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饮风独夜醉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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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哈哈,沈少侠,墨少侠,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宇不凡!”

刚进唐府大堂,只见正中座上的一位老者朗声一笑,声如洪钟,步履沉稳地走上前来。

这是个精神矍铄的老人,虽已年近六旬的年岁,两鬓染霜,发丝飘白,眉宇间川字形的皱纹有如刀凿,却依然长眉似剑,双目有神,说话间,眼中透出犀利干练的神色来。此人便是唐家现任的家主―――唐德宽。

“哦?不知这位是?”他的目光投向我,带着探询之意。

“子妍只是少爷身边一名小小的侍婢,不足挂齿。”我当下心念一转,抢在沈晤前面答道。

沈晤闻言微微一愣,若有所思地望了我一眼,很快又不着痕迹地平复了脸上神情,淡淡地一笑带过。

“仅仅一个侍婢便有如此修为,饮凤阁当真是高手如云呐。”唐德宽缓缓笑道,有意无意地扫了我一眼,在他转身的一瞬间,我看见他眉中的皱纹加深了几分。

“几位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贵干?”他接过下人端上的茶盏,浅浅呷了一口。

“在下得到消息,东厂一暗中派人南下,恐怕会对贵府不利。”沈晤坐定,道明来意。

“哦?”唐德宽闻言神色一凛,眉峰一拧。他有些沉吟地,看着手中的茶,面上似有诧异与不解。

“老夫自问执掌唐家数十载,似乎并未做过得罪东厂之事。”他沉思片刻,字斟句酌地回答。

“以唐家在江湖中的声望,它的存在本身对东厂,对朝廷就是一种威胁。”沈晤端起茶,轻轻啜了一口,然后手指稳稳放下茶盏,“这次东厂派出的均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个个身手高强,看来是下了狠功夫,在下恭劝唐老门主早作打算。”

这时,身旁蓦得响起一声冷笑:“你所言不差,东厂的确豢养了一批杀手。那又如何?一群阉人的乌合之众罢了,既无骨气,又无斗志,实在不足挂齿。”说话的是一个长眉广目的中年汉子。他坐在唐德宽右方不远处,脸上是轻蔑的神情。

“重元,不得无礼!”唐德宽出言喝止,随即回过头来略带歉意地赔笑道,“吾儿重元,向来行事莽撞,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唐重元不服气地望着唐德宽,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只是板着脸瞪了我们一眼。

墨非静坐在那儿毫无反应,眼神郁悒而冰冷,焦点凝结在脚前方的铺石青砖上,不知在想些什么。沈晤倒是不愠不火,淡淡道:“想必各位没有忘了当年的江南洞庭陆家和江西钟家吧。”此话一出,大伙儿的眼神都为之一变,唐德宽一怔,微微蹙眉,眉间皱纹有如刀刻。一旁的唐重元此时也没了话音,脸色却是微沉的。

半晌,唐德宽才幽幽地叹息:“沈少侠,老夫明白你的意思。东厂奸人实在是欺人太甚,我唐家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沈少侠放心,有我唐德宽一日,唐家必将力抗到底。”

这话说得巧妙,他说的是有唐德宽一日,而非唐家。这其中可大有文章可做。我不动声色,望了沈晤一眼,他淡淡地笑着,眼中若有深意。

一旁的墨非蓦得笑了笑,然而眼神却是冷厉的,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笑,却笑得如此冷酷,仿佛要给四周沉浮的空气也镀上一层冰。

这时,一声男子的嗓音自身后传来,语中带着几丝慵懒的意味:“今个儿起晚了些倒似乎错过正事了。”

循声望去,一个人缓步走入堂内,素袍宽带,一身旧衣,看起来像个极认真谨慎的读书人.

“阿邺,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我一早就派人去叫你,你怎么现在才过来.”唐德宽拉下了脸色,压着嗓音说道.

“哎呀,真是对不住.昨夜躺得晚,今早睡得沉了些.几位,还请海涵.”进来的是唐邺,是唐德宽长子的独子。唐德宽共有三子,方才说话的那人是老三唐重元,此人武功平平,性格粗犷,并无什么大的建树。老二唐重延并不在府中,江湖上传闻此人迷于佛道,常住寺中修身理佛。而老大唐重哲文武双全,才华横溢,曾在江湖上闯下不小的名声,只可惜英年早逝,只单单留下这么个独子。此刻眼前的唐邺一副斯斯文文的书生样,说话间却又带有玩世不恭无所适从的语气,倒看不出半分他父亲的样子。

唐德宽嫌恶似地瞪了唐邺一眼,索性将头转开了,看得出他对唐邺的失望和厌烦,唐邺见状,“呵呵”一笑,倒也不以为意,自顾自地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下人端来茶水伺候。

唐德宽清了清嗓子,不再去理会唐邺,冲我们探眉问道:“不知诸位以为,这东厂将如何动手?”这一问使得本来因唐邺的出现而变得有些轻缓的空气再度变得窒闷起来。

“既是暗中派人,莫不是从暗下手?”唐德宽神色深沉,思忖着说道。

沈晤脸色凝重起来,沉默半晌,缓慢而坚决地摇头,语气也变得森冷起来:“只怕不会这么简单,莫忘了,同样的手段,东厂不会使用两次,况且,”他顿了顿,眼中猛地寒意闪烁,“东厂想必早已料到我们会插手此事。”

同样的手段,东厂在二十年前便是暗中对陆,钟两家下手,让对方措手不及,这才致使两家家主落入东厂之手。

“那沈少侠以为?”

沈晤沉默了会,回头望了望我,眼中有探寻之意,我缓缓地吐出几字:“先礼后兵。”

“先礼后兵?此话怎解?”唐德宽紧蹙着眉峰,沉吟着道。

“还不就是先登门提条件,答应了大家好说,不答应就一个字―――打喽。”一旁的唐邺突然插嘴道,说得如此满不在乎,好像唐家眼下的处境与他沾不上半点关系。

唐德宽皱着眉瞟了唐邺一眼,虽有嫌恶却没有出言反驳,低下头来暗自揣度。

唐重元冷哼了一声,眼中划过一丝不屑:“东厂那帮阎狗,难道老子还怕了他不成!”

“怕不怕还得在功夫上见分晓。”墨非的眉间漫起冷笑,他冰冷的语气似乎从来没有变过腔调。

唐重元一听气极,脸色陡变,正欲发作,却被唐德宽喝断:“好了,重元。此事事关重大,切勿意气用事。”就这么堪堪压下满肚子火气,又缩回到座中。

“几位远道而来,不如就在敝府住下,也好让老夫略尽地主之宜。”唐德宽一笑带转话锋,说着就欲吩咐下人。

“不必了。”沈晤淡淡回绝,“我们已经定好住处,就不叨扰贵府了。请唐老门主宽心,此事饮凤阁既已插手,自当尽全力护得贵府周全。”

“如此,就多谢各位了。”唐德宽自座中站起,微微躬身施了一礼。这时,我微微瞄了一眼坐在下手的唐邺。他望着唐德宽的身影,笑了笑,若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