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回医院
狄落落无精打采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见到石子就狠狠地踢飞出去，看一切都不顺眼。
她从来没想过许奕南也会挨打，也从来没想过那么温和好脾气的他回家要面对那么暴戾可怕的父亲。
宁可打死他，也不准他谈恋爱吗？
所以杜宇曾说过，许奕南不相信早恋会成功？
所以许奕南直到现在为止，根本就没有感受过爱情？
可是她却无情地伤害了他！
像他那个暴戾的父亲一样，她也是伤害许奕南的一份子。
无耻！狄落落你真是无耻！为了钱伤害许奕南，最后还不是被杜宇的妈妈赶了出来？真是报应！
小小的出租屋闷热地像个蒸笼，狄落落蜷缩在凉席一角，紧紧地贴着墙壁，试图从那里汲取一点冰凉。拍不完的蚊子嗡嗡地叫着，这个夏末的夜晚，根本就找不到任何可以睡着的理由。
回想着许奕南被打的那一幕，狄落落的眼泪不知不觉润湿了枕头……到底在搞什么嘛！难道没看到他白色的衬衫上，已经染上了微微的红色吗？他受伤了，没人知道吗？！
飞快地从床上跳下来，狄落落拿了钱包，奔跑在下半夜寂静无人的街道上。
她要去看许奕南，就算被他鄙视被他嫌弃，就算看到他和校草夫人在一起的样子会感到锥心的痛，就算一定要用逼的，她也一定要看着他擦完药！
医院里面静悄悄的，狄落落压抑着狂乱的心跳，尽量放轻脚步，有些踌躇地站在许奕南爸爸的那间病房外。
里面并没有人。
薄被有些凌乱地摊开着，床面上还有温度。
走了吗？许奕南的爸爸已经醒来，然后一起离开了吗？
狄落落转身，飞快地冲向医院门口，橘黄色的灯光下面，没有许奕南的爸爸，只有……许奕南和校草夫人。
校草夫人伸手挽住了许奕南胳膊，被他轻轻地推开……
校草夫人又拉住了许奕南的手，像捧着宝贝一样，两眼放光地捧到胸前，他轻轻地抽回手……
校草夫人努力地在许奕南面前做着各种鬼脸，他不动声色地将实现移向别处……
校草夫人干脆用两只胳膊环住了许奕南的脖子，嘟起嘴唇凑上去要亲吻他……
狄落落艰难地吞下口水，心跳变成了狠狠的撞击，心痛的感觉一阵阵从胸口处弥漫开来。
许奕南别开了脸，拿下校草夫人的胳膊，轻轻地退后两步，说：“对不起，我并不喜欢你。”
狄落落的心悄悄地放了下来，迅速地退回到巨大的石柱后面。
“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同意和我约会？”
“对不起，是我太自私，我向你道歉。”
“下午你抱住狄落落，难道你真的喜欢上她？她跟你表弟才是一对，他们都在玩弄你！”
“……”
“你真的喜欢她？”
“……”
“可是我也真的喜欢你呀！我保证我的爱没有一点杂质，我绝对不是为了钱才跟你在一起的！”
简直就是胡说！
许奕南默默地从石柱旁边经过，白色的背影有些孤单，有些落寞，有些倾斜和痛苦，一定还没抹药！这个死笨蛋才不知道伤口需要抹药！
狄落落从石柱后面站出来，甩了甩头发，把她从杜宇那里学来的痞痞的模样发挥地淋漓尽致，走到校草夫人跟前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狄落落！”校草夫人显然吃了一惊，眼睛瞪地像铜铃，“你怎么在这里？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刚来。”
“你想干什么？你耍了许奕南，别指望我会放过你！”
“对！我耍了他，所以你最好不要再耍他！他那个人笨笨的，耍起来一点也不好玩，如果你真的是为了金钱和礼物接近他，那你可要小心一点，我狄落落耍过的人，决不允许再被第二个人耍。”
“你这是什么意思？”校草夫人看起来毫不畏惧，反而用充满挑衅的眼神回望着狄落落，“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后悔耍了许奕南吧？怎么？你也爱上他？”
