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在乎
镜月拖着软绵绵的身体,好累啊!
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等着她去救?为什么有那么多尸等着她去收?为什么她要没完没了的做这些与她毫不相干的事情?
已经两百年了啊!
她的娘啊,她还要去找她的娘的仇人啊!
这样下去,要到哪年哪月才能报仇?
“哎——”
镜月泄气的靠着一棵大树坐下来,捶了捶酸痛的手臂。
这双手,不知道碰过多少死里逃生的人,也不知道搬过多少死相惨烈的尸体,她只觉得,自己成天沾染那些死气,也快要死了。
头顶是参差不齐的树枝和密密麻麻的树叶,月光透过缝隙,斑斑驳驳的投射下来,镜月抬头看了看,正好看到那颗鬼魅的星子。
“喂,墨世,你是不是听见了我的誓言,所以才不断的整蛊我?”她自言自语道。
悔不当初啊……
为什么当时会说:“如果能逃过这一劫,她一定要多做善事。”
好累,好困,好想睡觉……
镜月打个大大的呵欠。
如果时间可以退回到重新许诺的那一刻,那该多好!
不然的话,就请谁代她转告墨世,别再弄出这么多事出来了。水芸根本就不在意,辛苦可怜的是她好不好。
水芸?
想到这个名字,镜月连睡觉的力气都没有了。
虽然对墨世有诸多失望抱怨不满,但她离开龙池山后还是一刻不曾停留的去找了他。
世间种种,唯一不受控制的,只是思绪和感情。她又是如此执着,所以,她的感情交付给了墨世,就不能收回,她的思绪里有了他,就不能忘却。
因此,即便墨世对不起她,她也不曾改变过心意。感情的领域,从来没有公平与不公平之说,只有,愿意与否。
而她,愿意!
于是就这样默默的跟在墨世身后两百年。
自然,镜月也知道,墨世找了水芸两百年。同样的,她也清楚墨世这些年来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逼水芸现身。
只是为了她!
“水芸,你究竟是什么人呢?”
同样的问题又盘旋在镜月的脑海里,也同样的只是转瞬即逝。从知道水芸还活着的那一刻起,这种矛盾的情绪就开始困扰她,到如今已经两百年了。
镜月幽幽的叹着气,又是一年中秋的月亮啊!
不知道墨世今天又要用些什么鬼主意来发泄心中累积已久的怨气。这样意气用事,叫她怎么放心去找她的杀母仇人呢?
可是她的仇人是谁呢?事隔了一千年,她又要去哪儿找他?
镜月十分茫然。
曾经希望渺茫时,仍那么铿锵坚定的挂在嘴上的报仇雪恨,却在有可能如愿以偿的如今,变得犹豫彷徨了起来。
这些年做着这些事,心里好似总有一道声音在轻轻的劝诫:冤冤相报何时了?
镜月苦恼的嘟着嘴,为什么经过了那年的八月十五之后,一切都变了?
她正思索着,却见眼前有一道金灿灿的亮光一闪而过,似乎这情景有些熟悉,但她却来不及细想在什么地方见过,因为……
那光指向的方向,好像是墨世的阴极宫。
一种没来由的恐惧悄悄爬上镜月的心头,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那光会伤害到墨世,还是在害怕,那道光,就是水芸。
终于,他们是要见面了吗?
镜月的脚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不由自主的朝同一个方向走去,那些她曾经说过的“倘若有朝一日我可以凭靠自己的力量离开龙池湖,绝对不去找你”之类的话,全部抛在了脑后。
蹑手蹑脚的靠近,镜月躲在茂密的丛林背后,这是个极佳的位置,既利于隐藏,又方便观察四周的情况。
当然,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有一双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自她一进这座宫殿,便已经盯上了她。
墨世桀骜不逊的扫了一眼眼前那一团金光,嘲讽的扯了扯嘴角,转过身安然坐着,全当没看见。
这情形却看傻了镜月。
不是仇人见面,应该分外眼红吗?她们又是仇人又是爱人,就更应该红透了半边天空才对,为何却是这样的景象?
闷不吭声,视而不见。
情况有点诡异噢!
