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晴看见小伙子闪烁不定的目光,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额头不烫,脸上倒是直冒热气,你刚才干什么了?”
“啊,没,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大概是在作坊干活有点热了才会这样,我得歇会儿。”荣涣见楚晴在屋里走来走去,一面环顾四周,心不禁提到了喉咙口。
庆幸的是,她并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荣涣大大地松了口气,连忙借故说要换身衣裳,等一下就去吃饭,楚晴方才离开。
荣渊已在炼铁坊开设的食堂里打好饭菜,等着楚晴一起吃。
楚晴走到他对面时,却听荣渊说,今天和一个游商碰面,买到一把宝剑,他想要送给她。说着,他便把宝剑取出,递到楚晴手中。楚晴拔出剑一看,只见那柄剑整个剑身纤细,比普通的剑要短而小巧,在天光下一挥,竟反射出七彩光芒,不禁惊叹:“好家伙,你从哪儿搞到的这玩意儿?我以为我们逸洋炼制的百炼钢和打造的兵器都是最好的,想不到这把剑,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呢!”
“喜欢就收下吧,这剑最适合女人用,男人使着太轻,没法着力。”
荣渊微微一笑,握着她的右手,将宝剑插回剑鞘。
“这可是大平国五大古剑之一,叫做‘虹饮’,和诚武娘娘的霸风剑齐名。但不知为何,很早以前就丢失了,竟辗转落到七箬商人手中,我也是因为学冶铁,知道关于虹饮剑的特征,才用低价买下了它。说来也幸运,那卖剑的商人,真是不识货,竟然把它卖得最便宜,所以,你得到她,也算是捡了个便宜。”
“那你送给我的东西,我当然要收下,不过,你可不许用我以前承诺过你的剩下两件事来要求我什么,我最讨厌有人乘人之危了。”
楚晴收起宝剑,淘气地眨眨眼睛。荣渊不禁笑出声来,他已经太久太久没看到她这样轻松自然的可爱表情,似乎真的很怀念。
“有一件事,我没来得及说出口,你不是都已经履行承诺了么?”
“啊?有吗?”她不知道听见这话,该是庆幸还是该提防。
荣渊摇起折扇,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晴儿,我如今天天叫你作晴儿,你都没喷我口水,我的愿望不是已经实现了吗?这个小名已经不是庄仰哲专属的,我难道不会偷着乐?”
“臭蝾螈,你别得寸进尺啊,我还在考虑呢。虽然现在我能允许你在这里干活儿,肯跟你一起吃饭,你别以为拉拉手、搂几把就代表你合格,要等我完全肯定了你,给你盖个印,才能证明你的价值。”楚晴撇起嘴巴,故意用一只眼睛瞟他。
“哎哟,我的天,你还要给我盖印呢,那么要怎样才能证明我真的合格呢?喂,你只说拉拉手、搂几把,难道你忘了,咱们还亲过小嘴呢。再说,你要进一步证明我是否合格,似乎行动也该进一步,好歹也让我进你那屋呀,你又不是什么黄花闺女了……”
荣渊说到这个,仿佛特别来兴致,楚晴赶紧夹了个鸡腿塞进他嘴里,弄得他唔唔唔的,总算没继续说下去。看着他的怪样子,她又好气又好笑,这只臭蝾螈,怎么一天到晚老是没正经的?难道一男一女交往,非得做那件事不可吗?她可没那个境界,也从来不迷信张爱玲奶奶那套男人要了解女人,必须先通过那什么地儿的另类先锋台词。
“好好好,不说这个,说回正经的。”
荣渊吃完那个鸡腿,终于没再怪笑。
“其实我离开鹤平之前,去穆亲王府探望过老王爷和王妃,他们身子都很好,只是张口闭口都说盼着你回去,路上还拜托我寻找你的踪迹。老天有眼,我们也算有缘,在这里碰上了,不过,你到底打算在这儿待上多久?尽管你的儿子天理是你给庄仰哲那个负心郎生的,但你就真的一点也不想念他,也不想念你爹娘么?”
楚晴低下了头,荣渊此言,令她心头微微发酸。她何尝不想念爹娘和天理呢?然而,她若是回去,必然会和庄仰哲再碰上,迄今为止,她别的都能放得下、想得开,唯独不敢肯定,再遇庄仰哲,她该如何面对。
“你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个人吗?如果你说不出口,不如干脆让我来告诉他得了。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七箬这个安定繁华的国家,但你总得回去一次,把该交待完的事交待完成吧。不如过几天,你就跟我回去一趟,向你爹娘禀明一切,我们便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不是吗?”
