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刘茂恩有北伐之功,1946年3月,蒋介石任命他为河南省主席,专管驱兵“剿共”之事,刘茂恩受宠若惊。1948年春陈士榘大破洛阳城,将刘茂恩赖以起家的第十五军一举歼灭,这下刘茂恩急了,也怕了,每日暴跳如雷,坐立不安。他预感到河南这地面要起风了,要打雷了,要地震了,因此挖空心思,昼夜不停地经营自己的地盘。
刘茂恩受蒋介石重托,承前启后,大力经营自己的“封地”,终将开封建成了半永久性防御体系。它以城关为外围支撑点,以城垣为主阵地,以龙亭、西北运动场及省府为坚固核心阵地,真正是环环相扣,层层阻隔,各阵地间构筑了大量的集团堡、地堡、子母堡,并以堑壕、交通壕密密连接,堪称滴水不漏。宋关、曹关两大险关,均挖有深三米、宽三米的外壕,壕土向里,翻筑成高约三米的土墙,墙上又是一个接一个的明碉暗堡。
宋门、曹门均用砖石和三合土筑就,高七米、厚七米,里面枪炮如林。向前20米,皆成火力封锁地带。各城门楼已改建成炮楼,配合城门外一串串低矮坚固的大型三角集团堡,又构成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牢牢圈住这座古城,圈住古城内40万无辜百姓,也圈住城里数不胜数的国宝。百姓与文物,也就这样不幸沦落为4万国民党军的人质。
刘茂恩说:“打下开封的队伍还没出生呢!”
李仲辛说:“就凭新四军几杆吹火筒,也敢来开封叫扳!”
蒋军的确是高枕无忧,开封的确是坚如磐石,它像—窝毒蛇盘在那里,向四面八方吐着腥红的舌头……
在一个月光流泻的夜晚,陈士榘将军挺枪纵马,带兵杀了过来。6月17日,他正式向所属部队下达了围攻开封的命令:
(一)三纵一部,配合八纵,先肃清南关车站以东,及曹门关、宋门关区域之敌,而后由东、北两个方向扑向缄池。
(二)八纵先肃清南关车站、飞机场、七营房以西区域及西门外之敌,尔后由西、南两个方向实施攻城。
(三)八纵所属榴弹炮选择适当阵地,及时压制敌炮,摧毁有关重要目标,全力支援两纵主力突击攻城,战斗发起时间为17日晚。
陈唐兵团接到命令,土气大振,兴奋异常。正在村头路旁就地宿营的指战员,兵分多路,潮水般向开封涌来。
17日上午9时,三纵逼向开封。当时,他们正在杞县境内,向东北方向行军,号令一到,大军即刻掉头向西,跑步前进。前卫第九师一马当先,迅速推进到宋门关东南。碰巧正撞上敌前哨部队,二话不说,劈头便打。开封守敌自上而下,骄横已极,谁也未曾想到会有大股解放军忽从天降。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情况下,不能抵抗,也不敢抵抗,大家天上地下乱放几枪,便争先恐后地逃进宋门关内。九师枪响不久,三纵主力也迎面杀来,将士们动作勇猛,很快便完成了对开封的包围。
几乎与此同时,八纵主力也呐喊着由陈留地区冲出,一直打到开封西、南关外,协同三纵,围裹开封。
至此,陈唐兵团动作神速,干脆利落,收到了奔袭与突袭之效。
陈士榘趁机马上召集两纵首长,分析形势,进一步明确任务。陈士榘说,打开封与打洛阳相比,难度在伯仲之间,不相上下。但打开封在打洛阳之后进行,理当速战速决,争取五天解决战斗。
两位纵队司令受领了任务,立即提出一个他们万分在意的问题:哪是主攻方向,谁是主攻部队?
陈士榘笑了。他知道,英雄个个争先。于是说:
“哪面先破城,哪里就是主攻方向;哪个部队先打进去,哪个部队就是主攻部队,好字号都是自己闯出来的嘛!”
