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仰哲笑了笑,那随着笑容闪烁的眼神,明摆着是话中有话。
“不过话说回来,前次我的确对你有些误会,所以在我们离开京城之前,特地带着晴儿来向你说声抱歉,顺道和你辞个行。反正就要走了,我也不妨大方些,我想你也许有话和晴儿说,好歹你对她有恩,还是不止一次的恩情,我呢,今日就做个顺水人情,让她和你多聊一会儿。听说你威灵王府的珍奇古玩不少,我便趁着这个时辰,去你的宝库欣赏欣赏吧。”
庄仰哲难得的“大方”,令楚晴与荣渊都感觉有点意外,但眼见他自己叫来家丁带他去鉴赏古玩,背影渐渐远去,两人不禁同时抬起头,本打算瞅对方一眼,哪知四目相对,却没法立刻躲开。
“今天……你和你丈夫就要启程了么?”沉默半晌,荣渊轻轻问道。
楚晴点点头,就在点头的一瞬间,她瞧见荣渊的单眼皮下有一道一晃即过的阴影,阳光照得他的脸有些苍白。
“你对我的恩情,我会铭记在心。”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她拼命让自己用一种正常的心态面对他。对,就是要这样从容,不能让他发现任何破绽或痕迹,可是,她心底却翻涌着一种说不出的怪滋味。
“但是,我们之间,的确应该分清界限。荣渊,我承认,从前的确是我太过天真,我的性格就是那样,我和你可以走得近,和别人同样也能走得近,是我不够矜持,让你产生了不必要的误会,所以,很抱歉。”
“你这个刁蛮王妃,说话何时变得这般小心翼翼了?难道,你就那么怕我吗?怎么连正眼看我一眼,你都不肯?”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是怕你,而是,我是个有夫之妇,我们的关系需要明确,我不能再让仰哲伤心。”
她凝视着他的脸,说出这句话,她显然少了先前的紧张,声线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况且,我想我必须告诉你,我楚晴外表放任,但实际绝不是那种轻浮的女人。”“你这么说,就是说我是轻浮的男人?”他苦笑。
“我不是那意思,我和你相处的时间,远比和仰哲在一起的时间短,我迄今为止也无法判断你到底是哪一种男人。”
她的眼神很疑惑,疑惑中夹杂着几缕幽深,荣渊从未见过她如此复杂的表情。
“从前的我太任性,虽说嫁给了仰哲,却不懂得珍惜他,而现在,我不能再任凭自己任性妄为。荣渊,我已经怀了仰哲的孩子,所以你也不需要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一切,都已成为了定局。”
听说她身怀有孕,他眼中忽地闪过一星火焰,又转瞬即逝。
“呵,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是故意的?为了要让我死心,你故意选择在最近这段时日怀孕?”
“你为什么要这样想啊?”
“因为你在欺骗你自己,你不想让你自己相信,你选庄仰哲做丈夫,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荣渊!”
楚晴听他越说越可怕,终于忍无可忍,提高了声调。
“你那是什么鬼逻辑呀?我本来跟着仰哲来这里,就一直忍着情绪,如果有机会,只想和你心平气和地告个别。可明明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你却越扯越离谱,看来我真的没法再和你说下去,我马上去叫仰哲,立刻离开这儿!”
“楚晴!”荣渊见她转身要走,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狠狠朝自己身边拉。
“喂,你听不懂人话吗?还拉拉扯扯做什么,快放开我!”楚晴使劲挣扎着,这一刻,她不能麻木,必须逃脱才行,她不想容易产生误会的情景又落入庄仰哲的眼帘。
荣渊全无放手的意思,她越是挣扎,他越是将她的手拉得更紧,就要将她整个人揽入怀里。楚晴急了,没被拉住的右手“砰”地一拳砸在他左边锁骨处,荣渊“唔”一声闷哼,放开了她的左手,缩手捂住左胸处,鲜血已然从指缝间汩汩流下。
他受伤了?怎么会……楚晴怔怔地盯着他的伤处,一时间呆若木鸡。她的拳头再重,也不至于造成那种伤害吧?他那个部位,分明本就带着伤,难怪他的脸色一直很苍白,那绝对不是放个红色颜料水包捏破了演戏!
“你……为什么会受伤的?”
“呵呵,我说出真相,你能相信吗?”荣渊唇角挂着笑容,却看得楚晴心里刺痛。
“难道……是……仰哲?”她愕然睁着两只大眼睛。
“即使是他又如何?他是你丈夫,昨夜能为了你刺我一刀,不就证明他有多在乎你么?”
荣渊见她要上前查看,此刻竟自己往后退了三步。
“很好,我今日受你一拳,就当你这一拳打在我心口上。但你既然要把我对你的恩德铭记在心,就别忘了自己还欠我两件事,今后如果你再在我面前出现,便不要怪我再次动用那个承诺,那时,我可不会在意那两件事是否合理。罢了,你走吧,和他一起走,愿你和他白头偕老、地久天长。”
楚晴背转过身,再也不敢回头,径自匆匆离去。荣渊半睁着眼目送她远去的背影,这丫头,还说不是害怕,那种反应,明摆着就是把自己的心上了一道铁闸门,封锁得严严实实,却透不过气。然而,他真愿意相信,时间能冲淡一切,但前提是,他们必须永远不再见面,会吗?事情会变成那样吗?他只听她说过,这个世界很小,甚至小得十分可怜。
一杯接着一杯的苦酒,荣渊一直从白天喝到了深夜,他很想让自己喝醉,可结果竟是千杯不醉。
“荣渊啊荣渊,你这个天下第一的大笨蛋,不过是个女人,你堂堂威灵王,竟能为她痴迷到如斯地步……任凭庄仰哲前来炫耀示威,你居然没法把楚晴强夺过来,你的威风、你的聪明,是不是全都被狗吃光了?”
将已经空空如也的酒壶举过头顶,喃喃自语中,他唇边泛着苦涩的嘲笑。本想叫人再上几壶烈酒,回头,却见家丁匆匆前来禀报。
“王爷,太尉大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