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调教迷糊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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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调教迷糊小娘子(第二季)

第一章 人迹似流萍

行在江南烟雨中,路人撑着油纸伞,颜色匆匆,纷纷向屋檐路边躲雨。整个水边湿漉漉的,青台阴潮,滴答的雨水蜿蜒似游蛇,瞬间便少了好多人。方才的热闹喧哗仿若隔世,雨水浇落混沌天地,罩着层薄薄水雾。

雨水滴答,落在缥缈的江南雨霁高烟,迢递素练间,可见靠岸的几艘乌篷小船荡荡悠悠,闲散地游弋。回来的渔翁船夫们穿戴蓑笠,大抹脸上的雨水汗水,哈哈大笑着交谈,时不时偷偷瞥眼一艘兰舟上的人。

兰舟间其实也没什么,一个不像船夫的船夫,一个不像旅人的旅人。船头的船夫盘腿坐下,闭着眼打盹,草帽压得极低,背影挺直。

船上堆了一堆剥好的莲子,青白葱绿得煞是可爱。那坐着的旅人是个青年男子,蓝衣白罩,乌发随意地半披半挽。烟雨淋在身上,眉目舒雅如同水墨画般朦胧清丽。他十指修长,坐在船头,漫不经心地剥着莲子,又时不时望天出神。

如此闲情逸致,本人便是一幅水墨嶙峋的山水游画。

渔人、躲雨的路人挨在遮雨的檐头屋下,纷纷接头猜测,百般思索。这样的旅人,淋了雨也不见狼狈,反而更透出一分清雅飘逸,到底是什么身份啊?这个平民小镇,怎么还会引来这样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

这一边人正为着兰舟上的男子讨论,街头的另一边,同样引来了很大的喧哗。人人伸长脖子,听到有人叫嚷“美女”都把头往后拧,想要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水雾蒸腾里,一个绿衣白纱女孩慢慢现身。没有撑伞,踏在青石板路上,神色灵动清逸,眼角眉梢却透着隐隐的天真。皮肤白皙,明眸皓齿,转眼间,眉眼波光流转若雾。灼灼荣华生得极美,至少小镇里的人就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孩。

她一个人在路上走着,神色略为惘然,又夹着好奇。周围好心人的关切声,她一点儿也没有听到。可是到了船只聚集的水边,她却停了下来,偏着头蹙起眉,探身打量着剥莲子的蓝衣人。

那些先前小声争论的声音小了些,都屏住呼吸打量这两人。多情的烟雨江南中,男俊女俏隔岸观望,莫不是要成就一番佳话?没办法,小镇里平时没有什么新鲜事,偶尔出个漂亮的人,都能让人联想到八百年以后的人生大事。

“喂……”女孩出声唤,声音娇脆珠圆玉润,却又生生止住。湿发贴在冰凉的脸颊上,女孩咬了咬唇,有些无措。

“嗯?”兰舟上的男子侧头往女孩的方向看过去,手上剥莲的动作却不停。他态度漫然甚至带份慵懒漠然,而船尾的那个船夫却猛地抬起眼,炙热的冷厉目光锁住岸上的美少女,很是警惕。

不过少女并没有留意到船夫的异常,整个视线停在船头的莲子上,便再也移不开了。

“我……你剥的莲子可以吃么?”有些尴尬地低头,尽管雨水冰凉,却感到整个颊面都烧得滚烫。尤其是接触到那男子瞬间错愕的神色。真是丢人,那样的男子,自己竟能让人家错愕的起来……

那边,兰舟上的男子停了剥莲的动作,打量了紫衣少女半晌,眼中忽地滑过一抹笑意。轻声开口,态度反而一本正经,“这些野生莲子,吃多了要拉肚子的。”

“是么?”女孩脱口问出,几分失望几分疑惑,还有几分赧然。

“姑娘!姑娘!这位姑娘!”耳边的如雷大吼终于拉回了“走神者”的神志。

被大声呼唤的姑娘蹙了蹙眉,身子后仰,躲过了那声声夺命喊声。不满的瞪着对她大吼的小二,还有自己带来的侍女古意一脸的尴尬。周边还有好奇者不停往这个方向看,被她一一瞪了回去。

