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者,暗也.影无痕,暗无迹,隐也.
影子,隐于暗中,饮风阁下最为神秘的组织.它的存在就像一团空气,充噬着各个角落却又不被人所觉,就似影子,如影随形.
影子,其内分天.地.玄.黄四个堂口,无形却似有形.堂中剑客分隐于江湖各处,相互间有暗码联络,他们的身份往往是双重的.也许他在外人眼中只是路边普普通通的小贩,亦或是酒楼里跑堂的小二.但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外表之下隐藏着的是如何的一身锋芒.
影分四堂,天地玄黄.各堂各司其职.天影堂,影子旗下天字号堂,专属暗访一职.池笑天便是这天影堂的堂主.因久在江湖行走,不便直接着手堂中事务,故由司徒暗中联络堂中众人,听其调度.
清晨时分,窗外飘起了迷蒙的细雨.
雨轻轻地自空中飘落,犹如袅袅白雾.眼前所及的一切,都是一片朦胧.夹杂着雨丝的风缓缓透过窗畔,吹进丝丝凉意,触手之处一片沁冷.
池笑天一早便被南宫无痕给拉走了,我呆在这空荡荡的庭院里,一个人对着雨幕发呆.
天是一片迷茫的灰,裹覆着沉云朵朵,将一切都笼罩在迷蒙之中.此次山东之行,我们像是一步步踏进了一个充满疑雾的谜团.我们在明,对方在暗.所有的一切亦佐之于未知,像是覆了层轻纱,看不真切.
这时,一抹颀长的身影由雨雾中走近,淡淡的轮廓被雨水勾勒得几分模糊,但依稀可见雨珠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周身弹开,半点沾湿不得.寒汐走进屋望了望我,扬了扬手中的寒星剑.
“比剑么?”我望着窗外暗沉的天气,雨淅沥沥地下,雨珠顺着屋檐串珠似的落下.
他点点头,依旧那样清澈而淡然的眼神.
“好.”我微微一笑,拿起离歌,随他来到院中.
雨,连绵不绝地在我们之间落下,溅起朵朵水花,仿佛隔了堵透明的墙.他提剑在手,静立在雨中.他的剑是银白色的,剑脊上有一道闪电般的痕迹.他手中忽地银光一闪,瞬间划出一道流虹.那剑光似一闪而逝的流星,又如惊天一记闪电割破这个凝滞的空间,纵横飞舞.剑锋劈开面前水幕,破空而来.我反手握剑,侧身避过, “呛”的一声,寒星剑与离歌当空一击,激起半点星光.
剑,他的剑在雨中蒸腾起白雾片片,似乎将四周的空气都沸腾了.他手腕一旋,剑法又突然变得轻盈起来,掠起冷光一片,淡淡的像是月光.
我心下暗叹他的精湛剑法.剑光虽净如春水,却快似流星,快得连让人反应的时间都微乎其微.他挥剑如风,越功越猛,整个人都包围在一团剑影之中.离歌随着那道游走万变的银光飞舞,巧妙地避过寒星剑凌厉的攻势.穿梭在雨水纷飞的珠帘中,带起层层水雾.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雨珠似落玉般从空中坠落,自地面弹射出晶莹点点.离歌如影随形地跟着他,像只蝴蝶在他的周身飞舞.寒星也如一道道流星闪烁在朦胧的雨幕中.我们的身影在雨中翻飞,雨水在快剑的飞舞中凌乱了坠势,纷纷在四周喷散开,形成了一个圆形的水瀑,将我们团团围住,愈发显得虚无.
窗外的雨依旧连绵地下,院中散落着被雨水冲刷而降的残叶.落叶上的雨声,嘀嘀嗒嗒,落珠般清脆.
寒汐坐在角落轻轻地擦拭着剑上残留的水迹.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宁谧的气息,与方才在雨中挥剑如星的他判若两人.他的侧脸清秀而冷峻,头发和眼睛是不可思议的黑幽蓝.这一路走来,他安静得就像一个影子,让人几乎忘记了他的存在.那颀长的身影,透着微微的孤寂,很淡,很淡.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他并不是一个剑术高超的剑客,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一个满心落寞的人.他时时刻刻在一个无声的世界中,这无形中将他与别人化开了界限.听不见声音,无法与别人交谈,只能通过读唇去体会对方的意思.也许,在他的内心,定是隐藏了许多我们看不到的悲伤与无奈吧.
