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绿茹听到庄仰哲的声音,顿时惊鸿般一颤,本想把荷包收回袖中,却一不小心没拿得住,掉到地上,正落在庄仰哲脚边。她慌慌张张地说声“见过庄贤王殿下”,便蹲下身子伸手去拾那荷包,不料庄仰哲比她更快一步,将荷包拾起来,端详了一阵子,方递回她手中。
“柳小姐,这荷包……绣得很精致,这两朵并蒂莲花栩栩如生,真的很漂亮。”他浅笑着,指着上面的并蒂莲。
“绿茹手工拙劣,哪里登得大雅之堂?唔,殿下您……是想来这里找王妃的吧?很抱歉,其实我跟殿下一样,迄今都没有她的消息……”柳绿茹神色中带着紧张,竟迟迟没将荷包揣好。
“这荷包快绣好了吧?”
庄仰哲不问楚晴,只问荷包,越发令她感到惊异。
“如果不是为了小姐的心上人所绣,那小姐……可不可以把它送给我?”
柳绿茹全然不知自己是如何点下了头,而一种奇异的感觉就在那一刻油然而生。从这天起,庄仰哲几乎天天都来逐梦俱乐部,只有来这里,冬哥和家丁们才不会跟着。有柳绿茹陪伴他聊天,庄仰哲心中的郁结,倒似解开了些,也减少了喝酒的次数,再没像前段日子那样成天烂醉如泥地回府。
“这里真是个好地方,有柳小姐你这样的好姐妹陪伴着,难怪晴儿会流连于此,说你的万般好处。唉,已经过去那么多天,她的气也该消得差不多了吧,可她为何连你也不找呢?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根本猜不透她的心思,晴儿跟我之间,并非感情不够深,而是日子越久,我发现我对她越不了解。反倒是柳小姐你,在这种时候,还肯陪我说话、安慰我,我真不知该如何感激你才好。”
“王妃与绿茹情同姐妹,殿下是我好姐妹的夫君,便是绿茹的挚友,这又何足挂齿呢?能安慰到殿下,我也算安心了。如今只盼着王妃早日回府,与殿下团圆,殿下便无需再找绿茹相伴了,不是吗?”柳绿茹羞涩地回应着,乍然抬头,却发现庄仰哲正凝神地看着她,不禁惊得又低下头去。
“啊,我真是失礼,大概是想念晴儿,才会……柳小姐,请你原谅我的冒犯。”庄仰哲看见她的反应,也意识到自己的神情似乎有些异样,忙给柳绿茹赔礼道歉,拱手辞别。
目送庄仰哲的身影离开,柳绿茹看着他腰间挂着自己绣的荷包,心头不由自主涌上一阵疼痛。她该怎么办?最近,她一直在这样问自己,她曾对楚晴说,自己有了心上人,尽管那时还未确定,她却哪里敢告诉她的好姐妹?
她爱上了庄仰哲,直到如今,她再也无法否认,她的确爱上了这个受伤的男人。楚晴不在的日子里,这份本打算尘封在柳绿茹内心最深的那个角落里的爱情,被庄仰哲的哀愁再次撩动、拨开。
楚晴曾经说,爱情是能令人快乐,也能令人心痛的东西,也许她向往快乐,却难以承受心痛。当初,柳绿茹并不明白所谓的心痛是怎样一回事,而现在,或许她心中苦楚,丝毫不亚于庄仰哲与楚晴。爱上一个不该爱的男人,她对自己的内心充满了谴责,可越是谴责,她却越是忘不了那个男人。她甚至开始期待,期待庄仰哲能多来逐梦俱乐部看她,和她坐在一起,哪怕只是聊聊天,共同赏赏花,仿佛便可心满意足。
但久而久之,柳绿茹竟然更加悲哀地发现,她竟然忍受不住那种相思之苦,在庄仰哲再来的时候,在他又一次向自己挥手道别的时候,她飞奔上前,从后面抱住了他。
庄仰哲愣在那里,任凭她那样环着自己的腰,脸颊贴在他后背上,他感觉背后的湿润,那是柳绿茹的泪水浸染了他的衣衫,就像当初的楚晴一样……
“你每次来这里,就匆匆地离开,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当成晴儿的替身,对我很不公平?我到底算什么?明明我也和你一样悲伤痛苦,却要强颜欢笑来安慰你,祈祷你早日找到晴儿,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假装成自己那样伟大?”她呜咽着,一时竟已泣不成声。
“绿茹,你……”此时的庄仰哲,如何不懂她的心意?可他无法接受,亦无法拒绝。