“墨世。”
一声很奇怪的呼唤,打破了沉寂。之所以说它奇怪,是因为镜月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该如何来形容它。
好吧,她暂且将它定论为复杂咯。
是哦,曾经彼此相爱过,曾经互相伤害过,如今还可能彼此深爱,并且还可能会互相伤害,这情况,的确相当复杂。
镜月心中五味俱存,探头探脑的看着她们。
只见墨世突然拉下了脸,眼神狠戾,冷冽的一拂衣袖。瞬间掀起一阵狂风,树叶沙沙掉落,仿佛在代替墨世说话:“你还不够资格叫我的名字!”
镜月看得懂,那团光自然也明白其中的意思,但她却不以为然,轻声一笑,“那谁够资格呢?”
镜月忍不住吐槽,这人怎么和墨世一样,嚣张得要死?硬碰硬怎么能行呢?分明是玩火嘛。
果然,墨世……
呃?
镜月傻了,他竟然没反应?!
什么嘛,这待遇实在差太多了!
哦不,这待遇是一样的。
刚刚那团光叫他名字的时候,不是立刻刮了一阵狂风吗?现在,他不是也不理不顾吗?这言行举止的习惯,还真是一点也没有变呀!
她还想腹诽他几句,说他脾气太差的,居然没机会,真没劲!
倒是那团光,似乎不太友善。
“水芸?”她淡淡的逸出两个字。
镜月不知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她竟然嗅出了一种咬牙切齿的味道,奇怪呀奇怪,真是奇怪。
继续偷窥……
墨世这次没有狂吼“水芸,我要杀了你”,但是,庭院里枝叶茂密的参天大树却顷刻间变成了光秃秃的树干。
镜月的心,也像过境的冷风,凉凉的。
这一切,究竟是墨世的习惯,还是他的本能?
鬼魅飘浮不定,变化无常,只有他,一千年来始终如一,永远不变。
他当真不是一个普通的鬼,他从一开始就变种了。
那团光又说:“可是她已经隐世了一千年了,无论你如何心心念念,无法释怀,做出怎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她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也不可能会。
墨世依旧文风不动,不说只言片语,却在心里冷嗤,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他根本不相信她们的鬼话。
火情也好,金兰也罢,一个说水芸已经死了,一个说水芸已经隐世了,如此的口径不一,真当他昏了头吗?
如果她真的死了隐世了,那这两百年,在他身后不断收拾残局的人又是谁,除了水芸,他不相信这世上还有第二个人会那么善良。
即便真的不是她,他也要逼她出来,不管她是生是死。
生,要见人,死,也要见魂!
镜月看不见他们之间的洪波暗涌,却也抓住了一个重点,那团光,不是水芸,只是某个认识水芸的人。
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实在是紧张过度了。
以至于,产生了幻觉?
镜月不明白,她怎么会对那团按理说应该很陌生的光,有一种很排斥的感觉?如果直觉这个东西真的存在,那么她是不是可以坦白自己的想法,“总觉得这团光不像善类呐!”
这种无厘头的想法,真是怪异到了极致!
而事情,似乎真的也开始怪异起来。
“不相信我?”金兰慢慢朝墨世靠近。
……
“你别忘了,当年的真相还是我告诉你的,不然你会被水芸蒙骗一辈子。”她离他只有一步之遥。
……
墨世仍是沉默似金。即便外面已经飞沙走石,狂风刮得镜月的脸刺生生的疼,他仍是不为所动。
镜月不得不感叹,他这种彻底“默”视一个人的本领,比起以往,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简直已经登峰造极,无人可比!
只是,那团光说的话,她怎么听不懂呢?
