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饮风独夜醉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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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好茶!规矩,你沏的茶越见功夫了啊.”池笑天微微一笑,回首对身后的小厮说道.

“规矩谢池爷夸奖.”小厮颔首称谢.

“规矩?”我轻念着,好特别的名字.

“萧姑娘有何吩咐?”规矩躬身问我.

“哦,没什么.我只是……你叫规矩?”

“是,小的就是规矩,昨天给姑娘领路的那个是小的兄弟,名叫方圆.姑娘若是有什么吩咐,直接告诉小的兄弟俩就行.”规矩滔滔不绝地说着,这时,南宫无痕自堂外走进来,眉宇间透着疲惫,看上去有些劳累,身后跟着规矩所说的方圆.

“少爷,您先坐,小的这就去给您上茶.”规矩说完,一溜烟 便消失在门口,留下方圆在这伺候着.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当真是个好名,我心下暗道.

“生意似乎好得吓人.”池笑天带着丝玩味的笑容,瞟着眉头微蹙的南宫无痕, “看来南宫家的招牌可真是抢人眼红啊.”

“我突然觉得我好像跳进你们事先挖好的陷阱中去了.奇怪的是,我竟然还跳得心甘情愿.”南宫无痕笑了,笑得无奈而莫名,说完,他有意无意地瞟了我一眼.

池笑天笑哼一声: “姜太公钓鱼也要愿者上钩.何况这还是对你南宫家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好差事.”

南宫无痕长眉微挑,托着下巴道: “看来萧姑娘所言的虎穴也不尽其然,我看倒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你别老是拐着弯子骂人好不好!我好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池笑天不满道,抄起手边茶盏便向南宫无痕掷去.

南宫无痕不着痕迹地侧身躲过,顺势反手接住茶盏,滴水未溅地将之放在案上.

“救命恩人?”我好奇地盯着他们,询问着其中缘由.

“要说这救命恩人,似乎是某人硬扯上的吧.我可从来没承认过.”南宫无痕撇了撇嘴,满脸不以为意.

“那日在洛水桥,要不是我替你解决了那个洪口霸天,你的日子恐怕没这么舒服吧.”

“若不是因为你,我在洛水的生意也不至于落得打包走人的下场.那洪口霸天好歹也是知县的亲侄子.你这一出手,倒霉的可是我.”

“洛水那小地方,你怎么也呆得住.我这是帮你找了个离开的理由.”

……

我就这么边饮着茶便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斗嘴,心中却有种从来没有过的惬意,似乎连日来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也微微舒缓了些.

寒汐进来的时候,他们仍言语不休地你来我往.寒汐望了他们一眼,一副见怪不怪的淡漠神情,径直走到另一侧的案边坐下,接过规矩端上的茶盏,浅浅呷了一口.

“我就说吧,即使天踏下来,老五也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池笑天打趣着,率先从这场毫无意义的争论中退了出来.

南宫无痕一口气吞下手边早已凉透的清茶,艰难地点了点头.

在历经了一番“风雨”之后,两人很快却又一同达成了共识.我望着寒汐平淡得有些冷漠的脸,觉得有点想笑.

寒汐只是默默地喝茶,他端着茶盏的手指修长却很纤细,关节浅浅地突出,却不似一般习武者那样孔武有力.很难想象像这样一双看似柔弱的手,拿起剑来却可以是如此的凌厉决绝!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顷,他自怀中掏出一枚圆形银镖,却扔到池笑天手中.池笑天在接到银镖的那一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的神色,唇边的笑意短暂凝结,但随即又恢复如初.一切快的好似未曾发生,却清楚地映在我眼中.

池笑天笑意不变,只是眼中沉淀了一层难解的深沉: “该行动了.”

夜幕降临,华灯已起.

不同于白日,夜晚的街道呈现出一派喧闹的繁华.两旁街灯灿若星辰,酒楼戏庄不时地有喧哗声传出.路边的夜市更是人群不断,你来我往,笑意融融.

而此时出现在眼前的,却是几个花枝招展,如花似玉的女子.她们施展着无比柔软的曼妙身姿,操着一口沁人心媚的吴侬软语,好不卖力地招呼着过往的路人.

她们身后一家装饰得华丽却不失风韵的雕花楼台,不时地从里面飘来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气和刨花油的味道.悬挂在二楼楼台外的漆匾上印着三个流金大字:天香楼.

出门的时候,池笑天以方便行动为由,让我换了身男装.没想到,所谓的行动,竟是到这青楼采花!

我有些气恼地盯着池笑天,可他却面色沉静,默默盯着楼内出神,竟是未曾察觉到我的目光.他到底是怎么了?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如此失常.自从寒汐交给他那枚圆形银镖后,他便一直有心事的样子.南宫无痕和寒汐也好像知道些什么,都闭口不提此事.银镖是影子间联络的信物,不同的形状代表不同的影子堂.难道那枚圆形银镖背后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走吧.”池笑天轻轻吐出一句,径自走进了楼中,留下一抹孤寂的背影.

“两位公子,进来喝杯酒吧.”刚踏上台阶,那群蜂蝶似的女人立刻围了上来,毫不避嫌地拉拉扯扯.她们身上浓郁的香粉气息冲人口鼻,令我几欲昏厥,下意识地极力摆脱她们的手,一时间倒有些手足无措.

