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人生若只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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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不速之客

当众人还沉浸在百花祭的喜悦中时,王老汉已经气喘吁吁出了门。

他把今天卖柴火的钱混上了私藏的几粒碎银子,买了一只鸡和一条鱼,准备大显身手好好犒劳儿女们一番。

女儿昨晚哭着跑回家,一头钻进屋里就没出来过。他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一定是和湛秋漓发生什么了。之后,湛秋漓一夜未归,他真希望他就这样再也不要出现。

王老汉加快了脚步。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请留步”的声音让他停下脚步,猛然回头。

只见一个绝色女子缓缓走上前。

“大爷,这是你掉的东西吧?”

女子的声音滑而不腻,温暖中透着诡秘的香,让人不寒而栗。

王老汉因为她绝世的容貌愣了一下,可看到她手中之物后,突然瞪大了眼睛。

瓷娃娃!

那个他一直贴身收藏的瓷娃娃怎么会在这女子手中?就算是掉了,怎么还会完好无损。

“这是你的吧?”女子提高了声音又问了一遍。

“啊,是是!”

王老汉连忙点了点头,誊出一只手,在外褂上揩了揩,小心地从女子洁白如玉的手中接过瓷娃娃。

一阵电流击过,王老汉手一抖,瓷娃娃差点摔个粉碎,女子转瞬间接住瓷娃娃,温柔的笑变得危险。

“小心哪,这可是很重要的东西,跌了丢了都是要命的,不是吗?”

仿佛被她牵引着一般,王老汉茫然地点了点头。

“是,是啊!很重要的东西,比我的命还重要!”

“就是,所以请您好生看管,可别被人拿去才是。”顿了顿,女子凑到王老汉耳边,声音如掺了鸦片的蜂蜜一般诱惑而危险,“千万别给人,你一家老小的性命可全靠它了……”

王老汉的心不可抑制地抽搐起来,恐惧化作无形的冷汗几乎溺毙了他。

女人的声音像开满了罂粟花的山野,将他死死包裹于其间。

全家的性命!

为什么?为什么他当初要那么做?

可是,那么做是死,不那么做也是死!

注定的死亡反而让他涌起一股反抗的力量,他相信,只要握有这个瓷娃娃,他就一定可以寻到一线生机!

身子陡的被撞了一下,王老汉一个踉跄清醒过来。放眼四周,发现绝色女子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见鬼了吗?

大白天的见鬼吗?

一个冷颤,王老汉甩了甩头,加快步伐向家奔去。

回家就好,所有的一切回到家就好了!

然而现实却让王老汉失望了。当他抬脚跨进家门后,突然发现院子里多了两个陌生的身影。

“王老伯!”

一个人影开口唤道。王老汉仔细一看,发现来人竟然是失踪了一夜的湛秋漓。

“湛公子?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剩下的话在看到湛秋漓身旁的女子时戛然而止。

“这位是?”

“哦,这就是我一直在找的那位云姑娘!”

简单一个说明已经让他明白了从昨天到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可是,他却无法预知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

“那真恭喜湛公子了!对了,我正巧买了点鸡和鱼,要不留下来一块儿用个晚饭,也算是为二位庆贺庆贺!”

“您的心意我们心领了。”湛秋漓微笑着摇头拒绝,“这段时间受您照顾了,给您添了那么多麻烦真的很抱歉!”

“哎呀,瞧你说的!湛公子不是救了小女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点道理我们还是懂的!”

湛秋漓微笑着点了点头,转头看了云初见一眼,又回转视线对王老汉说道:“既然已经找到初见了,我也不好在继续叨扰。这点银子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请您务必收下。”

说着,湛秋漓把一包银子塞到王老汉手中,王老汉连连推拒。

“使不得,使不得!湛公子您太客气了!快收回去吧!”

“王老伯,就像您说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您就拿着吧!”

云初见也上来帮腔,王老汉这时才真正注意到她。

并没有想象中美丽,可一直微笑着的温婉气质却让人如沐春风,和湛秋漓在一起有种珠联璧合的天然的和谐感,难怪彩霞没机会呢!

