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饮风独夜醉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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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出了唐府,我们在城中随意逛了逛,便来到早先安排的住处。这是一座还算宽敞的四合小院,位于唐府东侧不远处,却是远离了城中闹市的喧嚣,比起那些人来人往的客栈,倒也显得几分清静。

院内早已有人等候,是个二十岁许的年轻人。一身青蓝,身形修长,看上去冷峻中含着英气。他单膝跪地,神色敛然,语气微肃:“属下楚融见过三当家,四当家,妍姑娘。”

沈晤点点头,示意他站起:“都安排好了吗?”

“葛堂主已在堂中挑出数十名弟兄,随时听候调遣。”

“找几个人盯着唐家上下的举动,有什么动静立即禀告。另外……”有些迟疑地,沈晤皱了皱眉,“调查一下唐邺这个人。”

“是。”楚融颔首,嗓音低沉而坚定。

之后沈晤又稍稍交待了几句,便让楚融离去了。楚融走前留下一个包裹,说是葛堂主交待过的,说完身形很快便消失在院门口。

打开包裹一瞧,里面一叠银票,数锭纹银,还有几块圆乎乎的铁牌。但看那银票,托在手中也有些分量,看样子至少有数万两的模样,这个葛兆亭,出手倒是毫不含糊。

葛兆亭是江南一带有名的米商,名下的米行遍布大江南北,不计其数。光一个杭州城,便有他十余家米行,家境富裕可想而知。但他暗中还有一个身份,便是饮风阁在江南一带分堂的总堂主。据说他当年曾是江湖上排名前十的高手,只不过后来渐渐淡出江湖,在这繁华的杭州城里做起了米行的生意。据沈晤的说法,从前与他交手,赔的是性命,如今与他交手,赔的是银子。

我拾起包裹中那块圆乎乎的铁牌,翻看了一番:“锦威镖局?”

沈晤接过来瞧了一阵,忽而嘴角牵起一丝笑:“还是葛堂主想的周到。如此,这手可就插得光明正大了。”

我心下了然,淡淡一笑:“这镖压得着实不小。”

墨非将手中的铁牌弹起:“或许还可以来个顺水推舟。”铁牌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旋转着落在桌子正中,许久才慢慢停下。

我和沈晤相视一望,“你也看出来了?”沈晤玩味地问道。

“藏得再好也总有破绽之处。”墨非用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嗓音缓缓说道,“况且那个唐邺也似乎在暗示什么。”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沈晤忽地轻笑出声,“就看看他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

葛兆亭的意思很简单,让派人佯装成镖师,从外地压镖运至唐门。至于托镖人为何处,又从何地此处,他自有安排。镖师借着护镖的名义大可理所应当地出入唐门,一来可以助唐门一臂之力,二来又不至于打草惊蛇,确是省去了不少麻烦。

墨非当下决定扮作镖师与其他饮风阁的人一起压镖运至唐门,沈晤和我则另有打算。

早先曾说了我是沈晤侍婢一事,算起来,自入饮风阁不过三月,离歌重现在江湖上还少有人知。当年爹娘被东厂所害,此事江湖中人并不知晓,离歌孤鸣自此也从江湖上消失,曾引得江湖中人一度纷纷猜测。如今,若是开门见山地亮出身份,必会在江湖中引起一阵轰动,很可能会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这也是师伯所不乐见的,想必沈晤和墨非也很了解这一点。

锦威镖局的镖队到达唐门的时候,沈晤正和唐德宽在唐府的大厅中论事,压镖的事唐德宽并不知晓,当下人来报的时候,唐德宽一脸的疑惑。

“镖师?哪里的镖?”

“说是从蜀地而来。”

“蜀地?”唐德宽皱起眉头,眼中有一丝不确定,忽地将茶盏往案上一放,站起来说道,“让他进来。”

我望了沈晤一眼,他微微一点头,示意我们静观其变。

进来的是一个灰衣男子,他大约二十七八,面容清瘦,眼神精悍凌厉,刀刻般的脸上显露出风沙磨砺的痕迹,他对唐德宽施了一礼。

“唐老门主,在下受蜀地青城派之托,特送来一些东西。”

“青城派?”唐德宽沉吟半晌,说道,“不知所托何物?”

“压镖之人只讲何价,不问何物。”灰衣人平静地说道,“不过,此镖受青城派何掌门所托,当在贵府退敌之后方可开箱验收,在此期间,在下等人需护得此镖周全。”

唐德宽闻言脸色为之一变,他故作镇定地说道:“不知可有何掌门的信物?”

灰衣人淡然一笑,自怀中摸出一封信笺,由家丁的手递到了唐德宽的手上。唐德宽展信看了会,便舒眉笑道:“如此便请先行在敝府住下,之后再做安排。”说完便差人下去准备。

灰衣人略施一礼后气定神闲地退出大厅,自始至终没有朝我们望上一眼。

待灰衣人走后,唐德宽神色又沉重了起来,他将信笺交给沈晤,沉声问道:“沈少侠,你看此事……”

沈晤接过信略略看了几眼,说道:“确是何掌门的手笔。”

“东厂之事,何应天是如何得知?况且,从蜀地至此非短程之远,怎生这么快就有镖物到达?依老夫看,此事蹊跷。”

“这笔迹不容置疑,末上还有何掌门亲纂朱印,恐怕是做不得假的。至于,何掌门是如何得知,我们尚不知晓。在下看来,既来之,则安之。何不就照何掌门所说,待到渡过眼前之事再做定夺。”沈晤不紧不慢地说道,却是句句清晰在理。

“也罢,就依沈少侠所说。”他的神情有些古怪,声音也有些不自然。

沈晤冲我使了个眼色,我轻轻点了点头。

出门的时候正瞧见一群镖师模样打扮的人在往府里搬东西,弄得如此神秘,其实也只不过是两口普普通通的褐漆木箱。方才的那个灰衣人正吩咐着手下什么,他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瞟了一眼,似有似无地颔首,便又转过身张罗去了。

回到四合小院已是垂暮天色,冬天里的黄昏似乎特别短,只不过一会儿功夫,夕阳已没入天际,暮色如黑纱般笼罩住一切。

“蜀地青城派,葛堂主这一步棋走得真是来头不小。不过,青城派的何掌门是否真的知晓此事?”我心下揣度,几分疑惑地问道。

“当然是假的。”沈晤端起桌上一盏早已凉透的茶,一口气吞了下去。“区区一封亲笔书函并不难,倒是那枚亲纂朱印看来是下了不少功夫。”

“青城派不是一般江湖门派,如此冒名顶替,会不会有些不妥?”

“放心,此事葛堂主他自有分寸,当年葛兆亭也是在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这点薄面还是买得起的。”

“唐德宽似乎很在乎青城派一说。”

沈晤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嘴角扬起一丝微微的弧度:“越来越有意思了,看来,唐德宽就要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