不过,她却明白了一点,她和自己一样,对墨世有一定的了解,但她比自己还不招墨世待见。
察言观色这种事情,她还是会的嘛。
所以,她也知道,那团光,要发火了。
果然啊……
“墨世!”金兰被他不理不睬的态度撩起了火气,自大得如同一只金孔雀的骄傲本性原形毕露。
“你应该看清楚事实,现在的神界,由我说了算。水芸已经成为过去,别说你抓来八十五个孕妇剖腹取胎、饲养蟒蛇,就算你把天下所有怀孕的生灵都诛杀了,她也不会嗯哼一声。如果你不想再重复一次以前的命运,不想再被关进龙池湖,就别拿这样的态度对我。否则,就算你是一个鬼,我也可以让你再死一次。”
这样的狠话撂下,墨世依然充耳不闻。金兰,这个骄傲自大又一无是处还目中无人的金神,他从来就没有放在眼里。
镜月却震撼了。
不是因为那团光如此挑衅,墨世仍然一声不吭,而是她说的那八十五个,胎儿——和——蟒蛇?
这怎么会?
墨世竟然要杀掉那么多的孕妇?他不是不能杀好人吗?
镜月按捺不住了。
她最痛恨的就是对无辜妇孺下手的人,墨世怎么能成为其的一员呢?她不想要恨他,也不要恨他!
阻止他,快!
忘了自己是来偷听的,镜月赫然站起身来,很不满的指着墨世就骂:“哎呀,你还真是无情啊,简直是视人命如草芥嘛。难道你身上那些红色的血液不会阻止你吗?真是的,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谁?!”金兰首先反应过来,她没有想到现场还有第三者,恼怒的大喝一声。
墨世脸色剧变,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紫,像调色盘一样五彩缤纷,精彩不已,他一把推开金兰,任猝不及防的她跌倒在地也毫不在意,只大跨步走向丛林。
敢这样对他说话的人,除了镜月,还会有谁?
她竟然离开了龙池山!而且,没有死!而且,她没有死也没有来找他!
这该死的幽灵!
他一定要杀了她!
“镜月。”他咬着牙磨叽她的名字。
镜月却听得清楚。
“啊!”
她后知后觉的捂住嘴,完了完了,她怎么出声了?她没想过要和墨世见面的呀!尤其是在这种被他发现她偷听的尴尬场合下见面!
真要命!
她得赶紧躲起来。
可是身后一片空旷,她要往哪儿躲啊?镜月苦哈哈的垮着脸。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近得好像就在她的头顶,镜月胆怯的抬起头,扮出一个求饶的可怜姿势。
咦……
不对啊!
虽然这人也冷眉冷眼,但不像墨世呀。
木隐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身体微微弯成僵硬的弧度,淡淡的压低了声音,刻板的说:“跟我走。”
镜月大概是被吓住了,或者是中邪了,竟然对着这么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呆头呆脑的点了点头。
于是墨世奔到那一人多高的丛林后,并没有看到镜月的影子。
他看到的,只有一堆白骨,一具尸骸。
浓雾弥漫。
浑浊不清的景象模糊了镜月的视线,眼前是灰蒙蒙看不见尽头的一片,无边无际。耳际似有泉水叮咚作响,嗒嗒嗒嗒,节奏规律,沉稳不惊。
镜月四处张望,无奈烟波浩淼,她什么也寻不着,甚至连自己的双脚,都被浓密的雾气掩盖,恍然看去,就像是漂浮在半空中。
“这是哪里?”不知道走了多远,镜月才想起这个非常关键的问题。抬起头,她看向木隐,问得茫然。
木隐一板一眼的答道:“奈何桥。”
“什么?!”镜月停下脚步,眼睛瞪得像铜铃,“你说这里是,”她艰难的咽了口口水,“阴曹地府?”她一定是听错了。
木隐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
镜月一个腿软,险些栽倒在地。
她就这样,死了?
怎么死的?
尴尬死的?害怕死的?这也死得太稀里糊涂,莫名其妙,没有道理了吧!
