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过得很慢,月色一丝丝淡隐,又渐渐逝去,化为天边一丝曙光.窗边薄雾轻展,一缕晨光微微透了进来.
彻夜无眠,我吹灭了油盏中最后一点残光,轻轻推开了朱窗,扑面而来的是初晨微带湿气的风.山,已然卸去了夜晚浓重的深装,换上了招枝的红衣,衬着朦朦的微雾,显得一片飘渺,迤逦.
伴着初晨的阳光,我来到山野密林中,薄雾缭绕,落木萧萧.山谷间的微风轻轻柔柔,不带寒意地流窜在树梢间.草野间,叶摩枝擦的沙沙声回荡不休.
不知不觉已来到山顶,遥目远望,前方是一片空旷苍茫,缥缈无际的水色,水面上飞鸥点点,映在那轮缓缓东升的旭日中,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芒.
饮风阁,又有谁能想到,令江湖各派仰慕起敬,不少江湖侠士心怀向往,更被东厂恶势视为眼中钉的饮风阁,竟会地处如此深隐之处.如此毫不起眼的一处深山小筑.不过,这也许也是他不被人觉,视作一段谜的缘由吧.
日影在山际间缓缓移动,天色也渐渐明朗,薄雾终散,显现出一片格外的清新明媚.
回来的路上,阳光已盛.幽深的树林,阳光点点,从叶隙间洒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印迹.满山静谧,只有不时的鸟声鹊起,伴着清风,更觉空灵.
这时,身后忽地射来一道寒气,我下意识地一闪,身旁的树干上已赫然钉入三枚银针.
“谁?”我连退三步,将自己处于一处死角,一只手覆上腰间离歌.另一只手已迅速抄起一把石子疾射出去.
林间顿时山风呼啸,白云从枝梢掠过,一只乌鸦惊叫一声,拍翅而起.木林森森,陡然间充噬了一种无形的窒闷之气.光线也似乎变得异样起来,微微有些刺眼.杀气转眼间游荡四野,一波一波挺进,仿佛将空气都冻结住了.
又是一阵利器破空而来,声音犹在耳边回旋,一道寒光已突兀袭来.好快的剑!
我倒吸一口冷气,身子猛然向后一仰,又转而从下方直取逼上,离歌自行离鞘飞出,一道剑光似长虹般回旋抛来. “呛”的一声与来剑对击,迸出几点火星.紧接着,又是一道劲气如钩天霄裂,狂龙一般凌空扫下,直压顶心.我一个旋身,伸手握住剑柄顺势一扫,隔开一片寒光隐掠,总算险险止住对方攻势.此时剑鞘正从林中翻身落下,不偏不倚落在我左手中.不容我多想,一片剑光自头顶洒落,笼罩在我周围,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剑网.这时,一道雷霆自上而下落到剑网里,我迅速提气而起,瞬间就与来剑交换了十几招,长剑相击,发出连绵不绝的“叮叮”之声.
四周剑气游走,剑光如疾风闪电般此起彼伏,化出一道道流虹.剑风带起漫天剑影,如白红惊天.空气中充噬着剑刃破空的森寒之音,带着微微的颤动.剑速犹如流星陨落,仅在眨眼之间,战斗已然结束.
来人一身紫衣,有着一张颇为俊秀的脸,眉骨极直,鼻梁很挺,脸部的线条利落干净,气势逼人.
他的剑堪堪停在我脖颈处,带着一丝犹未散去的颤音,我甚至可以感觉到剑尖触在肌肤上的冰冷.他微微蹙眉,冷冷盯着同样贴在他脖颈处的离歌,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形势就此僵持住了.
“老五,看来这一场算是你输了.”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淡淡的冷酷嗓音.我心下一怔,连忙回过头.不知什么时候,那里静静地站着一个男子.褐衣随风飘展.他抱臂而立,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却似乎深不可测.长发下眉梢飞扬,越发衬的一双眼深沉安定,目光如冰般冷酷.
我心中发紧,看来此人武功亦不简单.当下心中暗叫不好,脸上却回复了平静.