“你最好别忘了我说的话！”
“就算一开始，我是为了钱和礼物接近许奕南，可是今天下午，当我看到他因为我挨打却一声不吭的样子，我就真的爱上了他。所以，我也一样不会放过耍了许奕南的你！”
狄落落在医院和校草夫人的谈话，以非常白痴的姿态结束。
她被校草夫人打了一个耳光。
简直逊到了家，窝囊透顶。
被打之后，脸上火辣辣的热度，甚至让她忘掉了去医院的初衷。许奕南那头受伤的笨猪，一定还会背着满身的伤痕来学校吧？
早晨上学的路上，狄落落继续踢着遇到的每一颗石子。
“狄落落！”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又是在学校门口，杜宇摆着一张比钟馗还要难看十倍的臭脸，满眼杀气地挡在她面前。
“你又干什么？”
“去给我买早餐！”
“我已经不是你的保姆了，别来使唤我！”
“工资都预支了，你想抵赖？”
“呐！全部还你！”狄落落拿出还没动过的三千元钱，全部拍在杜宇的手掌心里。她这个人真是天生没有做保姆的命呀！工资再高都是白扯。
“我不要钱，我要你……”杜宇的脸涨得通红，完全没有平时在狄落落面前那种嚣张跋扈的样子，舌头也像打了结，后半句怎么也说不出口。
狄落落的脸早已变了颜色，我要你？这是什么话？这个人耍流氓都耍到学校里来了么？
看来不赏他一嘴巴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狄落落摩拳擦掌，正要挥上杜宇的脸……
“我要你做我的保姆，一直到我九十岁……”杜宇握住了狄落落的手掌，顺势贴上他的胸膛，热乎乎的体温，咚咚咚的心跳，挣也挣不脱，狄落落忽然感到不知所措。
“九十岁？你这种混蛋能不能活那么长还是个问题，你快给我放手！”
“我就不放！我把一切都预支给你，我的真心，我的爱情，我能给出的一切全部都可以给你！现在想从我身边逃走，想都别想！”完全失去理智，现在的杜宇简直像只发了疯的小兽。
“你怎么了？你在说什么？你喜欢我吗？犯什么白痴？”
“狄落落！我是认真的！”
“可是我不喜欢你，如果你怀着这样的心思，那你预支给我的一切，我都更不能要，对不起。”
“你不是爱钱吗？不是很爱钱吗？我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还不行吗？”
“我不是爱钱，我是需要钱，钱是什么东西？总是不停地让我陷入困境，我为什么要爱它？”
“你不能走！我就不让你走，就不让你走！”杜宇发疯一样抱着狄落落，双臂像钢圈一样紧紧环绕着她，狄落落几乎动也不能动，只能狼狈地做着无用功。
“你放手啊，这样只会让我更加讨厌你，快放手啊！”
“我也很讨厌你，也讨厌我自己，我就不放手！”
“呀——！”狄落落踩上了杜宇的脚，然后用尽全身力气，一个过肩摔，杜宇躺在了水泥地面上……杜宇手中的三十张百元大钞，雪花一样洋洋洒洒地缓缓落下来，落在狄落落的肩膀上，落在杜宇的身体上……
校门口立刻热闹起来。
经过的同学们停下脚步，好奇地围了过来。
狄落落看到，许奕南僵硬的身影，安静地矗立人群之外，用一种极为憎恨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住她。
“狄落落你太过分了吧！杜宇把你解雇了，你就这样报复他吗？你到底还想玩弄几个有钱的男生才会收手？”
循声望去，狄落落看到校草夫人和她身边的女生。
没错，那个说要帮助校草夫人接近许奕南的女生，那个她曾经在和许奕南聊天的楼道附近的洗手间，见过的那个似笑非笑的女生。
反正她好像永远都摆脱不了厄运，反正她似乎不是小偷也绝不会是良民，一定是个土匪骗子或是别的什么令人排斥的角色。
反正许奕南就算不鄙视她，也会憎恨她。