“你会不会弄错了?”镜月小心翼翼的问。
心里却有道声音在悄悄嘀咕:这是什么世道,为什么连勾魂的鬼差都长得如花似玉?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表情太少,像块木头一样呆愣。
呀,她真是要死了,在这个关乎生死存亡的时候,居然还有心情去对别人评头论足。
“你觉得哪里错了?”木隐仍是板着脸。
镜月当真很认真的想了想。
好像有句话叫做“阎王叫你三更死,岂能容你到五更”吧,好像还有一句话叫“人又旦夕祸福”吧,这样想想,死一个人其实不需要什么理由。
更何况,她本身就是一个幽灵,如同鬼魅,这里,本来就是她该呆的地儿,不管她有没有死。
可是……可是,镜月还是觉得很冤枉。
夭折在娘胎里,从一股精气慢慢幻化成幽灵;不能见光,长年累月困在龙池湖里;险些遭遇不测,藏在一幅恐怖的骷髅里才躲过了被太阳射散的命运,她活得多不容易呀,怎么死就变得这么简单?
她甚至还没有和墨世说上一句话啊。
冤,真冤!
于是旧话重提:“我是一个好人哦!”
木隐依旧是雷打不动的面无表情,“我知道。”
镜月就愤慨了。
果然啊果然,好心没好报。
想她自离开龙池山后就一路行善积德,两百年从未变过,这样的福祉,这样的功德,就算不能上天封神成仙,再怎么着也不至于下地狱吧?
她绝不接受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带到阴曹地府的事实。
“我要回去!”镜月铿锵有力的要求。
木隐不徐不急的颔首,“可以。”
“咚——”
这次,镜月是真的摔倒了,连下巴都险些掉到地上。
她说了什么?
可以?
谁能告诉她,现在什么情况?
阴曹地府这样非比寻常的地方,竟会容忍她一个小小的幽灵,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个木头美人不是在开玩笑吧?
这下,她倒不知道该如何应答了。
“又不想走了?”木隐淡淡的问,眉宇间却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沉。
镜月连忙摆摆手,“不!”站起身来,她百般不解的望着木隐,“我只是想不明白,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木隐并不隐瞒,“避开一个人。”
镜月怔住了。
她还真是知无不言啊,而且认真得让人无法怀疑她说的是假话。所以嘛,和太过诚实的人打交道,有时候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她要她避开谁?
“墨世?”镜月想想只有这一个可能。
她只认识他嘛。
木隐微微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现在还不是告诉她的时候。
拉着镜月的手,木隐说,“走吧,我带你离开。”
墨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堆森森白骨,双手紧紧攥成拳,几乎可以捏出水来。他明明听到了镜月的声音,为何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具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尸骸?
这该被千刀万剐的幽灵,又躲到哪儿去了?
“镜月?”他火气十足的叫着她的名字,却又再自然不过。
原来,即便没有联想到水芸,他也愿意开口,但却只是为她。
“镜月是谁?”金兰神色窘迫的从地上站起来,跟在墨世身后走了出来,很不悦的问。
墨世没有看她一眼,也没有应她一声,却用浑身的威慑气魄转告她,“你给我滚!”
“镜月——”他只执着于他在乎的。从头到尾,都没有对金兰说一个字。
金兰见状,压抑的怒气蓄积勃发,一拂衣袖,飞天而去。空气中飘散的潋滟金光,似乎都带着愤怒,墨世却无暇顾及。
“镜月。”他渐渐失去耐性,越发火大的咆哮了一声。“出来!”
镜月告别木隐,首先听到的就是这句。
“脾气还是很坏嘛。”她躲在他身后碎碎念。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控制她立刻扑上去抱紧他的冲动。
“你再不出来我就烧了这堆鬼骨头。”
墨世恐吓镜月。
虽然不确定是否有用,但他却也知道,这幅骷髅不是他阴极殿的东西。
那么自然,就是有人带进来的。
说罢,他的掌心已经酝酿出一团火苗。
镜月着急了,那可是她的救命恩“尸”啊,怎么能被烧呢?
她什么也顾不上,连忙从墨世背后钻出来,抓住他的手就大吹几口气,紧紧的握住,像对待生命中最重要的至宝。
末了,她才扬起小脸,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好……好久不见。”
墨世从她的手里冷冷的抽出自己的手,忽略掉心里狂烈奔涌的欣喜与激动,用力的掐住她的下巴,掐灭自己想要狠狠吻她的欲望,咬牙切齿的说:“果然是你!”
她果然还活着,而且,果然躲着他!
镜月非常心虚,墨世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凝重和深沉,仿佛她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
而她,居然开始愧疚?