被称作“老五”的紫衣男子并未言语,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眼神都变得淡漠了,只兀地盯着离歌微微有些出神.点点斑驳的阳光,在离歌剑脊上投下淡淡的红光,映在他眼里,升起一股异样的妖红.
我暗下思忖如何方能全身而退,却发现眼前紫衣男子身上的杀气渐渐退去,手中的长剑也缓缓放下.
我不解地望着他,身后那个褐衣男子见状也疑惑地放下抱着的手臂,低呼出声: “老五?”
紫衣男子不顾离歌尚在他颈边,望了褐衣男子一眼,打了个奇怪的手势,然后便收剑走开了.留下我一人满心疑惑地站在原地.
褐衣男子愣了愣,又打量了我一番,最终把目光对准了我手中的离歌.我看到他眼中升起一丝讶异.
莫非?我心下猜测着.这时,沈晤自一边走出,他看到我们,先是愣了一愣,随即露出了了然之色.
“看来你们已经交过手了.”他的语气平静中又带了一丝温和,向春风般开化了去,顿时缓解了林中暂时的窒闷空气.
“老三,这女人手中是……”褐衣男子半天回过神似的,开口就问沈晤.
沈晤点点头,随即又肃道: “师父和大哥在枫居,似乎有什么要紧事.你还是赶紧过去吧.”
褐衣男子闻言轻轻颔首,不待多言,身形一晃,一掠数丈,转眼便消失在视野之中,紫衣男子并未随行,只静静地向沈晤点点头.
“我们也回去吧.”沈晤望着我,微笑了一下,轻声道.
枫居.
屋内一片宁静,芸香环绕.
“妍儿,你回来的正好.来见过你几位师兄.”师伯抬眼瞧见我,微笑着说道.
屋中另有两人,立于案前的褐衣男子是方才见过的.他握了握拳,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那丝冷酷之意.
“这是你二师兄,池笑天.”
我向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照面.却感到一道正盯着自己的冰冷目光.回过头,一个全身素黑的男子静静地立在角落.
那人的个子并不高大,腰上别着把漆黑的刀.
漆黑的刀把,漆黑的刀鞘,黑得就像他的眼睛.他的目光清冽,冷彻,宛如映着冷风的寒冰.严峻的冷然脸庞不带一丝温度,冷漠如雪原冰山.
“那是你四师兄,墨非.江湖人称‘墨刀’”.
人如其名,他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冰冷的决绝之意,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一团漆黑中.
他冷冷地望着我,拒人千里的眼色,只是若有若无地颔了下首.
“沈晤排行老三,你已经熟悉了.你身后的是老五,寒汐.他与你同年,今后你可与他多切磋切磋.”师父望着方才那个与我交手的紫衣男子,淡淡说道.目光中蕴含着温和.
寒汐这时已走到墨非的身边站定.墨非伸手拍拍寒汐的肩,依旧一副冰冷的神情.寒汐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眸平和纯净而没有杀气,与方才举剑的他判若两人.
“寒汐自小失聪,从未开口说过话,不过他懂得读唇,说话时,让他看清你的嘴形就好.”师伯的语气平静.听到我耳朵里却让我一惊.他竟是听不见的!可方才的那个他,无论是出剑还是闪避,剑势都如同流星,瞬忽来去,空灵不可方物,没有刹那的停顿!
“看来,大家都到了.”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嗓音,犹如山风过耳.
我转过身,看见一玄衣男子立于门口.来人面容刚毅里又带了一点执着,炯炯有神的双眼中透出些许干练.
“想必这位就是萧师妹了,在下冷凌霄,也是你的大师兄.以后若有什么事,就尽管来找我吧.”他的目光坚定而平稳,带着一种深远的从容与笃定.
“箫子妍,叫我阿妍就好.”
“从今天起,妍儿就是我们饮风阁的的人了.”师伯疼爱地望着我,顿了顿,眼里浮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离歌也终于回到饮风阁.离歌基础,必有争端,你们从今往后要多加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