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年华没有付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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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任氏南方糯米水饺

离开兵团前,任涛星开了一个小宴会,邀请的人是,指导员,孙梦洁,王南松,还有一排二排排长,二个排长都是新的,原来的一排长罗山虎已转去公社农科站了,原因是他知道他搞假记工票增加业绩,写污蔑信,企图取代任涛星的柳钢招工指标,瞒不了指导员,指导员没有戳穿他,是基于指导员做事讲求效率,讲求证据,圆滑。柳钢招工结果是条件明显不如他的二排长,最终获得了取代任涛星的大利,等于他抽水却由二排长捉鱼,使他明白指导员内心对他的反感,以及要让他付出相应的惨重代价倾向和能耐,军事素质不低的他,深知按情势,应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就找个理由要求转去公社农科站,公社农科站是公社直属单位,得招工的概率在本公社是最高的,指导员没有对谁说什么,默默地让他去了。

任涛星和新的一二排长都算不上是朋友,经过指导员同意后,用指导员名义邀请他们,主要是间接地帮指导员,指导员非常重视在感情上拉拢,用利益收买排长等干部,因为领导农民远远比领导干部难,干部怕开除,怕处分,对领导的话存在敬畏,农民不同,他们是社会最下层,“你能撤我农民职么?难道你撤我农民职让我去当工人不成?”是他们最流行的话,他们收入那么低,上级也从来不制订从经济上处罚他们的政策,什么记故处分也谈不上。目前最能制约他们的唯一因素,就是招工,如果没有这点,兵团要凑够人数都不容易,即使来以后,也常常有人不辞而别,还是常态,这是为什么县给兵团招工指标特别多的根本原因。指导员管理这种人,依靠排班干部,是非常重要的。

孙梦洁得在NN市的昆仑师范学校录取,学制二年,当然也是非常高兴了,虽然激动的程度远远不如任涛星。

任涛星的宴请很简单,就是做他母亲的二大绝活美食之一,糯米糍,即“任氏南方糯米水饺”。任涛星亲自早早到市场上采购原料,非常讲求质量,如猪肉是要里瘠肉,那时人们要买的是肥肉,瘦肉没人要,所以反而很顺利,材料总共是八种。回来后,他做主厨,分配剁猪肉,剁鱼,切油豆腐,煮芥菜熟再切成细末,用刮瓜丝器刮萝卜丝,切韮菜,把炒花生米冲碎等工作给二个排长,孙梦洁,王南松做,本来不安排指导员的,但指导员坚持也要动手,并声称任涛星若不同意就是怕他偷诀窍,以后也推出个覃氏南方糯米水饺竞争,任涛星只好同意了。大家就忙乎起来,一面说话聊天。

王南松和孙梦洁关系是不远不近,算是朋友如果属勉强的话,说是打出来的熟人可一点也不勉强。主要原因是王南松总是表现出商人气,而孙梦洁很看不惯他的商人气。王南松内心喜欢孙梦洁,来兵团后常常借机同孙梦洁搭话,善良的孙梦洁对人同自己搭话是不拒绝的,但对她不想交际的人,是你说一句她答一句,不主动说,对方于是感到没趣,旁边的人认为这是强迫人家美女孙梦洁同自己说话,不好办,于是会说不得久。

王南松后来发现,他话语里完全属无意中流露出来的商人气,令孙梦洁相当反感,听到后往往不客气地驳他,并且,善良的她,说得并不过于尖刻,令王南松心里难受,或者在其它人前下不了台。王南松反而是从中实现了一个大收获,要得到孙梦洁搭话,并且延续不短的时间并不难,只要巧妙地,自然地在讲话中流露出商人气就可以了。一来二去,二人关系因此而接近了。

王南松一边用碾槽碾花生米,一边小声,但知道孙梦洁绝对能听到,说:“如果任氏南方糯米水饺真如任涛星所说那样好吃的话,做它在市场上卖,肯定能赚钱。”

果然,在灶前生火的孙梦洁:“嘿嘿。”

王南松:“孙梦洁,你这是什么意思?”