两员战将心领神会,互相握握手,便雄赳赳地跑步去了。
解放军兵临开封城下,完全出乎开封蒋军意料,各级指挥机构顿时慌做一团。正规军与保安团,一贯养尊处优,自以为天下无敌。花天酒地之中,忽见一路路解放军汹涌而至,立时手足无措,竟不能迅即转入作战状态。更为幽默的是,就在陈唐大军兵临城下,并全面展开攻坚准备之际,开封蒋军主帅刘茂恩与李仲辛竟异想天开,错误判断围攻开封的乃是“小股共军”,是受粟裕指示,来吸引他们去鲁西南决战,其实,开封并无真正战斗,不足为虑:这两位的主观臆断上报到南京国防部与徐州“剿总”,不但未受指责,反而引发共鸣。于是,蒋军上下一致认定,5月24日至31日,陈唐兵团与粟裕兵团南北对进,其最终目的还是要夹击精锐的邱清泉兵团,以便将邱清泉这颗肉中刺一举拔掉,埋葬在鲁西南崇山峻岭之中。除此之外,粟裕一切动作,一切努力,都是假象,统统都是为这个终极目标服务。基于上述判断,国防部下令,在已有11个整编师猬集鲁西南的基础上,继续抽调兵力,加强炮火,确保彻底击溃并消灭粟裕所部共军,清理中原门户。
敌高级指挥机关乃至南京大本营这一致命错误,加速了开封城的陷落。陈唐攻取开封的突然性增加了!他们像豹子一样趁着夜色,悄悄接近了一头呆头呆脑的灰色猎物。
6月17日,夜静山空。随着陈士榘一声令下,第三、第八两个纵队同时发起了强大攻势。战士们呐喊着旋风般地勇猛扑向黑漆漆的开封古城,刹那间,各式轻重火器震耳欲聋,在乌黑的夜幕上涂抹出千万道猩红的光线。古城沸腾了!
却说三纵一部,配合八纵,首先肃清了南关及曹关外围之敌,并趁势勇猛夺占了宋关。随后,该纵以八师从曹门突击前进,以九师从宋门关向前夺取城池。宋门关是个小城关,居住人口百十余户,房墙林立,极不规则。李仲辛知道,一旦有事,这小城关很可能就是共军攻城的依托,因此早在一年前,他就命令一营守敌,强迫居民拆除房舍,搬进城里,有不从者,便以“通匪罪”论处,就地枪决。当地民众面对青面獠牙的国民党军队,不敢多言。因此,李仲辛一声号令,此处便没了人烟豚犬,留下一片白茫茫大地,在宋门楼上,屹立着一尊中心炮楼,威慑四方。炮楼周遭,是一窝又一窝的地堡群,此起彼伏,纵横交错。再说此段城墙多用二尺长秦砖砌起,高达十米,厚为五米,那上面凿出一排排射孔,密如烽窝。城墙外30米至200米处,又是一组组地堡群,贴地开花,无人能过。此地堡群再向前200米,便是一片开阔地带,并无丝毫遮拦。在这片开阔地上,还布满了地雷,别说是人,飞鸟落地也要它碎尸万断……这样算来,城上城下,地上地下,便是四层火力网,以多角度、多层次的立体交叉火力,构成了北与曹门、南与南门直接火力相呼应的防御体系,从西南北三个方位,死死罩住宋门400米外解放军攻击出发阵地。
城上城下不断飞出国民党军官兵的自豪与骄傲:
“土八路,想逛开封城呐,没门!”
“共军小子们,有种就来呀!”
“滚山里去吧!别让老子看着恶心!”