池笑天只淡淡扫了我一眼,平静地说道: “让开.”

这话语气虽轻,却似乎有一种强力让人违抗不得,当下这群女人竟都依言放行而去.

“是哪位大爷光临天香楼啊?”人还未到,那娇媚的声音已然传入耳中.嗓音中透出几许成熟的沧桑却仍带着浅浅的妖娆气息.随后,大厅左侧的一处珠帘被掀起了一角,一个身着浅碧色云衫的女子自内堂走出,她约摸四十岁许,却犹见姿色超群,肌肤如蜜,长眉入鬓,一双眸光漾然的眼睛藏着如醉如诗的妖媚.眼角眉梢细细的波动,每一条细纹都是含笑风情.这样的女子若是在年轻时,必是明眸皓齿,风华绝代的人物.

她看到池笑天,浅浅地笑了笑,热情地走过来挽住池笑天的胳膊:“原来是云公子啊,可真是稀客.来来来,我让人给您准备间雅厅,您先坐着,我这就给您叫红袖去.”说着就叫了一个姑娘把我们带进内堂的一间雅厅.

“云公子?你来这儿到底想干什么?这不会就是你所谓的‘行动’!”我盯着池笑天,心中有些气恼.

“江湖中人都称我为‘流云’,叫我‘云公子’似乎没什么不对.至于来这儿,倒确实是为了办事.”他玩弄着手中的折扇,淡淡说道.从他的眼中,我隐隐可以看到有一股无名的压抑正在酝酿.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到一阵珠帘摩擦的清脆响声.回头一看,一位白衣女子映入眼帘.她长得很美,初见时如新雪出尘般使人眼前一亮.修长的脸上有一双很媚人的眼睛,柳叶弯眉斜飞入鬓,一弯樱唇似笑非笑,肌肤胜雪,如丝般滑腻.长发盘云,上面斜插着一支淡色兰花的水晶簪子.她出现的时候,身旁的池笑天似乎震了一下,我听到他手中茶盏的一丝微微的颤抖,而那女子的眼中也有一种莫名的情绪一闪即逝.

她走到桌边坐下,体态轻盈如风,披着宽袖低襟的白色纱衣,上面用白色与银色的丝线坠满了花朵,远看不觉,走进时,只觉秀雅清新,那种不露声色的绝艳飘香,竟是胜过任何五彩缤纷的色彩.我望着池笑天,他的眼神很怪,紧紧盯着眼前的女子,眼里有种令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池大哥,好久不见.”女子轻轻开了口,声音是说不出的悦耳动听,好像是春风吹过湖面,荡起了令人心颤的涟漪,可这动听的嗓音中却又透出一股淡淡的索然, “如果我不找你,你是决不会来我这儿的吧.”

池笑天将目光收回,重新把目光投向手中的折扇,沉默不语.

“我知道,两年了,你还在怪我.”她轻轻叹了口气,有些自嘲地苦笑, “但是,此次确是有件重要的事.”说着,话锋一转,突而变得有些严肃,她拿出一封信,推至池笑天面前, “这是韦堂主四日前派人交到我手中的.”

池笑天与我闻言俱是一惊,没想到韦昌德竟然留下了一封信.难道他已料到自己会遇到不测?顾不得多想,池笑天拆开封口,展开信纸,出乎意料地.偌大的信纸上竟然只有草草的四个字: “并非东厂.”

“并非东厂?”这封信是韦昌德死前留给我们最后的线索,却只是短短的四个字,难道说,杀害韦昌德的并不是东长的人?还是说,连挑我五处分堂口的亦不是东厂所为?

池笑天紧蹙双眉,问道: “送信的人还说了什么没有?”

“送信的是韦堂主家中的管家丁富,他说韦堂主交待说,他被人盯上了,处境危险,不方便多说,但他所知道的,都在这封信中了.”

“并非东厂?难道真不是东厂干的?那还会有谁能有这种能耐?”池笑天一手将信纸揉成团,紧紧握住,以至于关节都泛出了白.

“我们还在收集更多的情报,一有消息会再通知你们.”女子平静地说道,回首望见我,浅浅一笑, “来了这么久还没向你介绍一番,我是地影堂的红袖,或者你可以叫我幽兰,那是我入楼前的名字了,没几个人知道,我却一直很喜欢.”她淡淡地说着,却隐隐潜藏着一股忧伤徘徊其中.说完,她若有所思地看了池笑天一眼.

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池笑天明显怔了一怔,却依旧还是什么也没说.红袖见状微微笑了笑,笑得几分无奈,又有几分苦涩.

地影堂,影子旗下地字号堂,专司暗中收集情报一职,却不想竟是眼前这风花雪月的烟花之地.

“萧姑娘想必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不习惯也是自然.”

“你怎么知道……”我心下一惊,此刻我一身男儿打扮,方才在门口还被一大群姑娘拉来扯去,她竟然一眼就看出我是女儿之身.

似是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红袖轻轻笑了笑, “像你这么清丽脱俗的容貌,一看就知道是个姑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