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使人杀微臣家侍卫的幕后主使者,就在这里。”
贺少霆忽然一把擦干眼泪,脸色变得比翻书还要快,才不过转眼之间,老贼就完全没了伤心的模样,指着吏部尚书厉声道。
“柳大人,当着圣上的面,莫非还要本官把话说白么?”
柳尚书浑身一颤,顿时愣住了。他压根儿没想到,贺少霆居然借着这么一件看起来根本无关紧要的事,把长矛竟然直指到了他的前心,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那种事,还把他给牵扯上了?
“陛下明鉴,太尉大人所说之事,臣根本不得而知,他分明是在胡乱猜测!”
柳尚书来到殿前跪下,向皇上叩头出血。
“臣相信陛下英明,请陛下下旨查明真相,若真是微臣所为,全凭陛下发落。太尉大人,下官一生光明磊落,行得端,坐得正,我们最好一起期待陛下能查出事实真相,严惩那些穷凶极恶之徒,方能还你我一个公道!”
皇上见朝堂上两人冲突,轻轻咳嗽了几声,道:“太尉,你口口声声说吏部尚书是凶手的幕后主使者,你有何证据?”
贺少霆奏道:“逐梦俱乐部自从穆亲王夫妇被处死后,就一直由庄王府的茹夫人也就是吏部尚书的千金柳绿茹打理,但最近数日,听说庄贤王殿下害了天花,茹夫人抽不出空照顾他。可经过臣的查证,茹夫人根本不在庄王府,甚至早已失踪超过七日。”
“什么?”皇上惊得差点从宝座上站起来。
荣渊也是心头一怔,悄悄望了柳尚书一眼。只见柳尚书脸色陡然变得煞白,鬓边落下大颗大颗的汗水。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代替楚晴被处死,荣渊偏偏不能将这件事告知,连他这个做父亲的,都必须隐瞒,才不会让贺少霆发觉到楚晴尚在人间。柳尚书并非被贺少霆吓到,而是刚刚才得知女儿竟然失踪,不管换了哪个做父母的,谁能接受这种突如其来的噩耗?
贺少霆怎能放过如此绝佳的时机,他连忙上前几步,迅速道:“陛下请看,柳尚书为何此等反应?他要不是心虚,还会是何缘故?臣请陛下一道圣旨,命臣搜查吏部尚书府乃至庄王府,倘若找到茹夫人,方可证明臣的确冤枉了柳大人。但要搜不到,又找到新证据的话,还请陛下公正发落!”
“陛下!臣认罪!是臣指使人杀死了太尉大人的侍卫,是臣干的!”
柳尚书忽然跪倒在地认罪,把荣渊的心狠狠震动了。那位吏部尚书此举,别人看不出来,他可确实猜到了几分。
他在保自己的女婿吗?荣渊心中不觉又生起一丝酸楚。他早知道柳尚书与庄仰哲是最好的合作搭档,早在很久以前,两家就明里暗里联合着,限制贺家外戚的权力。如今,狡猾的贺少霆一招栽赃嫁祸,趁着庄仰哲不在,就诬陷柳尚书,看似针对柳家,实则是在削弱庄仰哲在朝中的势力,他成功了,而庄仰哲的处境,显然更加危险。
……
“晴儿,我这几天暂时不会回来桂子林,吏部尚书被囚禁了起来,我得想个法子,让贺少霆转移注意,赶紧了结此事才行。”
回到桂子林的时候,荣渊对楚晴如此说着,见楚晴惊讶又疑惑,顺带将今天早朝发生的事全部告诉了她。
“那么,这件事牵扯到绿茹的死,你打算让我怎么做?”楚晴问。
荣渊扶住她的双肩,郑重地道:“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话,晴儿,黛宜已经进京了,我可以安排你和她见面。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和黛宜见完面,你就离开京城,到辽渊郡首府凤潭去找邢智韬。”
“为……为什么?”楚晴百思不得其解。
“邢智韬一直都对我的看法有所保留,而如今出了吏部尚书被囚禁这件事,一定会牵扯到你身上。我知道你的性子,你会很不甘心,但这样只会让你身处险境,冷不防就会中了贺少霆的圈套。倒不如你去见邢智韬,如何说来,你也帮他治过病,他会待你不错。再说,你人在他身边,有七箬重兵保护,绝对不会有危险,如此一来,邢智韬见你在他身旁,自然会认为你是我为了表明对他的忠诚送出的人质,亦能放心让我在京城中行事。”
荣渊神情严肃,又带着无比的关切,楚晴已然意识到了今天这件事的重要性。思索片刻之后,她点点头,欣然答应。
“只要你答应了就最好,那我先走了。”他换上一件外套,准备出门。
“怎么……今晚都不在这里睡?”楚晴惊问。
荣渊回身上前,像楚晴以前教过他的那样,吻了小娇妻的唇,“过个两三天,我就会回来这里休息,不用担心我,也别太牵挂着我,不然,我会更牵挂你的。晴儿,我走了,答应我,我不在的时候,要保重自己。”
楚晴依依不舍送别了丈夫,她本来还想说一句“有时间替我看看仰哲怎么样了,天理的情况如何”,荣渊却走得跟一阵风似的,来都来不及问。她侧过头想想,唉,不问也好,荣渊为她付出那么多,他自己都忙死了,还随时都可能惹上麻烦,她怎么好再任性地在他跟前提自己前夫和与前夫所生的儿子呢?