“什么事?”声音如同坠落在玉盘中的珠子般动听。是了,这是盛京里赫赫有名的“一心楼”的二楼,不是那个常年潮湿的烟雨江南。当然,也不会再出现一个像是水墨画般的美男子。因为,自己已经跟着那个男子一起走了嘛。

“姑娘还没有点菜。”小二也多少有些尴尬,低下头声细如蚊。该死该死,对着一个大美女喊那么大声,实在失礼至极。眼角不经意地上挑想要捕捉客人的情绪,却看到那个客人的脸红了红,娇美无双。咦咦咦,他没有说什么引人误会的话吧?那就是,脸红与他无关?

“哦,我知道……你们这都有些什么名菜啊?”美女客人手按住额角,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尽量平缓地问。她确实是来“一心楼”里吃饭的,只不过这里的生意太好了,她实在等得不耐烦,坐下来看着窗外发呆,马上想到了三年前的往事。无论现在如何,都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当然,别人是不会明白这个“不好意思”的涵义。

小二还有些狐疑,但是客人的私事,怎么也轮不上他来过问。闭了闭眼,面无表情地念出长长一大串菜谱。念到一半听不到动静,他疑惑地抬眼想要询问怎么还不点菜,就看那个客人一脸疑惑地瞪着他。美丽的容颜上分明是“你到底在念什么”的惊措表情以及瞬间木然的灵动眼神。

小二眼角抽了抽,立即闭嘴,警惕的往后退了退。难道这个小姐不会点菜?没有听过这些菜?会么会么?难道要吃霸王餐?不是吧?

随着客人出来的侍女古意脸色青了白,白了红,变幻多端很是精彩。她弯腰,对着主子咬耳朵,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那个小二刚才念的,是菜谱,要小姐点菜的……”闭了闭眼,像是缓了一口气,她继续问,“需要古意代替小姐来点菜么?”

客人眯眼,偏头瞅见古意脸色铁青,便很识时务地接口,声调娇软温绵,有些讨好的嫌疑,“不用了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点的!”古意脸色这么难看,心里肯定在埋怨她土气落俗了。其实,委屈的是她吧,那个小二声声念着什么“珍珠”啦、“翡翠”啦、“满地红花”啦,她怎么知道那是菜名?

不知道这对主仆在唱哪出戏,小二也不加干涉,实在有些好奇。

就听那个小姐黑白分明的大眼转了转,灵气逼人。再看向等着报菜的小二时,狡黠地抿嘴一笑,噼里啪啦地扔下一段话,“嗯,本小姐心情好,也不专门为难你。好说话一些,你也方便嘛。你刚才不是念了一堆菜名吗,不好意思,没有仔细听明白。不过你自己记得自己念了什么就好了!咱们就照着你念的菜名来点吧。第一道菜、第三道菜、第五道菜、第七道菜……嗯啊,你明白吧?以此类推,直到你念的最后一道菜。好吧?”

小二身子踉跄了下,差点撞上一旁的圆柱。圆眸暴瞠,像看怪物一样地瞪着少女。终于在那个女孩殷切期盼的眼神下,实在不好意思据理力争。天哪天啊,怎么会有这么难缠的古怪客人?扶了扶旁边的栏柱,小二匆匆离去。心里想的是,这对主仆,八成是来踢馆的!他得赶紧报告楼主去……

见小二走了,这位“闹事”的客人还有些自鸣得意,扬起长袖在脸侧扇了扇风,桃花眼享受地眯起,感叹着早春的清凉。

正在这惬意的时刻,耳边传来侍女古意的阴阳怪调,“小二方才念的菜,全是甜点。”

女孩的笑容僵了一半,扇风的衣袖一抖,娇美的容颜即刻垮下。

甜点?!而且还全是甜点?!她最讨厌的,就是甜点!

哀号一声,她颓废地趴在桌上,满腹哀怨,“那你刚才怎么不提醒我?”