城外的解放军被激怒了。三纵九师以第二十五团主攻宋门。该团竟以急冲锋的战法猛扑当面之敌,只一阵便杀得宋门关外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敌人以狼奔豚突之状,蜂拥挤过滔滔惠济河,一路号哭,逃进宋门关。
惠济河水流湍急,宽达五米左右,在黑夜里河水面目模糊,高深莫测,仿佛暗藏着无数个陷阱。等败军一过,宋门关上顿时枪如林,弹如雨,凌空倾泻过来,形成一道红彤彤的火网。二十五团勇土眼看不能抢过河去,便急忙沿河散开,就地卧倒隐蔽,与敌隔岸对峙,霎时双方枪炮齐鸣,直打得天上地下火光四射。
战至天明,该团首长决心不惜一切代价,坚决攻破宋门。纵队和师首长也为此打来电话,慰勉有加,当时各营任务如下:
一营突袭此门,夺占城门楼制高点,并将门上门下之敌全部清理干净,然后各就各位,布阵迎敌,巩固突破口,接应后续部队攻击。
人民解放军突击队突破国民党政府军队的前沿战壕
三营在一营之后跟进。在一营突破宋门城楼的同时,迅速展开,向宋门城门楼两侧各100至200米地段猛打猛冲,争取把口子撕开撕大,保持并扩张一营战果。
二营在一、三营得手之后,不顾一切,疾速越过突破口,打进纵深200到300米,在那里,快速建立攻势防御阵地,依托背后及两侧强大火力掩护,全力打掉反冲击之敌。在此基础上,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抓住战机,向前推进,确保大部队有一个完整而又坚固的前进基地。
前面说过,陈唐兵团迭克名城,指战员们大都积累了一定的攻城经验,战术手段颇有独到之处。仅以二十五团为例,他不仅在兵力使用上精心配制,还在步炮协同上大做文章。当时,该团配有战防炮、追击炮、六○炮和山炮,共计20余门,团首长集中用于主攻方向,也就掌握了一支强大火力掩护突击部队。
首先,对城门楼主碉堡、城门外地堡群以及宋门两侧城墙各火力点,猛烈轰击,实施摧毁和压制,破坏敌军火力网,开辟一条通道。一营勇士们踏着它,把炸药送上宋门内两侧及200米纵深地带,轰炸隐蔽的敌预备部队,掩护一营冲锋、三营爆破。
然后,所有爆破成功后,一、三营突击队发起大规模冲锋,炮火便延伸至300米地段,专打从里面涌出的反击之敌,尤其注重打击敌坦克,保障全团对宋门突破口的绝对占有。二十五团攻击部署就这样有板有眼,周密细致,得到了纵队与师首长的充分肯定,三纵首长还拨来了几门珍贵的远程火炮,支援掩护。
就在三纵势如破竹之时,第八纵队也投入了开封外围作战。该纵二十三师肃清南关车站、飞机场、七营房等外围据点之后,直逼新南门。他们首先以密集的火力压制敌人,第二十二师则一举清除了陈留县敌保安队,然后,大队人马一往无前,一个波次接一个波次地突击开封西门。
我二十二师在新南门下面,前进受阻,与敌人对射。师首长立即命令六十九团包打新南门,尽快为全师撕开一道口子,不得延误。六十九团接到命令,上自团长,下至士兵,人人咬破中指,写下血书,不破此门,誓不生还。他们以三营八连爆破开路,以七连突击城门,以九连为预备队,紧追着七连步伐前进。三个连的勇士们冒着硝烟突击,新南门一带顿时炮火连天,血肉横飞。城门楼打红了,城门前的泥土打红了,天地间热浪翻腾,滚烫灼人。
陈土榘大军从四面八方把开封围个密不透风。刘茂恩起初还未把这当一回事,及至传来开封外围阵地失守以及开封四关全部被攻占的消息,顿时汗如雨下。
扫清了南关敌人后,六十八团三营接受了主攻大南门的任务。七连的任务是负责扫清大南门的外围工事——开阔爆破大南门的道路。副排长高水祯同志正在营的后勤,听说排长负伤,急忙跑到前边看好地形,亲自带着七班下了壕沟。七班班长王会来同志二话没说,抱起手雷把铁丝网炸开了。紧接着,雷秀福,韩福来二同志扛起30斤重的炸药,跳下了壕沟,朝着西南角的一个地堡驰去;因为地堡的枪眼高,他二人搭着肩好不容易放上炸药,但又被狡猾的敌人发觉拥了下来。他们连忙再扶起放好,拉了弦。只听得“轰隆”一声,敌人,地堡一块毁灭。副班长张守文和李文云同志,飞快把门前的大地堡炸塌。半个钟头的时间,敌人的铁丝网、地堡群全被摧垮。为了爆炸城门的便利,九班张福森组迅速把桥上的拒马炸坏,刚出院回来的贺洪兴同志,抱着手雷上去,一看拒马炸得很好,便很机警地跑到南门跟下把敌人站岗的工事炸开。他们没有一个伤亡,顺利地完成了扫清外围的任务。