孙梦洁:“我没有什么意思,但如果你硬说我有什么意思的话,那是我对有些人感到好笑。”

王南松:“言者无罪,闻者足诫,在下愿闻其详。”

孙梦洁:“我感到好笑的是,有些人对什么都同做生意赚钱联系起来,想做生意赚钱简直想疯了。”

王南松:“这有什么错吗?就让最聪明善辩的人想三天三夜,也说不出有什么错吧!”

孙梦洁:“这好像不错,但会导致错,导致犯罪。”

王南松:“衣希,啧啧啧,不但导致错,还导致犯罪,多恐怖啊。”

孙梦洁:“难道不是这样吗?”孙梦洁接着学南宁粤剧的语气,用南宁白话悠悠地唱:“你听我慢慢道来……”然后语气和速度恢复为正常:“我看见许多这种人是,他在用正道挣不到钱,甚至仅仅是赚得不够多之后,就做不义事,比如,卖泥鳅鱼的,先放辣椒进水里,让鱼受辣,而后喝水进肚子里,增加重量。”

王南松:“嗯,我不得不承认确实存在这种情况。这其实增加不了多少重,得不了什么钱,有农民这样做,是他们太苦了,太难挣钱了。”

孙梦洁:“其它不难的生意佬也一样。比如,管桐公社供销社副食品门市部的一个女售货员,正式职工,丈夫是中学公办老师,二个孩子,双方父母均是县和公社干部,领国家工资,是多少人羡慕的人上人,但她竟然将水渗进酱油去卖,从她的床板底下搜查出了五千多元钱,这渗了多少水,做了多少年?无商不奸,哼!”

王南松:“你说的这例子,是周围人人皆知的事实,但我正告你,孙梦洁,你说无商不奸,是一棒打翻一船人,这不对!”

孙梦洁:“我也正告你,王南松,你认为我说不对,请举出有商不奸的例子!”

王南松:“古今中外,依靠诚实守信,童叟无欺,赚钱的商人,多如牛毛。喂喂喂,如果你不相信有商不奸,靠优质的,符合顾客需要的产品赚钱,怎么你买风湿药酒给你家的什么亲戚,一定是要买‘国公酒’?在县药材公司,你是这样说的,我在旁边亲耳听见。”

孙梦洁不得不想了一会,然后才说:“国公酒确实有疗效,可能是所用的中药一贯保证质量吧,但这种商人纵然不搞大手脚,也搞小手脚,如瓶的玻璃特别厚,使人看上去瓶里的酒不少,而实际上不多。”

王南松:“这不是搞手脚,这叫营销方法。”

孙梦洁:“难道这不是骗人吗?这是诚实吗?”

王南松也不得不停顿了一会:“好吧,就算许多成功商人也断不了有错,但社会非常需要商人,商人功劳很大,你不能否认吧?”

孙梦洁:“无商不奸的商人也有功?这不等于说剥削有功啦?”

王南松:“哎哎哎,孙梦洁,咱们是和平争论,请你不要用政治大帽压人,用政治大帽压人,是自己理屈词穷的表现。你知道,土匪也讲匪道,即二支土匪争地盘,那个再输,也不得暗中做手脚,借官军之手灭对方,如果这样,全部土匪就用武力来消灭这不讲匪道的土匪。”

孙梦洁:“好好好,我接受,注意一定不和政治沾边,那你说说商人的功劳让我听听。”

王南松:“这个吧,我是看到,但理论上讲不出多少,我想请我们的高考竞争的胜利者,大学生任涛星讲。”