古意哼一声,颇有些嗤之以鼻,完全没有侍女自觉地挑了个位子坐下。提醒?针对这样迷糊的人,提再多醒,有用么?真不知道她怎么有资格进文府大门……

小二很快上了菜,果然花花绿绿的,全是甜点。上完菜便匆匆离去,似乎不愿再和这对主仆多说一句。

少女自然没有注意到小二的态度,只是瞪着桌上的甜点发呆。犹豫了好久,才颤颤地伸出拇指与食指,不甘心地拈起一块松软的糕点塞进嘴里。细细咀嚼,漂亮细长的蛾眉紧蹙,表情像是咽下了一只苍蝇。

古意本来也要尝尝,这“一心楼”的饭菜,在盛京里,可是颇负盛名的。但转眼瞅见主子的不雅表情,她便有些不痛快了。“小姐,能不能不要露出那么恶心的神情误导旁人?”真是倒人胃口,自己不吃便不让别人吃了?

“食不言寝不语。”吞下一口糕点,小姐鼓着腮帮子,如是含糊混淆概念。撞上侍女难看的神色,忙补充,“哦,别多心,我不是说你,随便感慨的……我尽量、尽量。”她也不想吃啊,只是这里的饭菜好贵……不吃的话,太亏了。

楼下突然一阵闹腾,传来小二热切的招呼声,“丞相大人,您来啦?楼上请……”说话声越来越近,楼梯口露出青衫一角。

客人和古意对视一眼,古意摇摇头。这位客人恍然大悟般,身子往窗边缩了缩,与古意的动作完全同调。似乎只要这样,便万事大安了。

古意看着上楼的人,眼中闪过惊诧又飞速低头,心中却直道糟。这个麻烦的小姐,真是把自己害惨了……

上来的丞相大人年少英才,知名度很高,即使是一袭淡青色金线滚边的锦袍,也永远不会被认错。

当然,丞相大人也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小二这么一喊,楼上楼下的客人都伸长脖子,视线齐刷刷地扫过去。听说丞相大人习惯与朝廷官员来“一心楼”喝茶谈政事,看来是真的喽?

这样年轻的公子,清隽儒雅,眉目缥缈如同泼墨山水画,却也是冷冽如冰,疏离漠然。

后面还跟着一锦袍公子,袖口金线飞舞绣出锦绣牡丹,腰坠镂金青玉,金冠束发,手中一柄白玉骨扇,凝眸间风流倜傥。虽是平民贵公子的打扮,眼尾流转的似笑非笑,神色极为妖魅,又透着丝丝缕缕的高雅不可攀。显而易见,这位贵公子的真实身份,应该不比丞相大人低。

丞相大人视线环扫一圈,定格在某一处,眼中透出一丝古怪的异样,迅速转开。抿着唇未语,脸上的冷寒却消了几分。

“勉仁,这‘一心楼’里,还真是热闹呢。”贵公子摇起扇柄,循着丞相大人的方向看过去,见是靠窗而坐的两名女子。说得漫不经心,嘴角甚至噙笑。口气玩味,直呼丞相的字,勉仁。

“二位大人,里面留着雅间呢。”从丞相大人的眉间察出不寻常,小二琢磨着旁边的锦服公子身份定不低。不知该怎么称呼,索性如此说。

丞相大人脸色变了变,还没有开口,那贵公子便用扇子推开碍事的小二,向靠窗的两名女子抬了抬下巴,眼角瞥向脸色不太好看的丞相,“旧识?”便要向那边走去。

丞相袖袍一扬没有拦住,略略苦笑,只好上前带路,“公子请随我来。”

好风景好人物,偏偏身后站了两尊神。

看风景的姑娘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不往后看,让后面站着的人很是无奈,“这位姑娘,可以坐下么?”

耶?和她说话?

姑娘回眸瞪大眼,张大嘴“你、你……”了半天,被侍女古意一把推到一边,顺便附送一计白眼。姑娘没有理会,而是顺便转转眼珠子,向四周看了看,又有雅间又有空下来的邻桌,为什么非要拼一桌?