见无法拒绝,王老汉只好受宠若惊地接下了那包够他们用半年的银子,布满皱纹的脸笑出一道道或深或浅的沟壑。

“对了,有件事我想请教下您!”

“什么事,您说吧?”

过分的喜悦让他忽视了湛秋漓眼中一闪即过的狡黠。

“我想向您打听个人,不知您是否知道一个叫王易的人?”

轰的一声,王老汉像掉进冰窟窿一般从头冷到脚。他看向湛秋漓,觉得原本温和的笑也变得诡异起来。

它可是关系着你一家老小的性命呢……

绝色女子的话陡然响起,仿佛恶魔敲响警告的钟声。王老汉急道:“不、不、我不知道,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

把他的慌乱尽收眼底,湛云二人了然地笑了。

“王老伯,有些危险的事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如果想分散这危险,最好就是找另外一个人承担它。”

王老汉惊恐地看向气定神闲暗示他的云初见,早先对她的好感全在此刻化为惊恐的憎恨。

“我说不知道就不知道!你们赶快给我离开,不要再来了!”

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王老汉欲进屋。

“您最好考虑清楚,有些事,一旦做了决定就无法更改结果了!”对了王老汉颤抖的背影,云初见笑地像个恶作剧的小鬼,“比如,性命!”

王老汉狠狠一颤,脚步似被凝住。过了半晌,他才转过身道:“云姑娘不用拿性命二字威胁老夫,做什么决定,老夫自有分寸,不送!”

忿力甩下门帘,阻隔掉湛秋漓和云初见的探询。二人无奈地相视一笑,转身离开的王家。

“他应该就是王易没错!”

回客栈的路上,云初见摸着下巴开始分析起结果。

“何以见得?”

“首先,他手上有老茧,如果是一直以砍柴为生的话,早就不会长老茧了。这些老茧应该长出不久,说明他从事体力活的时间不长,而且以前并未从事这类活!”

“好,还有呢?”

“其次,他最后说了‘老夫’吧,你觉得一个砍柴人会自称‘老夫’吗?”

“那到是!”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也是最显而易见的一点,他太紧张了,我们才一提到王易他就紧张地不行,而且他又姓王,不是王易是谁?真是,要掩藏也掩得好一点嘛,这么轻而易举就被看穿了,我看他也快倒霉了!”

云初见惋惜地一叹,似乎已经预见了结局。

“心理素质还真不是一般的差啊,真应该让他看看《少年汉尼拔》,杀了人也脸不红心不跳,怎一个‘强’字了得!”

“少年汉尼拔?”

她又说他不懂的话了。

“嗯,就是一部很著名的电影,讲一个心理医生因为童年惨烈的回忆而导致心理变态的故事!”

很自然地在脑中搜索起相关的信息,可说出口,看到湛秋漓奇怪的表情才感觉不对。

他不懂吗?

“不明白吗?”她小心地问道。

“是不太明白,不过我能明白你大致的意思。你是想说他过于溢情于言表而泄心底之真相吗?”

小心地选择词语,湛秋漓把她的意思转化为自己能明白的语言。

“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云初见点了点头,认可。

不过,她还是很在意,为什么她知道那些他们不知道的东西?这些东西以极自然的形态片段地存在于她的脑中,却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她究竟是什么人?究竟从何而来?

就算是传说中的“穿越时空”,她也应该有记忆吧,可为什么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姐姐,大姐姐!”

身后传来小孩子的呼唤声让云初见和湛秋漓同时停下脚步,回过头,一个小男孩气喘吁吁地冲到他们面前。

“呀,是你呀!”

蹲下身,为小男孩拭去额际的汗水,他裂嘴一笑:“谢谢姐姐!”

从怀中摸出洗净、叠好的手绢,小男孩郑重地递给云初见。

“手绢我已经洗干净了,谢谢你!”

“不客气,箐儿怎么没和你一起?”

“她要帮爹做事,走不开!”顿了顿,他不好意思地问:“姐姐,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叫王小鹏!”

“王小鹏?”云初见轻皱眉头,问:“那你爹爹叫什么?”

“王易!就是刚才和你们说话的那个人!”为难地一垂首,男孩小声道:“我爹爹脾气不好,刚才的事,请你们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其实他人真的不坏,只是容易生气罢了!”

