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园沈晤的卧房里。
墙上挂着泼墨山水,逸丽清竹,窗边垂着帘幔薄纱,被铜钩自两边轻轻挽起,阳光就从这里淡淡地洒入,照得房中一片窗明几净。
我望着眼前的一景一物,感受着房内的一气一息,那么用心,那么仔细,好像要把这一切都牢牢地映在脑子里,也映在了心里。这里充噬了他的气息,有他生活过的影子,最后一次,让我再看一眼你的样子,让我再听一声你的话语,然后我会再无留恋地离开你,永远地离开你。
秋风凄凉,浅浅地自窗际间流入,带起书案上一纸轻扬。我走了过去,视线缓缓地落在了那纸上勾勒出的一段浓墨上:
深院静。尘暗曲房凄冷。
黄叶满阶风不定。无端吹酒醒。
露湿小园幽径。悄悄啼姑相应。
半被余熏残烛影。夜长人独冷。
心中不禁一痛,宛若刀尖,猛地触碰心口。一时间,万千思绪情愁,有如波涛汹涌般在胸中激荡,心顿时被浓浓的悲伤给淹没了。
沈晤,如果可以,我多么想一辈子,留在你身边,即使天塌了,地裂了,你死了,我死了,我都会陪在他身边。也许是上天的注定,也许是命运的捉弄,当事过境迁之后,我才发现,我已离了你很远。这距离,远得让我没有力气,更没有勇气去冲破那道横在你我之间的阻隔。或许我是懦弱的,或许我是胆怯的,但是如今的我,有什么脸面,又有什么资格再去面对你?而如今的你,也不仅仅只是那个饮风阁的沈晤了。世事总是在变换,改变了你,也改变了我,你有了你的牵绊,我有了我的顾忌,我们都不再是从前的我们了。记忆中的那些回忆,那些感情,那些所有的点点滴滴,就让它们在今天结束了吧。
莹润通透的血玉蝉,带着离开身体时残留的温度,被轻轻放在了宣纸旁。那其中游荡的一泓赤水,鲜血一般刺激着我的大脑,如同内心深处的一丝泣了血的颤抖。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指决然地从血玉蝉上移开,刚一转身,却猛地怔住了。
不知什么时候,卧房的门口静静立着一抹凝滞了的影子。他的身影颓然挺立,那么萧索,那么落寞,落寞得让人心痛,然而,他的目光却直直地盯着书案上的那枚血玉,似乎有什么按耐已久的火光,挣扎着将要呼之欲出起来。
我控制着心中的慌乱,只想着尽快从这里离开,可还不等我反应,下一刻,身子已然被他抱在了怀里。
耳边,是他急促的心跳;鼻间,是他熟悉的味道;后背,是他那有力的双手,牢牢地将我抱在他的胸前,仿佛要把我融进他的骨髓中去。
我挣扎着想要推开他,惊惶失措中不禁失口叫道:“放手!放开我!”
“对不起,阿妍,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原谅我,不要在离开我了。”此刻的沈晤,就像一个可怜无助的孩子,抱着他唯一的依靠不断地苦苦乞求。
心里似乎有一丝空袭,我克制着自己不要再听下去,不要再想下去,深怕自己放任的念头将如同铁锹一般将那心底的空袭越掏越大。我咬紧了嘴唇,决绝地说道:“你看清楚了,我不是阿妍!”
沈晤不语,只是紧紧地抱住我,抱得是那么紧,那么用力,我感到整个身子都快被他捏碎了。我忍不住伸出拳头想去捶他的背,就在这时,我听到他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容貌可以改变,眼神却是变不了的。阿妍,当你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就知道我再也放不开了......”
我一下子愣住了,握紧的拳头就这样堪堪停在了半空,久久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