任涛星这个地主仔,在学术领域一贯夹着尾巴做人,从不敢发表自己的见解,他惯于唯唯诺诺,按当时政府要求的标准说话。于是说:“你们这二个冤家,像狗跟猫似的,碰在一起就争。我这个厨师长现在忙做正事,没有时间,也没有水平,从理论上说这种高深问题。”

王南松:“那请指导员给咱们上课,孙梦洁,我这可不是用政治,用官家压你啊,你先承认这点,指导员才好说。”

孙梦洁:“我承认,我承认,你没有拿帽子和棍子压人,而是以事实和道理服人,得了吧,咱们不就是闲聊天吧,大家都不要那么较真,说过就过了。”

指导员倒是很愿意启蒙他们。他说:“即使将标准定得非常宽泛,孙梦洁说无商不奸,也肯定是过了,因为世界上的事情,说有容易,说无最难,比如,你说人是二只脚容易,但说人都没有二只以上的脚,就很难保证其正确,YN就有人生来是三只脚。古今中外,存在着大量以优质的产品和服务取信于顾客的商人,所以,王南松的话从一定标准来说,是对的。但若从严格的标准来说,做生意,能做到完全诚实的人,确实不多,比如,刚才说的例子,国公酒相当贵,人们本来就不舍得购买,如果看上去份量又少,更舍不得了。于是商家就将玻璃瓶做得很厚,使同样量的酒,顾客看上去感到更多,于是减轻购买的心理障碍,这虽然没有减质减量,但确实是在心理上欺骗了顾客。世间的事物常常是复杂的,人们分析问题,决策事情,最怕是将本来复杂的事情简单化。

“至于商人的功劳,其实是有目共睹的,如果没有商人,恐怕今天我们连火车也没有,因为这是西方商人给我们带来的啊。这个问题是一个重大的理论问题,要把它说深说透不容易,如果容易,大学商学专业就没有必要读四年,欧美和RB在读本科大学之后,还有商学博士,学制长达五年。简单说吧,我们从事实就可以看清其中的常识性。为什么欧美RB等富裕国家,都是商业非常发达?咱们五六十年代那特殊时期期间,甚至连从平城县拉芋种到邻县卖,也不允许,说是投机倒把,其实这是严重影响生产的,因为那些缺少芋种的地方,就买不到芋种了,剩有芋种的地方,又浪费了,这必定影响作物的产出量和优化,当然,商业也有许多负面作用。粉碎那四人后,咱们国家正在全面地拨乱反正,商业问题也在讨论和改革。”

指导员知道,再说下去,就碰到政治红线了,于是不再说了。

孙梦洁:“王南松,怎么样?你输了吧?”

王南松:“什么?孙梦洁,我输了?指导员那句话证明我输了?是你输了,不好意思,于是贼喊捉贼。”

任涛星打圆场:“没输没输,谁都没输,今天各得五十分,来日再战,得了吧。言归正传,糍得了,准备用嘴和肚子验证我的话,是不是吹牛皮吧。”

五位客人果然对任氏南方糯米水饺赞不绝口,孙梦洁声称虽然是南宁人,相对见多识广,也是从来没有吃到过如此美味的食物。指导员在BJ四年,吃过无数公餐,说法也和孙梦洁一样。王南松则深有感触,不吐不快地说,如果能推向市场,就算是在县城,任涛星凭此养活一家人也毫无问题,但任涛星考上了大学,已有月工资比一般人多一倍以上的收入,无须做这种事了。他说,做吃食的生意是最容易赚钱的,因为再穷的人也必须吃,当然,吃食生意也是最难做的,因为其进入门槛低,竞争激烈,同时,吃食生意是相当辛苦的,如这任氏南方糯米水饺,必须早早起来劳作,才能保证人们上班前及时供应,下午必须将第二天的肉菜等用料备好。有时气候有变化,预备的食品常常销不完,在南方会发馊,只能倒掉等。孙梦洁由于吃得太饱,坐着喘气,连动也不想动,没有余力再用言语“揍”王南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