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俏妃杠上酷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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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哀莫大于裂旧痕(上)

鹤平的冬天,天空飘起了片片雪花,京城的大街上,似乎少了一个楚晴的存在,少了逐梦俱乐部,加上没有“乱党”在掀起风浪,反倒显得毫无生气。

中宫殿前的花园中,盛开着淡黄的腊梅,皇后司马氏裹着貂皮冬衣,独自站在一棵最大的腊梅树下,凝视着枝头朵朵小花,迟迟未曾将视线移开。她手中攥着一条丝帕,却没有人知道,她攥得有多么紧,除了她自己,已没人记得,儿子出生的那年冬天,也是个腊梅盛开的时节。

相反的,文妃贺少雯是在一个炎热的夏天,被哥哥贺少霆送入了皇宫。那年,皇上正好下达了选妃的圣旨,司马皇后本来物色的一位忠臣之女,当天被告知染上怪病,进不得宫。贺少雯以青春的年纪、芙蓉般俏丽的容颜,艳压群芳,并在那天的酒宴上弹出一手好琵琶。皇上向来喜欢懂得才艺的女子,贺少雯几乎是在一瞬间便圈住了已过不惑之年的皇上圣心。第二天一早,皇后便被皇上告知,给贺少雯下达后宫牒纸,直接封为正三品文嫔。自此,文嫔便受到独宠,两个月后便怀了身孕,一下子晋级为正一品文妃。

也许是皇上发现自己太过宠爱文妃,冷落了皇后和其他妃嫔,于是宠爱文妃之外,也开始“雨露均沾”。在文妃生下皇长子智博的第二年,宫中起码有七八位妃嫔怀孕,然而,她们却离奇地一个接一个小产,或是胎死腹中,即使有幸生下儿子的,小皇子也接连有三位不足月便夭折。

那一年,皇后也刚好怀了孕,可是,她比其他妃嫔都更害怕,怕自己生了儿子,也会遭遇不测。

跟随皇后的宫人们,一直在秘密调查文妃,因为在皇后看来,文妃一向心术不正,每次定都是她耍的花样。可是,自从第一位妃嫔小产开始查起,直到皇后即将临盆,也没有任何人找到文妃害人的证据。于是,皇后只好自己想办法保护她即将出生的孩子,还好,由于她和她身边伺候着的宫人们都异常小心谨慎,没出过什么差错。

“这皇嗣生下来,如果是位公主,必定不会遭罪,但如果是位皇子,就把他先换给穆亲王吧,听说穆王妃也要临盆了。”这是皇后的父亲——肃国公司马灼想出来的办法,那时候,他们都祈祷着穆王妃能生个女儿。

但就在司马灼决定这件事的第二天,穆王妃还未到产期,却传来另一王室宗亲福亲王谋反、被皇上下旨满门抄斩的噩耗,皇后惊得动了胎气,提前临盆分娩。皇后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她眼看着母亲抱走儿子,说是已经换了个女孩来,当做她生的小公主,她一时间哭得伤心欲绝、肝肠寸断。

“娘娘,您又在想他了?别担心,那边每年会有密信送过来,不都说他只是身子骨不大好,但过得却很好,不是吗?”身后站着的,是陪皇后嫁进宫的方嬷嬷,当年偷龙转凤的事,下人中除了她,无人知晓。

皇后幽幽地叹了口气,拉起先前放下的面纱,转头望向方嬷嬷。“为什么本宫还不能和他见面?二十八年,都已经二十八年了,本宫明知世上还有那样一个亲人的存在,却远隔千里,连他长得什么样都不知道,方嬷嬷,你到底明不明白,当年本宫决定做出那样的事,有多么后悔?”

“可是,如果不那样做,您又能如何呢?”

方嬷嬷无奈地摇摇头。

“文妃的阴险狠毒,您不是没有尝到过。就算她得知您生的是位公主,也在您洗面用的绢帕上涂着慢性毒药,您的脸才会变成如今这个满是消退不去的麻疹的模样,再也得不到陛下的宠幸。仇不是不报,而是时机未到,娘娘啊,您就听奴婢一言,再等个一两年吧。苍天有眼,那家人会遭到报应,不得好死的,您和他很快就能见面了,此时您必须更加沉得住气才行。”

“你说得对,本宫确实不该经常对你提起那件事,虽然只有天知晓,但长此以往,难免会露出些蛛丝马迹,本宫不能还没等到时机,便亲手害了那可怜的孩子……”皇后深深呼吸着清冷的寒气,似乎在用那种寒冷提醒自己,一定要等到最后。

方嬷嬷听到主子这话,也放下心来,伸手扶了扶皇后微微颤抖的身躯。二十八年与亲生儿子骨肉分离,又有谁能了解,这位皇后心中的痛苦?而她能做的,只是尽心尽力陪伴在主子,随时告知那孩子的情况,这或许就是司马皇后面目全非后还能坚强活下去的唯一一线曙光。

雪渐渐大了,方嬷嬷扶着皇后,正准备回宫拢上火盆,却听得宫女来报:“皇后娘娘,威灵王殿下前来问安,请问娘娘之意如何?”