夜里,楚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到午夜时,她突然一骨碌从床榻上爬起来,连忙去穿衣裳。不行,她不能就这么离开京城,她必须得再去一趟庄王府,亲自看看庄仰哲,哪怕柳绿茹当初下的药重,他还下不了床,她也得让他有个准备,至少柳尚书一人扛下所有罪过,他没被株连,还能在京城做点什么。
说走就走,事不宜迟。楚晴如此这般想着,便穿了夜行黑衣,带了虹饮剑在身,确认爹娘和冬哥都睡着了,才蹑手蹑脚地钻出桂子林,一路赶往庄王府。
……
庄王府里静悄悄的,楚晴翻墙而入时,只感觉到阴森森的寒气扑面而来。庄仰哲的卧房前面,连个丫环、家丁都没有,只有一个花白胡子的大夫,在隔壁一间亮着盏即将烧尽的烛火的屋里,半开着门,坐在桌台那儿打盹。
这里很明显没人进来搜查过,楚晴环顾了周围,柳绿茹的布置,还真是像极了隔离区,没人敢靠近。而荣渊说贺少霆口口声声指认茹夫人并不在庄王府,而是失踪,大概是太尉府的影破发现柳绿茹没回过娘家,盯着吏部尚书府,才查到些端倪。天花在古代是不治的传染病,虽然偶尔会有人战胜病魔,但毕竟寥寥无几,那些家伙仍然不敢轻易来搜庄王府。
楚晴轻轻推开庄仰哲卧室的门,那里以前是他们两人的卧室,不禁隐约勾起了对往事的一点回忆。
庄仰哲静静地躺在床榻上,半闭着眼睛,眼眶中噙着泪花。楚晴心里一酸,他已经醒了,但是仍然行动不便,一定是柳绿茹用的那种药,药性还未消退,并吩咐了大夫不要让他能轻易有所行动,看来那大夫也算忠心。然而,他之所以这样,定是得知柳绿茹失踪,并发现了遗书之类的东西,即便已烧毁,也心痛万分。
“仰哲……”她低低地唤了他一声。
庄仰哲听得是楚晴,想一下欠起身子,怎奈使不出劲,楚晴见状,立马上前扶她坐起来。
“晴儿,你……你怎么还来我这里?你不怕万一碰上贺家的人,就会……”他满眼担心地望着她,已无半点担心自己的神情。
“你不要这样,瞧你现在的样子,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你想让我心里不安吗?”她掏出手帕,小心地擦拭着他额头上滴落的汗水。
庄仰哲无奈说起柳绿茹的事,惹得楚晴更加酸楚,然而,越是在这种时候,她越是要劝他打起精神。两人就在屋里聊了好久,一直聊到天理,楚晴得知天理如今非常安全,算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并最终告诉了庄仰哲,七箬会帮助他们对付贺家外戚,她正打算看过他之后,便暂时离开京城,去凤潭与七箬王子会面,顺便避祸。
“虽然我真的很舍不得你走……”
庄仰哲想伸手去抚触楚晴的脸,却见她本能地侧过脸去,才意识到他们早已不是夫妇,尴尬地将手缩了回来。
“对不起,明知道我们两个人已经不可能再在一起了,我竟然还……晴儿,虽然我们做不成夫妻了,却还能做朋友的,不是吗?”
“仰哲,我……”
“放心,我绝对不会再对你有那种想法,我正愁着有封信不知道找谁替我送出去。这里里外外都传我得了天花,就是影破也不敢召唤,只恐露出马脚。正巧你来了,如果可以,我想请你把我的一封亲笔信带出京城,想个办法送给辽渊郡守,他自会知道,该如何行事。我从来没有请求过你做任何事,就这一次,你……能答应我么?”他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封书信,放到楚晴面前。
“你……难道想发动各地地方官联手对抗贺家?”楚晴猜到了。
庄仰哲点点头,“光是荣渊那家伙一个人在京城做事,他也太高估自己的能耐了,有些事并非就是他对,别人都错,至少我从来不那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