古意很有礼貌地向过来的两位公子施礼,动作矜持又大方,笑着让座,“哪里的话,公子若不嫌弃,便坐吧。”

丞相大人叹口气,先让后面的公子挑座。见那公子坐在姑娘邻座,自己也只好挨着坐了。而这时,古意很是恪守侍女的职责,恭敬地站在旁边当门神,怎么也不肯入座。

疼侍女的姑娘劝了半天见是无效,便转向英勇的丞相大人,咳了好几声才憋出话来,“你、你……你们两位公子,应该不介意侍女同座吧?”

华服公子讶了一声,后转眸一笑,“当然不介意。”丞相大人自然是随声附和。

古意瞪了自己不懂事的主子一眼,坐在最不起眼的位置。碰上主子含笑的灵眸,略为怔然,匆匆低下头。

小二察言观色,迅速跑下去找楼主来招待这些尊贵的客人,自己也去张罗好酒好菜。隔桌的人都伸长脖子,想看看会发生什么事。

华服公子见一桌子的甜点,而漂亮的小姐只是小口小口地喝着茶。眉角一扬,扬手捻起一块到嘴边细细品尝。见那位小姐还是只顾低头不开口,只当是害羞,便主动开口,“在下单名暮,这位是丞相大人文景归,敢问小姐……”他话锋突地一转,看向被介绍的丞相大人文景归,“勉仁不向在下介绍一下这位美丽的小姐么?”

丞相大人凤眸微眯,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中护着的热茶,心底叹气。看来他是认定自己认识对面装傻的姑娘了。刚开口,“这位是……”

“紫苏,小女子紫苏。嗯那个,无名小卒不足挂齿。”女孩扬眸含笑,随性地摆摆手,打断文景归的介绍,落落大方地放下手中的茶,不理会古意的瞪视。又向文景归一笑,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文……文丞相,嗯那个,久仰大名啊。”她抬手相抱,想要表示什么又被自己生生忍住。

“紫苏?”华服公子扬眉,一丝玩味,“姑娘叫紫苏?无姓?”这个奇怪又大胆的女孩……随便告诉一个陌生人自己的闺名?

干咳一声,文景归打圆场,借以转移同伴加之于对面姑娘的兴趣,“这个小二,上个菜也这么慢么?”

“是啊,”华服公子看眼文丞相,笑着附和。但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诡异玩味。

名唤“紫苏”的姑娘眼珠转了转,看眼桌上的甜点,又瞅瞅两位没事找事的公子,撇了撇唇角,无聊地继续喝茶解渴。桌下看不见的地方,小腿突然被一踢。她怔怔,抬头看向旁边面无表情吃甜点的侍女,有抹了然。

毕竟丞相大人来这里自然是要谈事了,她一个外人占一席地,多少有些不识眼色不知好歹。

“嗯那个……”姑娘清清喉咙,刚开个头便被自己呛住。因为听到她开口,对面的两个公子都向她看过来,让她一怔,紧张之余忘记了要说什么。

真没用!

古意嗤笑一声,随着主子站起来,低眉顺眼的向对面的两个人解释,“是这样,我家小姐还有些事,要先行一步了。”

姑娘跟着狂点头,离开座位便要下楼。还来不及随声附和些什么,楼下就传来一个清越的女音,“姑娘刚来就要走,可是‘一心楼’哪里招待不周?”

姑娘眉眼一敛,回头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过去。一个美艳女子娉娉袅袅地上楼,云鬓斜挽,绯红长袍曳地而过,神态倦极又盛,很是吸引人的视线。她后面跟着毕恭毕敬的小二和掌柜,舒雅的气质却盖住了所有人。

古意看旁边的主子眉间闪过疑惑“呀”了一声,又飞快地捂嘴掩住,呜呜咽咽地辩解,“没、没有。”古意有丝诧异,却还是尽职地低声向主子介绍,“这位是‘一心楼’的楼主,重行姑娘。”

“重行……”姑娘低喃一声,见那重行姑娘只是淡淡的瞥了自己一眼,便将视线移到了她身后的丞相大人与华服公子。

在那重行姑娘的客套话说完后,华服公子视线捕捉到正欲趁乱逃走的美丽女孩,言语笑盈盈的,“紫苏姑娘,真的要走么?连重行姑娘相留,紫苏姑娘都不给面子么?”