九连一排开始爆破城门,杨省三、尚继武同志的第一包炸药当先在城门上打响了,三班互助组长董子云和陈俊生,三班班长刘松立及吕世英两组一齐上去。半路上,二组陈俊生同志负伤,董子云同志自己扛起了50斤重的炸药。同时,三班班长刘松立同志也负重伤,他仍然咬着牙把炸药拖着前进,实在不能坚持了,董子云就一个人把两包80斤重的炸药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搬上去,终于完成爆破任务,胜利归来。最后,第四组,第五组接连上去,仅仅20分钟,便完成突破大南门的任务。
攻打开封大南门的时侯,六十七团安邱连听到六十八团打进城的消息后,以英勇果敢的动作,不到半点钟便发展到南门的东南角了。在暴风雨似的枪林弹雨中,英雄连长王秀功同志深入指挥,胳膊负伤,二排排长童玉柱同志也挂了彩,但他二人不顾一切,带领二排首先冲进南门,三排、一排也紧随跟进,很快地占领了南门东边的民房,接着又向北发展。正当英雄连队的箭头直插敌人中心时,南门两边的敌人迂回过来,切断了与二,三连的联系,大地堡敌人的火力也趁此疯狂地扫射过来,并向我反冲锋。王连长虽然负重伤,仍英勇沉着地指挥战斗,还指挥着六十八团七连的一挺机枪向敌人开火,终于把敌人打垮了。但不幸,连长王秀功同志又中敌人枪弹,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王秀功同志的死,对英雄安邱连的同志是一个号召。二排排长童玉柱同志向连副说:“坚决打到底!”带伤的二排副排长孙洪太同志,抱着誓死杀掉蒋贼的决心喊着:“同志们,咱一定要消灭敌人!”六班的李德义,五班的张文武二同志马上响应,带伤后接着又冲了上去。六班副班长刘福生拿起机枪说:“有咱二排在,保险挡住敌人!”连着打垮敌人两次反冲锋。二排排长童玉柱同志负伤后,仍向同志们挥着手说:“同志们,快组织起来,向敌人突击吧!”不久,他也牺牲了。
虽然安邱连的勇士伤亡很大,敌人成群成堆地拥上来,无耻的喊着“捉活的”,但在勇士们镇静顽强的打击下,每次都是狼狈溃退。他们一直坚持到第二天下午,压倒了敌人。这对最后歼灭敌人,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二十一日,我二十二团,连续向顽守在北门楼上的敌人发起了攻击。当兄弟连队未奏效时,上级又把这个艰巨任务交给了一营一连。
一连的同志在打开封的路上,就团团围着副政委要求任务,不答应就不让走。这次他们愉快地接受了夺取北门楼的任务,情绪高涨。大家都仔细地去调查观察地形,从班排列小组,都细密地分了工,排好了次序。
炮轰之后,战模政指王耀月即指挥爆破。第一包是河北参军战士姚从军同志,他在洛阳战役中被打瞎了一只眼,他要报仇。他和助手张振成,炸倒了一堵墙。接着,第二包是甲等战模科冠存和丁作勋,第三包是乙等英雄张岑芝和金刚寺解放战士李长胜,第四包是刘福云、宋柏志,接连送到了他们已经看好了的爆破点。
第四包没有响,接着就突击了。英雄立训文选排的第四班,担任了这个光荣的突击任务,甲等战斗模范马玉山同志第一名突上北门楼。当四班冲上城门时,敌人还未发觉。接着一、三排都闯上门楼。敌人开始反击了,城楼被我们打得尽是洞,敌人在辨别不清的地洞里,四面伸出头来投弹。当五个敌人一齐钻出洞来向二班长魏平升投弹时,他用“加拿大”一梭子横扫,五个敌人都倒下了,一排长宋管林同志占领了敌人对七、九连进行反冲锋的主要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