似是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转过头,眸中一片深邃,却又像清澈见底的泉水,干净得不见一丝杂质.他静静地望着我,唇角甚至微微勾起,浮现出一抹很浅的笑.
他笑了,他很少笑,所以笑起来显得有些生涩.那笑容在他脸上,仿佛水面波光般一掠而过,然而他的笑容,就如拨云见日一样,一下子变得开朗了.
片刻之后,南宫无痕派小厮过来请我们过去,说是有要事商量.
小厮在前方引路,领着我们在诺大的南宫无痕的别院中穿来梭去.即使已值冬分,院中景色仍不见萧索.棵棵冬青倍显犹新,株株寒梅初结新苞,更有朵朵晚菊幽散清香.一路上小桥流水,方亭角檐,如诗般惬意.
小厮将我们带至一扇房门前,轻轻扣了两下门,低声道: “少爷,客人已经请来了.”.
“让他们进来.”屋里传出南宫无痕的嗓音.
小厮为我们打开了房门,躬身做了个“请”的动作.我抬脚跨进门槛,看见池笑天和南宫无痕正在案前商讨着什么.池笑天抬头望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脸上交织着复杂的情绪.
房门在我们身后缓缓合上,小厮已经悄悄地退下.室内无风,有一种说不出的窒闷之气.
寒汐接过池笑天手中的信笺,看了一眼,下一刻,他脸上神情已变,幽深的眸闪过一丝冰而冷的光.他转过身将信笺交到我手上,我能感觉到那一瞬间他周身散发的森然冷气.
什么!我心下一惊.纸上几笔刚劲有力的行楷却如锋刃利箭般射人眼芒.
(小字)韦昌德深夜猝死房中,周体无伤,左眼瞳中有一极细针口,呈黑,中毒而亡.
韦昌德,万通钱庄的大老板,山东一带有名的富商,名下产业更是分遍山东各地.而他的另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则是山东堂口的总堂主,直接听令于饮风阁,掌令其下各分堂.我们一行来到山东,也正是他的那封急报所致.如今他的猝死,到底暗示了些什么?
南宫无痕望着我,剑眉微挑: “不知萧姑娘有何高见?”语气中倒有几分试探的味道.
我放下信笺,淡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你是说……”南宫无痕沉吟着,深沉的黑眸闪了闪.
“万通钱庄的生意还是要做的.”我抬头看着他,语气平静.
“这万通钱庄的老板,从现在起可就是你了,南宫少爷.”池笑天走到南宫无痕身边,给了他一个饱含深意的眼神,带笑的唇角轻轻一扬,“韦老板一死,这临淄城内有这个能力接手钱庄的,就非你莫属了.”
南宫无痕眼底闪过微微的讶异,随即唇瓣浮现出一抹苦笑: “我似乎没有拒绝的余地.”
我轻轻一笑, “这么好的的生意,你不会拒绝.”
南宫无痕的接手无疑可以助我们查清韦堂主被杀的真相,以南宫家的财力,势力,接手区区一个钱庄,并不会招致太多耳目.我们也可趁这次机会,潜入暗中进行调查.若韦昌德真是因为身份暴露而招来杀身之祸,那对方一定不会放过万通钱庄这条线索.况且韦昌德虽常年隐于市井,但凭他的武功修为,却仍是一介高手.能在一招内杀人灭口还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必不是一般人物.如今之计,唯有此法可行.虽有些冒险,却不失为接近真相的最好办法.
万通钱庄的老板突染恶疾,不治而亡.名下产业尽数被南宫家的二公子纳入帐下.此通消息在临淄城传得沸沸扬扬,万通钱庄的生意也陡然间变得兴隆无比.东家的存银趋之愈丰,百姓更是将余银皆立户储之.一时间,钱庄不得不加派更多人手来确保生意的正常运作.
此刻,池笑天和我正坐在钱庄后堂品茶.
茶带着淡淡的清香,香气萦绕沁人心脾.我浅浅啄了一口,顿时满口生香,久萦喉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