反正她已经够白痴了，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狄落落大步走到许奕南跟前，手掌一摊：“我的吊坠呢？拿出来！”
许奕南缓缓地别开脸，紧抿的唇中低低地蹦出两个字：“没带。”
“你保证过的！”狄落落差点跳起来。
“虽然保证过，但还是没带。”
保证是干什么用的？
校草夫人刺耳的笑声又一次传播开来，越过暴怒的狄落落，她摇摇摆摆地走到许奕南跟前，自然而然地将手臂插进许奕南的臂弯，两个人步调一致地款款走入校园。
这是什么世道？凌晨的时候，许奕南不是还说不喜欢校草夫人么？现在贴地那么近干什么？
变色龙真是到处都是！
教室里，杜宇和狄落落像仇敌一样，各自朝着相反的方向。
杜宇还可以看到黑板，坐在墙角的狄落落，就只好面壁思过了。
娘的！
白痴许奕南到底在搞什么鬼？！
狄落落捏了捏酸痛的脖子，郁闷无比地叹了口气。
杜宇要是不跟着发神经，她还可以向他打听点许奕南爸爸的情况，可是现在，唉！那一家人，怎么全都是怪物？
下午第三节课快开始的时候，教室里乱成一团。大量的学生在走廊里匆匆忙忙又来来回回，好像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
“杜宇，你不要去看看吗？你表哥跟人打架了！听说已经鼻青脸肿了！”
“温柔王子许奕南竟然打架了耶！”
“快去看看！快去看看！”
……
狄落落拿起课桌上最大最厚的一本习题书，一脚踢翻了凳子，随着人流飞速地向事发地点奔去。
妈的，许奕南这只蠢猪！真该被他爸直接揍死，这样就不用带着伤来学校再被别人揍！
“狄落落你要想好！如果继续惹事，你连助学金都申请不到，到时候只有退学！”
切！她还以为杜宇那家伙已经跟她反目成仇了呢，原来还是会担心她！
可是他真正该关心的不是她狄落落，而是许奕南！
如果在家不敢帮助许奕南，是因为害怕暴戾的舅舅，那么在学校里，至少在学校里，应该大胆地为兄弟挺身而出吧？
但是杜宇最终也没有跟来。
操场上一片狼藉。
狄落落赶到的时候，许奕南并没有在打架，而是悠然自得地地倚靠在墙角下，一边吃着雪糕，一边欣赏着其他一群人打架……
不过他确实已经鼻青脸肿。
那边战场上，校草夫人和一群女生疯狂地撕扯着，不但鼻青脸肿，还蓬头垢面。许奕南好像看地津津有味，狼狈的脸上竟然洋溢着笑容。
“都给我住手！全部带走！”政教处主任气急败坏地赶到现场，指挥几个男生直接拖走了许奕南和疯狂的女生们。
操场上很快又回复了一片宁静。
许奕南吃到一半的雪糕残留在他刚刚坐着的地方。
狄落落手中大大的习题集无力地落在草坪上。
“许奕南为什么打架？谁把他打成那个样子的？”狄落落追上两个看过热闹的女生，张开双臂拦在他们面前。
“上完体育课，他无缘无故就跟操场上的三个男生打起来，谁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三个男生好像正在讲谁的坏话，好像是为了女生才打起来的。”另一个女生补充道。
“一定在讲林晓蓝的坏话，你看她后来跟那几个男生的女朋友打得多起劲？”
“谁是林晓蓝？”狄落落一头雾水，哪里又冒出来个林晓蓝？
“就是许奕南的女朋友啊！”
“校草夫人？”
“对对对！她总是这样自称自己，很多人也都这样叫她！真是无耻！”
狄落落的心口又一次像针扎一样疼痛起来。
那么好脾气的许奕南，竟然会因为有人说了校草夫人一句坏话就大打出手……还说不喜欢她？谁信哪！
“喂！你们两个长舌妇！跟她说什么！不知道她也玩弄过许奕南吗？”前面的人群中，忽然跳出来一个双手叉腰的女生，恶狠狠冲着被狄落落拦住的两个女生大吼。
两个女生脚底抹油一般飞快地逃走了。
“可是，她好凶啊……”
“凶你们就怕啊？那都是装出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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