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周开口问道。
梅倖闻声吃惊地回转身来，“你，活过来了？”
“我想是。若这里不是地狱的话。”
梅倖牵动干瘪的脸颊，咧开牙齿落光的嘴一笑。脚步踉跄地走上 前，两手捧住周的脸，凑过头来。
“噢！活了、活了！好！”
消瘦憔悴、满布皱纹的老脸上，洋溢着欢欣之情。
“是你救了我？”
“没错，我救了你，所以你才能好生生地活在这里嘛。”
用不着你废话，周想。不过看老头为他这么高兴，也不便发作。
“……是吗，那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啊，托你的福，我死前才收到这么个陪送的大礼。多
谢啊！” 不明白老头在说什么，也没兴趣追问。 “用葱泥味噌拌点儿饭吃吧？你都睡了整整两天了，肚子不 饿吗？” 自那之后，已过去两天了吗？似乎是为了告诉他好久没进食了，
忽然腹饥难忍。
“那就不好意思了。”
“说了不用客气，要想活下去，就得先吃饭。”
梅倖乐颠颠地回到土间备饭去了。
老头待人挺亲切的，周对此并不怀疑。其实梅倖平时笑得极少，
若给熟人见到，想必还会觉得心情大悦、满面春风的梅倖有些可怕。 “你，一个人住？” “啊，没有家眷。只有那只猫，是自己跑进来的。”
定睛看，才见屋子角落里睡着只猫。或许是觉察到周的视线，它 睁开眼来，直直瞪着他，表情似笑非笑。不过，怕只是自己疑心作祟 吧，周想。若是感到连猫都在嘲笑自己，可见他对自己有多轻蔑。
“我得赶快离开这里。”
入了夜，就出京，哪怕横死半道也没什么大不了。对于他这样年 轻幼稚、半途而废的武士来说，也算死得其所。
“不是说了嘛，我无亲无眷，是个孤老。就算被卷进去，连累死了 也不要紧。”
“可……”
“用不着瞎操心。新撰组估计以为你已经死掉了。”
周愕然抬脸，老头儿竟连这事也知道？
“我见到穿着绣有浅葱色山形图案华丽羽织的一伙剑客在追人，那 被追的，应该就是你吧？”
“你要是明白这个，就该立刻撵我出去。若被认做同党，你就没命 了。”
“真啰嗦。不亲眼看你身子好起来，活蹦乱跳地到处走，我是不会 放你离开的。”
“……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梅倖放声大笑。不知有什么可笑的。
“什么啊，我就是高兴看你活着，仅此而已。”
笑脸如野兽，话语似菩萨。
“开饭前，你先好好歇息吧。”
说着，梅倖拿了锅子和炭炉又出去了。不一会儿，便飘来味噌的 香气。周躺下，闭上眼。这热络得过分的老头到底揣着什么心，于他 都无所谓。
结果，虽是挤着眼，周却左右睡不着。直到吃罢晚饭，深更半夜， 睡魔也不曾再度垂顾。
每辗转，背上就一痛，却也不是无法忍受。作为一个半死之人， 自己未免太精神了些吧。刚才的晚饭也十分美味。才两天工夫，便能 恢复到这种程度？周心下虽有些疑问，但凡事也懒得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