钧来表达。 其他参加会议的成员，虽然有人认为有夸大其词、小题大做之嫌，但说不 出为台长涂脂抹粉的理由，况且宣传部长和常务副省长的高调批评，新闻业内 权威人士的权威解说，由不得台长辩解半句，只有认批挨骂的份了。 本来一个中心组学习会，开成了电视台台长的批斗会，并而生发开去，变 成了新闻舆论讨论会。大家几乎都认为，现在省委、省政府对新闻舆论的管制 太弱，不少新闻记者动不动就批评政府，这里杀人，那里着火，负面新闻占了 整个新闻媒体的主流市场，似乎社会一片黑暗，而作为省委主要舆论窗口和阵 地的电视台，没有把握时代的主旋律，广告、言情、娱乐等低级做作的电视节 目充斥整个银屏，正确的舆论导向没有了。除了宣传部外，省委其他领导对新 闻媒体特别是电视台完全失去了控制力。电视台动不动就以市场导向为幌子， 以讲究新闻报道科学化为由头，我行我素。省电视台几乎成了某些个人的私家 花园和自留地。因此，对省电视台必须进行整顿，要重新树立正确的人生观、 价值观和世界观，要把弘扬主旋律、弘扬革命正气，讴歌崭新的时代风貌，作 为当前和今后一段时期内的主要工作。 大家这么一拔高，似乎省电视台这段时间或过去一段时间以来，完全脱离 了省委、省政府的正确领导，舆论宣传工作没有弘扬主旋律，而是在宣传歪门 邪道。当然，台长心里明白，这是自己亲身种下的苦果必须自己吞下，后悔自 己为了图一时之痛快，搞得全盘皆输。不就是一个女人嘛，犯得着这么兴师动 众地大动干戈吗？犯得着这么上纲上线吗？ “鸡蛋与石头永远不能相碰。”台长彻底服输，这是他发给婷婷短信的内容。 “我最大的爱好是穿一件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衣裳。”这是周省长发给婷婷的 短信内容。 如果说事情到此为止就算结束了的话，周省长就可能不是周省长了。在这 次中心组学习会上组织了对电视台的公开批评和大加挞伐后，周省长下定决心， 将台长彻底踢出局。这是周省长一向的做事风格，叫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也许是中国传统文化里最为宝贵也是最为可怕的东西。 几天后，省政府进行了省长分工的重新调整，周省长主动要求分管广播电 视，当然财政、重点工程是他必管的行业和部门。在得知这一分工调整后，台 长感到世界的末日即将来临，不是进退维谷的考量选择，而是即将面临深渊恐 惧，退而求其次可能是最好的选择，退到哪里才是安全的彼岸呢？ 事已至此，台长已明白自己的命运：轻则“被辞职”，重则“被清算”。一 旦被查出台里的财务黑洞，自己就是三头六臂，也只够砍三次。台长感到自己 过去的一切荣耀和灿烂仿佛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原来自认为过人的本领离开 １１３
了权力的依附，一下子显得毫无意义和存在的价值。他终于明白，权力的高附 加值和高风险系数，是多么神奇地左右着人们的身躯和灵魂。 他找到了省委书记诉说自己的无辜和善意，有意无意地透露出自己还想为 全省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壮烈情怀，深沉地留恋着曾经给他带来辉煌和 梦想的历史舞台。愿效犬马之劳的话说了，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诗词背诵了， 但终究没有让省委书记动容。当他从省委书记那里听到关于这则新闻的可怕后 果时，他彻底绝望了。因为这则新闻在网上被无限炒作和放大后，引起全国人 民的关注，同时也引起中央有关部门的高度重视，对省委的负面影响已经超过 了人们的有限想象。原来，一些好事的网民将省委书记过去就职过的几个省视 察过程中所有有关他银装素裹的历史镜头，都收集在一起，并编了一首民谣， 名曰：“白的是书记，黑的是土地……”在网上广为流传。虽然几经努力才逐 一删除，但造成极坏的社会影响是永远无法挽回了。 台长从省委书记办公室出来后，直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把门反锁后，他 的腿一下子软了，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直接缩成了一团，萎坐在沙发上， 不停地轻轻哆嗦着。肩上扛着的似乎不再是脑袋而是一块石头。他感觉舌头干 渴，嘴唇冰凉，脸色灰青，虚汗直冒，眼睛发呆……他突然恸哭起来，突然刺 耳地大笑，突然狠狠地号叫……他费了好大的劲才颤巍巍地站起来，跌跌撞撞 地走向酒柜，打开一瓶人头马灌溉自己。他看见自己那张大转椅开始摇摇晃晃， 那些婀娜多姿的青春的背影纷纷远去、头也不回。喘了喘气，他看到飘忽的紫 色黑暗从窗口潮涌而入，渐渐淹没了自己……他再也喘不过气来，拼命鼓起最 后一点劲儿，跑……砰的一声碰到了厚实坚硬的墙壁，碰扁了他那充满了绝望 和挣扎的心灵。他砸碎酒瓶……他清晰地听见和感觉到刺破手腕的扑哧声；一 阵刺心的疼痛，像火焰似的顺着手臂一直烧到喉咙，渐渐麻木，渐渐冷却，熙 熙攘攘的世界终于静寂下来，只听到血珠滴答滴答落地的声音…… 办公室的摄像头，目睹了台长这一生最后的谢幕。 在那个阴雨连绵的春夜里，台长，悄悄地作别了自己昨天还生龙活虎、意 气风发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