看样子,这孩子是来为父亲刚才的失礼道歉的!也真难为他了,这么小就会替父母着想,云初见顿生好感,温柔地摸了摸王小鹏的小脑袋。

“我叫云初见,我们没有生你爹爹的气,放心吧!”

她的解释让孩子高悬的心平安落地,他大大松了口气,裂嘴一笑。

“初见姐姐,这个给你!”

从怀中摸出一个瓷娃娃,塞到云初见手中。

“这个娃娃本来是一对,但爹爹只给了我一个!据说只要把喜欢的人的名字写在黄纸上,塞到娃娃里面,就能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看看手中的娃娃,她知道,那是第一次见面时,他用全身保护的瓷娃娃。

“这是你很宝贝的东西吧,我不可以收的。”

“没关系,没关系的!”推开她递来的手,小男孩的笑容在柔和的阳光中显得格外清朗,“我希望姐姐能和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就像我和箐儿一样,大姐姐人很好,不应该总是哭泣的!对吧,大哥哥!”

转头朝一旁的湛秋漓一眨眼,湛秋漓随即明白,立刻蹲下身帮腔。

“是啊,初见,难得孩子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

“是啊是啊!”

两个男人联合起来把瓷娃娃往她手中塞,好象希望它就此粘住她,不再分开。云初见实在无法拒绝他们猛虎下山的气势,只好收下。

“我去买黄纸,一会儿回客栈试试它灵不灵!”

把玩着结缘的瓷娃娃,湛秋漓一脸跃跃欲试的兴奋。

“都是迷信啦,真不敢相信,你竟然信这个!”

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云初见嘲弄地摇摇头。

“其他的我不知道灵不灵,不过,写我的名字一定灵!”

他一把搂过云初见,嬉皮笑脸地保证。

那夜,他动情地许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承诺,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抱着他痛哭了许久,泪水几乎浸湿了他的前襟。可他自始自终都不曾放手,他觉得那是他们靠的最近的一夜,从未有过的亲近。

翌日,她恢复了正常,好象昨夜的一切只是梦幻一则,他猜不透,又不敢问,只好也跟着故做正经。

今天,本以为他玩笑似的表白和“非礼”行为会惹来佳人一顿暴打,所以,在揩油时,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了,不料,云初见只是望着他淡淡一笑,加快步伐闪出他的怀抱。

湛秋漓一愣,连忙追上前。

“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啊!”

不看他,刻意加快了脚步。

“那就奇怪了!”他摸着下巴好奇道:“按日常经验推算,我现在至少应该肿半边脸才对,就像上次摸你胸一般——”

啪的一声脆响惹得路人纷纷抬头、扭头、回头。

湛秋漓以手背接下云初见的“突袭”,一副“我早有准备,你失策了”的得意表情俯视着满脸通红的女孩。

“嘿嘿,我赢——!”

“了”字未出口,一阵凉风袭来,湛秋漓灵敏地一缩,躲开云初见的下盘攻击。

“早说过,同样的招数用两遍就没新意了!”

连续攻击失败,还惹得路人一阵取笑,云初见忿忿瞪了他一眼,决定战术上的逃跑——撤退。

于是,她寒着脸,不言语,转身就走,再不给他一点偷奸耍滑的机会。

湛秋漓慌了,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来这招,似怒非怒的样子让他手足无措,只能赶快追上,连连道歉。

这时,一个青色身影猛地撞上云初见,异口同声的惨叫声后,云初见跌进了湛秋漓的怀抱,而青色人影却重重摔到地上,爬不起身。

“喂,你没事吧?”云初见下得连忙去摇这人,深怕自己一不小心成了杀人犯。

“饿……我好饿……”吐出这几个字后,男子白眼一翻,失去意识,云初见和湛秋漓面面相觑。

看着眼前狼吞虎咽的男子,云初见只觉是自己快被噎死了。看他衣服整齐,又不像是乞丐或是穷得揭不开锅的人,可这吃相,活脱脱一个非洲难民,他究竟是什么人?