紫苏眨眨眼,神色变了变,突然痛苦地捂住胸口蹲下,脸色瞬间惨白。

丞相大人文景归脸色大变,正欲上前,却被重行姑娘拦住。低眼细看,重行并没有看他,神色专注地锁在痛苦难堪的紫苏脸上,却是长袍微展,便将不谙武艺的丞相大人给拦了下来。

文景归神色冷了冷,心绪慢慢沉寂下来,从紫苏脸上捕捉到“做戏”的蛛丝马迹,瞬间冷静自持。心中却道险,幸好旁边的公子没有察觉自己的异样。

古意把自己的小姐扶起来,嚅嚅地解释了一句“旧疾”,便成功带走了紫苏。

华服公子面上关切地询问了几句,便挥手放人了。直到人走了好远,才回头对文景归一笑,“我们进雅间再谈吧。”

文景归点头同意,在前面带路时,却不知跟在后面的公子似笑非笑地冲重行姑娘低喟一声,“传闻姑娘蕙质兰心,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重行低着眉没有应答,心中却渐渐涌上焦灼不安:这位公子,似乎对一切都一清二楚……连她方才用内力拦住文景归的事都一清二楚。

不免有些担心:文景归是聪明自负,可对上这么个阴险狡诈、不肯显山露水的主子,是幸,还是不幸?

而此时熙攘的玄武街上,紫苏正和古意随处闲逛着。根本没有当时在“一心楼”里的虚弱不堪,有的只是活力四射的灵动之气。

虽然古意的本意也是让紫苏离开“一心楼”,不要耽误丞相大人谈事。但紫苏这种做法,她实在不敢苟同。毕竟,偷偷溜出府已是不对,借助别人的愧疚担心来成就自己的妥善逃离,更是不道德。

可是面对着前面没心没肺的迷糊主子,古意又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枉然。便也不开口,只是一路上拉着长脸,自己和自己生气。

紫苏有没有注意到古意的生气,至少从嘻嘻哈哈的面皮上得到的结论是,没有。看了杂耍喷火,吃了零嘴戴了面具,紫苏又兴冲冲地问古意,还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古意冲着青天白日翻了个大大白眼,尚不及回答,就见旁边的紫苏脸色一喜,指着一处楼宇,“那里围了好多人,我们去看看。”

“……那是说评书的。”古意只来得及抬头看一眼,刚回答完,手臂便被紫苏拉着往楼里走去。古意一怔,忙摆脱紫苏的牵制,“请小姐注意自己的身份!古意只是丫鬟,不能和小姐平起平坐。”

紫苏嘴张了张,但察觉古意的凛然神色,便也没说什么,无奈的耸耸肩,继续走路。只听到她小声嘀咕,“就说大户人家的规矩跟老太婆的裹脚布似的,又多又细……”

古意瞬间有抹无力感,不知该怎么和自己的主子沟通了。也是,这样奇怪的主子,是根本没法沟通的吧。

楼里人头攒动,空气拥挤。紫苏又蹦又跳,却是怎么也挤不进去。又不时撞上人,忙低头赔笑道歉。倒没有注意到被她“道歉”的诸人,都目瞪口呆地盯着她的美貌发愣,甚至忘了听评书。

古意替小姐注意到了,小声提醒,“身为大家闺秀,不应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小姐应注意自己的身份。”在她看来,这评书没什么好听的,无非是寻常百姓无事闲娱罢了。小姐要是真要听,让他们来府里说评书便好了,何必与这些粗人挤来挤去?

紫苏摇摇头,“咱们……不拘小节。”碰上古意凛冽的瞪视,硬生生吞了中间几个字“江湖人”。又讨好地举举手,不再随着人群往里挤,嘻嘻笑着,“幸好说书先生的嗓门够响亮,咱们在这里稍微站站,听一会儿便好了。”

见古意不再反对,紫苏心里扮了个鬼脸,脸上却露出笑。在古意眼底,自己本来就是很粗俗嘛。

踮了踮脚尖,什么也看不到。紫苏有些气馁,眼珠滴溜溜地乱转,在人群里好奇地闪动。咦,这么多人,她可以好好玩一玩呢!