“在想什么?”墨世加重了力道。手劲儿之大,就如同他心里急剧膨胀的欲望。
他惦记了她两百年,牵挂了她两百年,多少次午夜梦回都在后悔当时的一时大意。而她离开龙池山,不但对他避而不见,就连现在见面了,居然还学会对着他神游!
是翅膀长硬了吗?
墨世越想越生气,这种恼怒的情绪夹杂着无法说出口喜悦,融合成一种暴戾的力量,独特的诉说着他有多么欢迎她回到他身边。
镜月却不懂。
毕竟,她从来不敢奢望,墨世的心里能有一个小小的角落留给她。她只知道被掐得疼,于是伸出手想掰开他如铁钳般坚硬的五指,奈何却总是挣脱不了。
什么嘛,明明是他先对不起她的。
“在想你为什么要骗我。”镜月说得委屈。
遭遇离弃的失望,面对死亡的恐惧,独自一人的孤独,每每想到那一年的中秋夜,镜月总是想哭,现在也不例外。
泪水开始在眼眶打转,但她却强忍着不让它留出来。
反正,她的眼泪也没人会在乎。
这样倔强的模样,深深的刺疼了墨世的心,他的手缓缓垂下来,在衣袖里紧握成拳,才勉强克制住替她抹掉那么哀伤的冲动。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所以干脆死不承认的狡辩,“谁说我骗你了?”
“你!”
镜月没想到他会耍赖,一边流着泪一边扑上去对他拳打脚踢,将她的委屈,她的害怕,她的想念,她的爱意全部宣泄出来,“你这个坏蛋,我打死你,打死你……”
墨世再也抗拒不了,他一把将镜月拉入怀里,像是在化解她的攻击,实际上却是贪婪她存在的真实感。两百年来总感觉像少了什么的心,此刻被填得满满的。
他欣然承认着那毫无分量的攻击,嘴上却不饶人,“是你太笨!”笨得不相信他,笨得不去等他,笨得误会他,笨得让他们就这样分开了两百年的时间。
笨得,让他的心里再也抹不去她的影子。
“你说什么?”镜月更伤心了,肆意狂奔的眼泪把墨世的衣襟湿了一大片,她抬起头楚楚可怜的望着墨世,语气却凶巴巴的,“把你的鬼话解释清楚!”
墨世却愉悦得想要笑起来。
久违了,镜月的聒噪吵闹。
“本来就是!我只说了八月十五,又没说是哪一年。”他当真解释起来。
镜月却完全被打败了。
这是什么歪理?
她气呼呼的推开墨世。困倦疲惫又开始袭来,镜月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浑身无力的坐在地上。
墨世也跟着蹲了下来,语气里多了一抹关怀,“又想睡了?”看来,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气虚体弱。
镜月还在生气,不去理他,只怔怔对着那堆白骨怅然若失。
如果,当年没有遇见这一具尸骸,她会怎么样呢?也许,还留在龙池洞里;也许,早就灰飞烟灭了吧。
想到这些,镜月更累了。
是心累了。
她不过是想要一句道歉的话,这样的要求,难道很高吗?
不高。
只是她清楚,墨世对待他不在乎的人,连一个字也不愿多讲,那团光的待遇是如此,她也是如此。
而他唯一在乎的人,只有水芸。
她也终于清楚,墨世每次和她说话,都是因为他透过她的善良,看到了水芸的影子。
从头到尾,他都把她当作水芸的替身;从头到尾,他心里、眼里乃至嘴里都不曾有过镜月。
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头,镜月疲惫不堪,眉宇之间深藏着落寞与难过。
墨世看见她难过的表情,心里的撼动更甚,他来不及思考,便已经伸出手覆上她的头,轻轻的拍了三下,节奏的律动,就像是在说:“对不起。”
镜月双手抱着腿,头侧枕在上面,意识渐渐散漫,嘴里含糊不清的咕哝:“墨世你知道吗,被自己相信的人欺骗,真的很难去原谅,你说过会带我离开龙池山,你还说过不会杀好人,不可以骗我,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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