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幽草慢慢放下耳边的双手,轻轻来到门边,无涯很伤心,即使知道了他的尊贵的身世他还是很伤心,为什么呢?他一直爱的就是荣华富贵和名利地位。
“小时候,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有一个娘没有爹,其他孩子都骂我是野种,说我有一双蓝眼睛,是妖精变得我爹才不要我,我就跟他们打架,因为身体弱,每次都是输,偶然赢了一次,却换来他们父母对我母亲的羞辱。那会儿,我就觉得人没钱没势真的很糟糕的一件事。”水无涯想着自己以前的虚弱,出门就被一些孩子扔石子儿,被一帮野孩子压在地上打。看到母亲被恶意的妇人诋毁名节,那种深感无能的羞耻感让他恨不得化成厉鬼撕了他们。
屋内的舞幽草将颤抖的手放在门阀上,心在胸口缠地好厉害,无涯正在伤心,可是,抬手捂住脸上的红斑,还是咬唇将门板抵住,眼泪湿了衣襟。
“我想着法子赚钱,我很聪明,十几年前的土城,凡是店铺招牌有水字印的都是我的产业,我娘很开心却背着我掉眼泪,我知道是因为那个男人的原因。所以我想要赚很多很多的钱,去找他,可是等我攒了足够多的钱要走出土城去找他的时候,却发现在同一时间或大或小范围内的人,都生了同一种症状的病,觉得蹊跷,仔细查探,竟然是瘟疫。”水无涯叹息,自他一出生,老天就对他不公平,他勤奋努力,却是这样的结果:“我要娘跟我离开,她要我一个人走,说我的父亲曾经说过,有一天有回来找她,她要在这里等他,可她已经等了十三年。”
“我舍不得我娘,于是变卖家产,准备强行将我娘带走,只没想到我忽略了瘟疫的可怕,短短七天,整个土城里有一半的人感染了瘟疫,警觉的人开始四散逃离,没想到,朝廷知道了消息,等我将娘拉到城门口,就要走出大门的时候,封城的命令下来了,城门口捂着刀枪的士兵将可怜的百姓统统赶回了死神统治的领域,仓惶逃开的时候……”水无涯好像回忆到了什么重要的情况,陷入长久地沉思还有……痛苦。
“无涯……”舞幽草终于说话了,无声地抹掉眼泪,隔着门板,面对伤心脆弱的水无涯,再说不出话来。
水无涯微微笑了,幽草还是关心他的,他好开心,抬起手,看着金丝云纹精工制作的衣袖,金线修罗代表着地位和权势,如今的他不是往昔那个傻愣的男孩。尽管那时十四岁的自己聪明绝顶,有非凡的商业头脑,但是他对于官场的争斗还是不了解,不懂,结果……
他说下去:“我娘看见了她的父亲薛耀中,看见了希望,费尽周折见到了我该成为外公的薛耀中,他骂她不知廉耻,我娘以自杀的方式对那个强势的尚书谢罪,可我明白,她没有对那个男人后悔过,她是为了救我。薛耀中带走了我,带回了尚书府,同时也将我在土城的财产一并带了回去。我以为这是我第二个家,没想到,原来娘之所以不受宠是因为她是薛耀中第六房小妾生的孩子,而他之所以带我回去,是因为,他得罪了当朝的武侯爷,武勇。”水无涯幽幽说着,忆起云碧簪刺入母亲咽喉的血液四溅,也想起来:“他宴请武勇,故意将我引荐给了武勇,那时我不懂,还受宠若惊,薛耀中自己正房出的孙子都没有这等的殊荣,我就在他的督促下,跟武勇回去他的侯爷府,以为只是薛耀中说的做客几天,等我发现武勇的嗜好要逃离,却已经不可能了。哈哈……”
水无涯放声笑了起来,原来这世上的人都如此肮脏,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毫无愧疚的牺牲任何一个人,包括自己的血亲。
“无涯,你别这样……呜呜……”舞幽草实在忍不住了,呜咽哭了起来,她恨不能立刻将门拉开将无涯抱住,给他安慰,可是,她不能,怨自己,为什么这样不小心染到了病。
“知道吗?”水无涯的狂笑戛然而止,阴狠而得意:“那武勇得到我之后还是私自带兵抄了尚书府,将他们一个个都折磨而死,报应来的真快!”他又笑了,却笑得悲伤和凄凉。
“幽草。”水无涯默默将手放在门板上,定定地看着薄薄的门板,声音已经听不出悲喜:“这世上除了死去的娘,我只有你了,跟着你一起死也是幸福的,不然,活在这个无望的世界里,是行尸走肉。”说着,掌心的内力迅速凝聚……
舞幽草惊喘一声,不自觉地一直往后退,死死瞪着门板,这样的无涯带着危险的气息,他要进来了,他一定要进来了……
话音才落,眼前的门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朝外拉去,门板噼啪碎裂,她紧跟着跌出了门外,扑在一具温热的胸膛里,惊慌地仰起脸,迎接她的却是他渴望的吻。他贪婪地将她搂住,侵占她细嫩的唇瓣和唇内的任何一处甜蜜,她的头脑轰雷一般,一片空白。
初夏里金色的阳光流泻下来,微风徐徐吹过。他们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地点,忘记了瘟疫,以及从前现在和将来,只有此时此刻的眼前人,哪怕下一刻天塌地陷,他们也要以拥抱的方式长眠于地下,谁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夜已深,秦时月埋头研究流行病的趋势,仔细分析它们的症状,感染的人群以及传染的方式,得出结论,这是一种温和性的瘟疫。
以人和人之间的接触,比如共用一副碗筷这种方式进行传染,平常如果跟感染者有过接触,只要及时洗手隔离就没有任何问题。很多药物的药效比较慢,此种瘟疫又比较顽强,所以在治愈上花费的时间和药材会比较多。人死的时候,也只是感到浑身乏累,最后在睡眠中停止呼吸。
皇甫易看着秦时月烛光中的脸,俊秀的脸部轮廓逐渐硬朗,眉峰如挺拔的山峦,眼神专注,透出稳重和成熟的气质。他唇边有笑意淡淡扬起,外甥长大了,不是那个咋咋呼呼的火爆小子了。
“舅舅?”秦时月发现皇甫易微笑地看他,好奇地叫他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