扫掉最后一碗米饭,男子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缓过一口气。

“哎呀——差点被饿死!对了,多谢二位救命之恩!”说着,男子就朝云初见和湛秋漓跪了下去。

“不客气,快起来吧!”

抬起头,男子笑眯眯地正想好好打量一下自己的救命恩人,突然脸色一变,唰地从怀里抽出张纸,打开,边看边惊恐地上下打量云初见。

云初见被他看得一愣一愣,正要开口询问,谁知这男子又唰地跪了下去。

“皇城七十二守卫之火之卫烈焰参见云妃娘娘!”

轰的一声,炙热的火山在湛秋漓脑中喷发。

这一天终于来了!他们还是被找到了!天哪,他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一掌劈了他吧!早知道就不救了,怎么每次当好人总是招来麻烦啊!

“你、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干笑两声,云初见完全无法适应眼前这个奇怪男子,“我叫云初见,不是什么云妃!”

“不,您就是!”男子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已经把您的画像看了不下一千遍了,绝对不会认错的!”

一把从男子手中抢过画像,云初见登时傻了眼。这哪像她啊!除了看得出是个女人,黑线白底怎么看都不像她啊!正当她准备求助湛秋漓时,他却一把把她拉到一旁,咬起耳朵。

随着湛秋漓叽叽咕咕的说明,云初见双眼越瞪越大!

“所以说,他没认错人,我就是那个什么云妃?”

看湛秋漓笃定得点点头,云初见直想把李国舅海扁一顿,就地正法!

这个王八蛋,竟瞒着她把她的画像送入宫中!要不是湛秋漓先下手为强,带她开溜,她现在早被那个老色鬼皇帝玷污清白了!莫向游的事还毫无头绪,又冒出个进宫的鸟事,存心不让她安宁是吧!

“喂!”一把揪住那只不明就里的倒霉菜鸟,云初见把火全撒他身上,“回去告诉你那个皇帝老儿,本姑娘已经嫁人了,让他死了这条心吧!”

“嫁、嫁人?”小菜鸟有些反应不过来。

“没错!”拉过湛秋漓,决定拿他做炮灰,云初见正色宣布,“就是他,我相公!”

男子唰地变了脸色,从地上一跃而起。

“不行不行!皇上说了,一定要带你回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嫁了人也要让你变寡妇!”

天哪,这是什么狗屁皇帝啊!光明正大地淫人妻女嘛,这大宋还有没有王法啊!

“我不管,总之我绝对不会回去!你就说我摔下山崖,尸骨无存,找不到了!如果你执意要带我回去,就先问问他同不同意吧!”

把湛秋漓往前一推,云初见转身溜出房间。剩下两个大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动手不动。

过了半晌,才由湛秋漓打破了沉默。他用扇尖敲了敲男子的肩,凑到跟前。

“我说这位兄台,你刚才说的可是真话,皇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是真的,他说不定就得杀人灭口了!这样成为杀人犯,还真不是一般的冤啊!

“怎么可能!”大刺刺地一挥手,男子颓丧地坐回床上,“我那是故意说严重点,想要她跟我回去,谁知——唉,又失败了!”抓住头发狠狠地扯,男子一张脸比苦瓜还苦,“自从入队以来,我就没干成功过一个任务!要是这次再失败,恐怕就要被扫地出门了!天哪!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那皇上的话?”

“皇上身边三宫六院,美女无数,哪有心肠去管一个毫无特色的女子嘛!跟她一同进宫的就有十几个,皇上连少了个人都不知道!只是内务总管黄公公偶然发现,才让我出来寻找的!本以为可以立功,谁知道现在——啊啊啊,苍天啊!”

看着男子垂胸顿足、呼天抢地、一副痛不欲生的悲惨样,湛秋漓高悬的心终于落下。还好,不用当杀人犯了!虽然他刚才说初见“毫无特色”时着实让他不爽了下,不过比起进宫,就当是小小的“口误”,原谅他好了!

想到这,他就不禁偷笑,他和初见果然分不开!

“这位兄台何必如此悲伤!”愉快地拍拍男子在空中乱踢的腿,他决定彻底消灭他欲带初见进宫邀功的“不良”念头,“正所谓,天下之大,四海为家,兄台本是海中之龙,却困于浅池中为人饲养,实在可惜啊!”

