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送走了子昭,好儿闲着无事,便一人来到花园亭中,坐在石凳上,轻倚栏杆,双眸茫然无神地望着水面。
水下的鱼儿游哉悠哉,无忧无虑,时而凑在一起,时而一哄而散,如一起嬉闹的孩童。
好儿不由得想起几年前,自己在亭中郁闷把花儿揪光时被父亲取笑的情景,还有父亲望着自己时慈爱的目光。
可如今,却因为自己身陷险境……好儿心痛如刀绞。
啪嗒。
水面漾起层层波纹。
是什么落在水面?泪吗?
此时的好儿面容憔悴,在新月的映照下更加柔弱,哀戚而无助。
秉已刚刚换好常服,向着好儿独自居住的小楼走去,想要看看好儿是否好了一些。
他一路走过来,快路过花园入口处时,忽然听到了一阵极轻微好似呜咽般的声音,这声音虽然很低,但却饱含着无法形容的悲伤和痛楚,说不清是为了什么,秉已好奇地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前面就是花园中的小湖,此时静水如碧,满池月华,寂静清冷得仿佛与世隔绝。
冷月之下,碧水之上,好儿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
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遗世而独立。
一袭及地的雪白色衣衫,夜风吹拂中衣角不时地上下舞动,如墨的长发上只束着一根美玉般的玉带,那微微低垂的绝美脸庞凝白得仿佛冻结了的玉石,看着就像天上误入凡尘的谪仙,却给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好儿有着一张精致漂亮到极点的脸庞和绝世优雅的身姿,但却很奇怪地从未让人感觉到丝毫女子该有的娇弱柔媚,反而总是予人一种隐含着凌厉锋芒的感觉。
秉已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这个妹妹一直给他一种强大的感觉,即使在她脆弱,悲伤的时候,这种感觉仍然不见减。
秉已一时之间,发现自己似乎无法挪动脚步,而是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好儿一个人坐在那里。他不愿去打扰,他知道这个时候的好儿是不愿意见到别人。
“什么人?”清冷的声音打破沉寂。
“是我。”说着,秉已快步走进亭子。
秉已直到妹妹的武功了得,但却没想到隔这么远都能发现自己。
好儿没有回头,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
“哥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就是看你好点没有。”
秉已说话时,眼神闪烁,似乎不敢直视好儿。
“哥哥有话就说吧,不必吞吞吐吐。”
秉已看了一眼,张嘴,又闭上,再张,再闭上。
“说吧,对妹妹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呢。”好儿的双眸一直都是看着水面,但却知道秉已的表情和想法。
“小妹,有些事情你要三思啊。”秉已担忧地看着妹妹,“太子子昭不值得你如此付出啊!他……他……根本是一直在利用你!”
好儿不语,秉已继续说道:“子昭在你面前说得好听,像是正人君子,又被人陷害,可事实上,这所有的事情,他都知道,不能说是他安排的,但起码是他有意促成的!包括敬川先生的事情他都知道。”他声音放低,“太子那么精明个人,怎么那么容易被人陷害,他是故意的,故意让子木露出尾巴,故意让他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好能名正言顺的除掉他。而你……”话声越来越小,他看见了好儿身影微微颤抖,吓得他再不敢说下去,“小妹,你……你当我乱说吧……你别这样……”
好儿深吸一口气,咬紧下唇。
秉已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我在胡说什么!”
“不……”好儿幽幽道,“哥哥没有胡说。”
秉已呆呆看著,不发一语。
“子昭……他能在尔虞我诈,你争我夺的权利场中走到今天,怎会是池中之物?”好儿缓缓而言,“可我仍被他吸引,落得一身情债,如今,已深陷泥潭难以抽身。但好儿也不是愚不可及的人,怎会看不出来?可笑我纵然知道,可还是无法一刀两断,哥哥……是我害了父亲……”
“不是你的错,是……他太过狡猾。”
好儿轻笑一声,那笑让人心痛,“他确实狡猾,好儿落入其网也不算冤枉。可害了父亲,好儿无法原谅自己……”
看着好儿平静的脸,秉已情不自禁地问了一句,“你没打算报复吗?”
好儿微怔,起身,走到亭外,沐浴在那淡淡的光华中。她声音不大,但清晰得不容错认,“我爱他。”
好儿笑了,发自内心地笑。
“小妹,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哥哥永远支持你!”
以往,秉已对好儿都是宠溺,唯独这次,是心疼!
清晨,天刚蒙蒙亮,越城中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中,只有少数的几家冒出袅袅炊烟。
两匹快马一前一后从侯府中出来,一路疾驰,不一会就出了越城。
前面的马通身雪白,马上之人一袭白衣如雪,脸如冠玉,目如晨星,活脱脱一个少年侠客,俊雅无双。
白衣少年故意放慢了速度,后面的棕色骏马很快就赶了上来,马上坐的正是雍辛,那前面的少侠不用想都能猜到是好儿乔装改扮的了!
雍辛没头没脑地突然问了一句,“公主,你不曾后悔过吗?”
好儿猛然转头,目光如电,唇间挤出三个字,“我无悔!”
她脸上的神情高贵圣洁,如神祗一样不可侵犯。
眉宇间的笑如冉冉莲花,不染世尘。
风拂动著长发,在身后飞扬,如鸟儿展翅翱翔的翅膀。
“雍辛,此去都城,凶险异常,如果你不愿意……”
“公主,无论哪里,雍辛定当跟随。”
听着雍辛坚定的话语,好儿的心不免动容。
好儿继续道:“雍辛,待救出我父亲,我便欲离开此地,纵情山水之间,享受这山河之美,看尽人间百态,你可愿相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