“你让我想想,给我一天时间,好吗?”楚晴最后的回话,是个暂时得不到答案的疑问句。
荣渊明白她在担心着什么,她不能不怀疑,他动员她中途返回大平国,究竟是亲人真的很挂念她,还是一个圈套。他很想告诉楚晴,其实他已经决定脱离与贺家的合作关系,可是,为了给亲生爹娘报仇雪恨,他必须把福亲王惨遭灭门之事守口如瓶。他忽然觉得,自己从前自诩为对付女人的能手,真正爱上一个女子,他却显得很失败,他竟让楚晴无法对他产生最有保障的安全感……
而最终,楚晴给了他一个答案,她说,她愿意跟他回去一趟,她想试着勇敢面对一切,至少可以试试。
女人是水做的,这句话并非空穴来风,荣渊打从心底感谢楚晴,即使有女子如楚晴般任性,她毕竟还是个纯粹的女人,她绝不会铁石心肠。
临走前的一天,他们一同去七箬王宫,面见了邢智韬和黛宜。黛宜答应,她会代为管理逸洋冶铁坊,并表明哥哥也要参与进去,有王室作为后盾,他们大可不必担心。荣渊见过邢智韬,不由觉得有几分面善,但楚晴从未透露过这位七箬王子的真名,他也不好多问,他只是感觉,楚晴建那座冶铁坊,恐怕目的一点也不简单。
“晴儿,我们的铁,是不是囤积得太多了些,要不要跟公主他们说说,卖出去一部分?”从王宫返回冶铁坊的路上,荣渊开始委婉地试探。
“那些生铁还没拿去锻打呢,放心,我们有专门的仓库放着,足以进行大批量锻造,再说,我们还炼钢呢,炼出的钢又耐磨又不容易生锈,等我回来再处理它们也不迟嘛!”楚晴回答得很干脆,眼神却和说出的话稍显得不贴切。
荣渊故作不在意地笑了一笑:“那么,你的意思是,要把荣涣留下,在我们不在的日子里,让他带领兄弟们继续动工?”
“当然要让荣涣留下开工啊,不过呢,不用速度太快,只要保证好质量就OK。我们虽然囤着一些存货,但人要吃饭,我回来要给他们发工钱,自然也得拜托黛宜,帮我找人把该卖的东西都尽可能多卖咯。”楚晴依然说得极其稀松平常。
然而就是这稀松平常,反倒让荣渊觉得,囤积存货的背后,肯定藏有天大的秘密。但是,他却并没有一丝因为这个而对楚晴有所不满的感觉,他甚至意外地觉得,楚晴所想的事,搞不好跟他在某方面是相通的。只是不论是她还是自己,都还不能完全信任对方,因此迟迟没说出一切,双方都怀揣着自己的小秘密。或许这一次,他们一同回到大平国,再踏上鹤平那方土地,若是双方的感情加深,迟早会有那一天吧,他不勉强自己,亦不会勉强楚晴。
乘坐了一连二十多天的海船,楚晴与荣渊在青淀郡边境的码头登陆。
重新踏上大平国的土地,荣渊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回头看楚晴,却见她眼里闪动着些许泪光。而从青淀到鹤平,即使日夜兼程,都还需要花上半个多月的时间,楚晴分明归心似箭,但始终在强忍着不愿承认。荣渊也不想让她路上太过劳累,二人假扮一对夫妻,住进了码头附近的一间客栈。在客栈的房间里,他没占她半分便宜,自己自觉地打地铺。楚晴想起在海船上,两人一直在一起,他都从未越轨过半点,心中不由得涌上一阵暖流。
“荣渊,别叫小二把饭送上来了,咱们还是去楼下吃吧,我喜欢热闹。”晚饭时,楚晴特意说要下楼吃饭,实际上,她是想听更多的八卦,以便知道大平国最近动静如何。
荣渊依了她的话,携起她的手,缓步踱到楼下。但为了不引人注目,他征求楚晴的意见,只点了几个家常菜,连酒也没让叫。
饭后,楚晴缠着荣渊,要他陪她去海边看夕阳,他仍旧点头答应。
“晴儿,比起落日,你应该更喜欢看朝阳才对吧?”
望着远方的晚霞,荣渊回头冲楚晴浅浅一笑。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个景象,不是很适合你看。”
“那我只是欣赏美,得了吧?”楚晴不服气地哼哼。
“是啊,如果懂得欣赏美,又为何要怕夕阳近黄昏?”一个似是陌生却又异常熟悉的男声,在后面的不远处,忽然像箭一样,刺入了楚晴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