“为什么不甩开我?为什么不挣脱我?仰哲,除了晴儿之外,你心里仍然有我一足之地的,对不对?既然如此,你每次来的时候,就别那么早离去,让我看着你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远,好不好?我……我只想我们能多待一会儿,哪怕多一个时辰,我也……”
柳绿茹一席话,听得庄仰哲不自觉地心潮涌动。他再也没法就这样离开,他回过头,扶正她的身躯,眼前的姑娘,俨然已经哭出了个泪人儿。还微微带着病容的柳绿茹,此刻更像一个脆弱的病美人,那张似曾相识的容颜,是他的第一任妻子——沈抒音!想起已故的沈抒音,他除了愧疚,就是忏悔之情,他无法以那种情怀投向娇俏可爱的楚晴,此际,他发觉自己竟能将这份情怀投到柳绿茹身上……仅仅因为这姑娘长得与前妻有几分相似吗?他无法确定,但他的双臂已像是不受控制地伸了出去,将柳绿茹搂入怀中。
他好想,好想就这样抱着这个女人,就像抱着可怜的沈抒音一样,久久不放开。而不同的是,沈抒音疾病缠身,一辈子无法与丈夫圆房,连亲吻都不能。柳绿茹却已闭上了垂泪的双眼,他突然似着了魔一般,深深吻上了她的樱唇。
没有任何人看到这一幕,也没有任何人知道,庄仰哲与柳绿茹究竟在这逐梦俱乐部的花园中拥吻了多久。
她眼中的泪已不再滴落,每一滴泪,都被他细细吻干。柳绿茹能感觉到,庄仰哲或许依旧在把她当成楚晴,或是沈抒音,但哪怕是如此,她也愿意放纵自己,大家闺秀偶尔也能撒这一次野,是的,她不会在乎。
庄仰哲凝视着她,凝视着那张和沈抒音相似的脸,心底涌动的,又是对楚晴的感觉,他深深吸了一口又一口气,可无论如何,他都放不开柳绿茹了。
夜幕已然悄悄降临,渐渐变深,他的矜持,他的防卫,终于全部被那种近乎失去理智的感觉纷纷瓦解。他抱起了柳绿茹,像当初楚晴最爱的“公主抱”那样,把她放到了里屋的床榻上。
“仰哲……仰哲……”她一声又一声呼唤着他的名字,原本这个名字,只属于楚晴,而现在,柳绿茹很想这样尽情地唤他。一晚,她只要一晚,就够了,今夜过后,即使将来他们二人形同陌路,她亦无怨无悔。
冬哥没有等到庄仰哲从逐梦俱乐部大门里出来,头脑简单的大块头丫环,真的只道他是因为太过思念楚晴,而留在了那里……
“啊——”一滴鲜血从指头上渗出,楚晴疼得低叫了一声。
许是她的叫声太过夸张,惊动了不远处正敲打着三角铁的荣渊。他几大步上前来,就势撕下一小块衣襟,给她包扎在受伤的手指上。
“怎么这么不小心?不会刻那种东西,就不要刻吧,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爱跟人较劲的女子。”他的声调中,似有些埋怨,又夹杂着心疼。
“喂,太阳好像没从西边出来吧,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婆婆妈妈了?”
她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她压根儿不想领这种情,荣渊这种举动,在电视剧里,简直是老土得不能再老土的、泡MM的烂伎俩。
“包好不就行了,手干嘛还不拿开?被雕刀割到了一点点而已,你以为我是那些大家闺秀啊?这点儿伤就哭天抢地,要扑男人怀里?你大概不知道我在刻什么吧,我现在告诉你,我刻的就是你这只臭蝾螈,长条条的,四只脚,像怪模怪样的娃娃鱼。”
“呵呵,那这么说来,我倒是挺荣幸,有堂堂庄贤王的正室王妃亲自给我雕刻一个木像,那在此谢过了。不过,你既然有这种兴致刻一只臭蝾螈,为何不刻你家庄贤王殿下的人像呢?四只脚的东西,可比两只脚的难雕刻得多,真是名副其实、不懂装懂的笨女人。”
他把那冷眼原封不动地还给她。
“还是你不敢刻他,害怕你刻了之后,又像以前那张破丝帕一样,被你亲手毁得不成形状?”
“你的嘴巴能不能别这么毒?你以为只有你会咒人夫妻分居,姐就不会画圈圈诅咒你呀?”楚晴一边撇嘴哼哼着,一边加快手上雕刻的速度,全没顾及到刚刚被割伤的地方。
“小心点儿!”
荣渊见她手中的雕刀险些又错位,眼疾手快,一把抓过了她的左手,那块木头顿时掉落在地。
“楚晴,你这个毛手毛脚的傻女人,你真想让全天下的男人都为你担心到死吗?不准捡起来!从今以后,我不准你再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