“你怎么看出我是龙的!”

登一坐起,男子瞪大了双眼。

“呃,这个嘛,在下略懂些看相之术!”昧着良心,他开始煞有介事地胡诌,“见兄台天庭饱满,双目有神,一看就是英雄之相!兄台将来的成就决非困于皇城就能实现的!自古皇宫多是非,若是兄台信的过在下,还是早早抽身,方为上策啊!”

看男子一脸愕然地盯着他,湛秋漓暗中撇了撇嘴,这么烂的说辞,连他自己都不信,这个人要是信了,明儿个太阳一定变成方的出来!

谁知——

“哎呀呀,这位公子果然是高人不露相啊!”

“呃?”

一把拉住湛秋漓,男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感慨道:“我就说呢,自从加入了皇宫护卫后,我就诸事不顺,原来是风水不合啊!以前就有人说过,可我偏偏不信这个邪,结果——唉,今天被公子这么一说,我算是大彻大悟了!俗话说的好,伴君如伴虎,朝廷当差,还不如行走江湖来得惬意洒脱!好,我烈焰就此决定,从今以后,原离那个是非之地,去开创真正属于我的天地!兄弟,你会支持我吧!”

“当、当然!”

“对了,我还不知公子大名?”

“我、哦,在下湛秋漓!”

“原来是湛兄,久仰久仰!我日后成名,湛兄功不可没,到时候要帮什么忙的,尽管吩咐,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多、多谢!”

“不用那么客气,呵呵呵呵!”

看着眼前一脸傻笑的男子,湛秋漓至今还不敢相信,事情就这么解决了?本以为派来的是大内高手,免不了一场恶斗,谁知来的是个愣头青,几句话就搞定!天哪,世界上竟还有比秋海原还笨的人!

夜风徐徐,漫天的星斗像萤火虫般在云初见眼前飞舞,她伸出手,仿佛它们就在跟前,会如蝶般停留在她手中。

比起白昼,她更喜欢夜晚。

夜晚能让心灵沉静,带着微弱光亮的黑暗像个巨大的过滤器,滤走所有的烦躁、迷乱以及虚假,留下真实的宁静,让疲倦的心得到净化。

低头看着手中的瓷娃娃,狠狠摇去鸟皇上的事,湛秋漓的身影又浮现脑中。

不知从何时起,她的世界分成了两半,一半是莫向游,一半是湛秋漓。莫向游存在于记忆之中,是灵魂深处不可动摇的支柱;湛秋漓存在于现实中,是能亲身感受到的温度。

时间过处,记忆渐渐模糊,温度却越发温暖。

她有些害怕,有一天记忆会被温度取代,她无法原谅那样的自己,像背叛了般。

身子轻轻颤抖起来,是恐惧,抑或是寒冷?

她不知道。

突然,一片温暖披上肩头,记忆中的温柔陡然变得清晰而真实。

“穿那么单薄,会风寒的。”系好披风,紧挨着她坐下,“在想什么?”

“想怎么能不进宫!”她没好气地答,被他打断思绪而赌气。

“哈,关于这件事,你大可放心,我已经解决了!”笑着告诉云初见事情经过,并添油加醋地把自己吹嘘了一番。

“怎么样,你相公我很厉害吧,不费一兵一卒便大获全胜!”

“什么我相公,我那是随口掰的,你想当还不够资格!”

撇过脸,她不愿再看他那张嬉皮笑脸。自从重逢后,他老是摆出这样的脸“调戏”她,害她随时心跳加速,脸红充血,真希望他能恢复原状,不然她总有一天要大脑充血,血管爆裂而死!

“我不是想当,而是本来就是!”扳过她的小脸,他皮皮道:“你忘了你是怎么出傲雪坊的?那可是我花了大把的银子把你赎出来的耶!你早就是我的人了!”

今天被那个愣头青一提醒,他才猛地想起他那如流水般被别人拿去做好事的银子。

“大、大不了我陪你!”他竟然用这么卑鄙的手段要挟她,真是太下流了!