紫苏扬眸,右手五指伸展,一缩一展,纤细的乳白色丝线瞬间缠上指尖,另一端却系到了人群中几人的腰间香囊上。这边勾一勾,香囊动一动。那边弹一弹,衣袖翻飞,有人奇怪地往后看,不明白风的来向。

这边紫苏玩得有趣,却没有人发现。只因为她用的是极细极韧的冰蚕丝,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而她身后的古意却是百无聊赖地扬袖扇着风,根本没有注意到主子的小动作。

哎,若是教会紫苏用冰蚕丝的人发现紫苏拿冰蚕丝当玩具,不知该作何感言。

“说起咱们盛京的铁狮子文府。”人群里的说书先生声音大了些,许是谈到实事,心情激动些。

紫苏一怔,忙收回指上缠绕的冰蚕丝,见后面的古意也是一脸惊诧,忙敛神屏气,认真听下去。

“咱们的铁狮子文府,那可是鼎鼎有名哪!大公子文雁南随着当今明帝南征北战,才打下了咱们大兴的大好河山!想文雁南武功才略世间稀有,又年仅三十,尚未婚配,却多才薄福!在南征的途中居然染上瘟疫,病逝而亡!好在明帝仁慈,封文雁南为辅国大将军,官居一品,也算为文府争了脸!”

“人都死了,才封个官。”古意冷哼一声,撇撇嘴。

紫苏回眸,睫毛迎着阳光眨了眨,似是笼着烟霞。古意算是个刻板拘谨的女子吧,能有如此不平愤恨的时候……只能说是造化弄人了。

“看我干什么!”古意狠狠一瞪,不满意紫苏投来的视线。

“再说这文府二公子文景归,那可是咱们权倾朝野的丞相大人!听说啊,当年正是文丞相向当时的南燕王、现在的明帝建议揭竿而起,咱们如今的大兴王朝,文丞相可是功不可没呢!文丞相十五岁拜相入朝,如今已十年有余。再加上丞相大人尚未婚配,我听说啊,连皇后娘娘都亲自过问文丞相的婚姻呢。”说到后面,说书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振奋。

底下有人起哄,“文丞相这么多年都不娶妻,该不是喜欢男人吧?”立即惹来满堂轰笑声。

紫苏察觉旁边的古意已经气得满脸通红了,她只好嘻嘻笑着安慰,“别在意啊!百姓里就喜欢这么说着玩的,没人当真的……”

古意瞪紫苏一眼,见她仍没心没肺地弯眸笑,心中气到内伤。公子几乎是挖心掏肺地待她,她还可以和没事人一样在这里跟着乱说话的人一起笑,真是、真是……

“喏,你别这样瞪着我,我又不是你的仇人。”紫苏被瞪得莫名其妙,只好转开视线。这个古意,说的又不是她,至于这么瞪她嘛……要是哪天她来散播文丞相有“断袖之癖”的谣言,古意会不会一刀砍了她啊?

嗯,八成会吧。反正古意平时里就不待见她……紫苏乌黑的眼珠乱转,胡乱想着。

“哎,你们知道吗,文府的三小姐文兰屏,那可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啊!”说书人刻意压低声音,却因空气的陡然安静,声音反而显得更清晰。

娇滴滴的大美人……

紫苏睁大眼,听得极为欣喜。

“听人说文丞相极为疼爱自己的妹子,文三小姐从小体弱多病,文丞相就专为她寻来养生的冰雪莲、血珊瑚、玄冰床等等,个个是当世的珍宝呢!文三小姐如今刚刚年满十八,就有一堆朝官贵公子天天往文府跑,向文三小姐提亲呢!不过啊,”说书人又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听说文丞相都一一回绝了哦。大家都说啊,二公子不娶,三小姐不嫁,这个……大家猜到了吧?”

“啪——”古意重重一推门板,无视众人的惊诧,旋身离去。

紫苏慢半拍地眨眨眼,摸摸小巧的鼻子,追了出去。没必要反应那么大吧?说的人又不是她古意,那么生气做什么?

为什么她这个主子这么命苦,一定要看侍女的脸色行事呢?天底下哪有她这么倒霉的主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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