴情地享受着无限的春光……
我来到一条小溪边,看清了水中我的面容——肤若凝脂,眉如远黛,秋水明眸,不点而朱的红唇。啊,这样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是当初让姐夫心动神醉,一错再错的根源吗?我不知道。
我的嘴角浮起一丝凄然的笑意,将手中拈着的一朵杜鹃向空中抛去……
“啊,别了……”我迅速向山峰奔去……
轻风轻抚我的长发,那细软柔滑得如同上好的锦缎的长发,晨光照在我的脸上,折射的朦胧橘光柔和了我白皙的脸庞,染了淡淡的光晕。
逆着光我扬起灿烂的笑容,深情地直视着天空。
我的眼睛里淡淡泛起的雾气,忽闪忽闪着的,睫毛上粘着点点水滴,如水晶般的晶莹透明……
此时,啊!我的眼前现出眩目的七彩虹!它像一座桥,蜿蜒着来到我的脚下。
只要我哼着歌儿,轻轻踏上去,整个人儿就会飞起来,随着彩虹虹,去到那云端——我梦寐的天堂……
我怎么爱上了我的“姐夫”?
我叫颖,姐姐叫静。那时,我十六岁,姐姐处了一个对象。他高大英俊,温文尔雅,在一座大型国营工厂当工人。他来我家时,我总是坐在床上,用我少女纯情而洁净的目光,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他。他的一举一动,一笑一颦,深深地吸引住了我——这就是我心中的白马王子。
“姐夫”对我很好,变着花样哄着我玩,今天给我买只熊猫玩具,明天又给我买台录音机,看到我的笑脸,他就乐呵呵地说:“颖高兴就好。”对于一个右腿高位截肢的少女而言,长年累月地卧在床上,与孤寂相伴,心里充满对温暖和爱的渴求。“姐夫”的关怀和爱意,像春天的阳光消融着我心头的冰。我对他滋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是什么呢?是一种依赖,亦或是一种爱幕,还是一种心与心碰撞发出的情感的火花?
一次,他坐在我的床边给我削苹果。我静静地望着他。我知道我的面容如花似玉,白中透红,含情的目光和微带笑意的脸上的表情,一定很动人。我就是要以最美好的面容展示给我最爱的人,让他有种愉悦的心情。他白皙而修长的手指夹住苹果,苹果在水果刀的推动下慢慢地旋转,削出的带皮挂得越来越长,好长的一根!
我想,我如果是这水果的皮,他是水果的肉,那有多好!我中有他,他外面有我,我和他是分不开的一个整体。但有一天,有人削去我,他嫩嫩的白肉被人品尝,我也无怨无悔。
“你的腿怎么回事?”他递上修好的苹果,柔和地问。那带有男人特有的磁性的声音,让我的心有些甜蜜和醉意。本来不堪回首的一幕,我说起来却十分平静:“那时我还在读小学五年级,一天,我和一个同学去一栋陈旧的楼房上玩。在平台上,有几根外皮剥落,露出芯线的电线低垂在砖石砌成的栏杆边。我没注意,右脚碰着了其中的一根。突然,我的脚被一股力牢牢吸住,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向我袭来,我大声叫喊了一下,就昏厥了过去。当我醒来时,我躺在医院雪白的床单上……”
他噙着泪听完我的讲述,两眼望着我下半身上的被子,有种想看个究竟的欲望。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揭开被子的一角,没想到我没穿裤头,竟光着下身,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象触电一般,猛地站起身,迅速朝房间外面走去。我知道我唐突的举动,让他不知所措,给他一个十分的惊慌,心里很懊悔,在心里暗骂着自己。
接下来的日子,他仍然象往常那样每逢“双休日”来我家,每次来的时候总是拎着一兜水果或者鱼肉什么的,这深得我的父母的欢喜,多次夸他是个孝顺和懂事的孩子。他还帮我家做家务,十分勤快。他会烹饪,会修家电,在工厂还会修理汽车和机器。姐姐常喜滋滋地说他三十不到的年龄就拿到高级技师的证书,工资由三千元涨到了四千元。
姐姐一副很满足和幸福的样子,让我的心酸楚楚的。我知道我是个残疾人,这辈子甭想嫁个如意的郎君,尤其象他这样的人,更是让我如捞水中月,如摘镜中花,想也不能想的。而更令我伤心的还是他总是躲着我似的,连我的房间进也不进。我竭力想忘了他,但只要听到他在客厅里和我的父母或者姐姐说话的声音,我的心就狂跳不已。还好,他买来的水果,姐姐总是拿来让我吃。我捧着水果看了又看,用鼻子嗅了又嗅,因为那上面有他的气味呀,我怎么也舍不得吃,吃了就闻不到他的气味了,叫我如何是好呢。
我无法忘记他,更不能把他从我的心里驱除出去。少女一旦爱上一个人,就爱得死去活来,轰轰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