“让他进去中宫殿见本宫吧,不用回绝。”

听到皇后的意思,那宫女福了福身子,往中宫殿外退去。

方嬷嬷凑到皇后耳边,低声道:“娘娘,那位威灵王殿下自从被皇上收为义子以来,几乎每隔七、八日都会前来中宫殿向您请安。表面上看来,他的确不像那些趋炎附势、不懂规矩的宗亲晚辈,在文妃独宠时还愿意前来探望您。但那个人,您却也不得不提防啊,您该和奴婢一样清楚,威灵王殿下之所以能成为皇上的义子,除了他本身能干之外,还有贺家在背后推波助澜。”

皇后只是微微点头,没有回应方嬷嬷的话。确实,在王室的宗亲中,荣渊这个本来和王室毫无血缘关系的“便宜王爷”来探望她的次数最多,她看得出,那个年轻人绝对不简单,但其目的,她却也能感觉到,荣渊接近她,并非心术不正。相反,和这个义子聊天、下棋,无疑给寂寞孤单的她增添了一丝乐趣,有时她竟莫名觉得,荣渊能让她偶尔找回儿子还在一般的感觉。

“儿臣荣渊见过母后,给母后请安。”随着一个低沉略带浑厚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皇后回头,见荣渊已经站在中宫殿门前,不管衣裳材质如何更换,仍是那一抹黑色。

“还是渊儿孝顺,不过七日便要来这里问安,若是没有你在,本宫大概要闷死了吧。”

皇后微笑着抬手示意,让他进殿,坐在自己左首的椅子上,又对方嬷嬷挥了挥手。方嬷嬷会以,吩咐宫女拿来棋盘棋子,平素荣渊前来中宫殿,总爱和皇后对弈一局,今日也不例外。

“方嬷嬷,你带着宫女们下去吧,你明白的,本宫不喜欢对弈的时候有人在旁,那样,本宫无法集中精力。”

方嬷嬷应声告退,荣渊便将盛装黑子的棋盒双手放到皇后面前,“请母后先行。”

皇后抬起头,瞅了他一眼,“渊儿,你来中宫殿和本宫对弈,不是一日两日了,应该懂得本宫的习惯,本宫下棋向来是猜先,绝不喜欢由晚辈来让先。说吧,你此番这般做法,是否想请求本宫什么事,又不好开口?”

“果然,儿臣那点小心思,向来也瞒不过母后的慧眼。”

荣渊望望四周,确定没有隔墙有耳,悄悄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锦盒,递到皇后手中。

“不知母后是否认得这件东西?”

皇后打开锦盒一看,只见盒子里放着一块紫金色的猫眼玉佩,已然吃惊。她颤抖着指尖拿起这块稀世珍宝,细瞧上面的字迹,荣渊分明听见她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母后,您没事吧?莫非您……果真认得这块玉佩?”荣渊连忙扶住她的身躯,却感到皇后颤抖得越发厉害,那呼吸声中、那脸上肌肉抽搐的表情里,夹杂着些许惊恐。

“渊儿,本宫问你,这块玉你到底从何得来?你……你到底是谁?”皇后强打起精神,紧张地拉着荣渊的衣袖。荣渊是聪明人,她却也一点不笨,拿出这块玉时的一瞬间,她就明显地在他眼中看到一种充满渴望的表情,他想知道些什么,而且,那种眼神,绝非是查探,而是对一个关于自己的重要问题,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母后认得这块玉佩,对不对?它是大平国王室邢家的稀罕之物,对不对?姐姐告诉我,这块玉佩是她捡到我的时候,从我当年的襁褓中找到的。我自从拿到它之后,一直明察暗访,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但始终不知该从何入手,如果我是王室中人,我何以会在婴儿时就被丢弃在外?莫非我亲生的爹娘犯过重罪,留我不得?”

荣渊此刻眼中流露的迫切,便是他自己都能发觉,恐怕从未有过。

“母后,儿臣看得出,这宫中除了您之外,儿臣根本连可以赌上一把去信任的人都没有,这才来向您冒昧询问。儿臣也看得出,母后忍辱多年,定是知道王室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既然您认得它,请您告诉我答案,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