“你哪有钱啊!”说着,他很自然却早有预谋地一把拉她入怀,“还是说你准备卖身还债?那就卖给我好了!我好歹年少有为,风流倜傥,比龙椅上那个糟老头好多了!”

云初见肺都气炸了!她挣脱出湛秋漓的怀抱,极力克制自己给他一拳的冲动。

“第一次见你时,我以为你是个骄傲自大、死要面子不服输、霸道又无礼的纨绔子弟!”

见她咬牙切齿地痛数他的“恶劣”, 湛秋漓也挑起一副“就和你卯上了”的表情讽刺。

“彼此彼此,我第一次见你,也觉得你是个不识礼数,阴险狡诈,害了人还装得一脸无辜的恶魔女人!不过现在——”狡猾一笑,伸手轻捏她的脸颊,“像只调皮的猫!”

一把掐上他不安分的“魔爪”,她气急败坏地回击。

“现在我更加确定,你不仅骄傲自大、死要面子、霸道无礼,还贪图美色、卑鄙下流,自以为是,不知廉耻!简直就是祸害中的祸害,全世界女人的公敌!”

话尾,她不忘加重指尖的力道。看湛秋漓剑眉纠结,也不回击,只是委屈地吹着被掐红的手,一副小媳妇受虐的可怜样,云初见心中突然泛起一股酸溜溜的喜悦,怒气消散。

是了,这种真实的存在才是她想要的。

她的记忆始于莫向游,一个她认为是自己深爱的人,可是,为何他只存在于记忆中,她只能凭着记忆与他交流?

莫向游给她的全是过去,美好却没有温度。她不知道未来的人生中,他还会不会参与。

而眼前这个男子却是真实存在的,伸出手就能感受到他的温暖,只要她愿意,他就可以参与她的未来,与她同行,他可以是那个与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人。

过去与未来,她将如何选择?

见她倏的又陷入沉思,湛秋漓一咬牙,抱着必死的决心一把将她擒入怀中,窃得美人香,死而无憾。

不料,云初见竟一反常态地没有痛扁他,安静地窝在他怀中,像只疲倦的小猫。

“好温暖呢……”

低声的呢喃一字不漏地传入湛秋漓耳中,这与平时大相径庭的反应让他差点没推开她,看看是不是鬼上身了。

“秋漓……”

她第一次如此亲密地唤他的名字,让一直被冠以“湛大公子”、“大色狼”、“流氓”、“喂”、“你”等名号的湛秋漓刹那间无法反应她是在叫他。

“我有时会想,或许,向游,只是我在脑海中杜撰出的虚拟人物,其实他并不存在。”

虽然已经猜测了数百遍,可到了真正说出口的瞬间,心还是会痛。

“为什么这么想?”他不懂她为何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因为我只有他和我在一起时的记忆,我不知道他住哪儿,不知道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分开,甚至不知道除去我,他是个怎样的人,我只知道我爱他,他也爱我,我们是两情相悦的一对!可是,既然是那么亲密的恋人,为什么除了爱他,其余的竟一无所知!”

“我不是说过了吗,你中了毒,自然想不起很多事!”搁在她腰际的手臂陡然缩紧,不快的疑惑让心情陡然落到谷底。

“那就更奇怪了!”云初见仰起头,对上他的眼,“为什么我会中毒?是什么人对我下毒?他究竟想干什么?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怎么会遇上这些事?”

见湛秋漓眉头紧皱,别开视线,并不言语,她知道,这些问题也正是他所困惑的。

“所以,我很害怕,一个人明明活生生地存在着,却没有她存在的证据,如果说向游真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人,那我呢?我又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为什么偏偏是我?”

虽然没有了记忆,思维却是正常的。她不笨,从断断续续的记忆中,她已经察觉到异样。她的记忆破碎又不连贯,偶尔会冒出一些周围人都不懂的事物,她感知自己存活于这个世界,却又觉得好象有另外一个自己在感知着她,她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抬手捧上她的脸,像捧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我的手,暖和吗?”他温柔地问。

她顺从地点了点头。

“这就是真实啊!无论过去如何,但此时此刻,你所看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感觉到的一切都证明了你的存在!我所喜欢的那个女孩,无论有着怎样过去,她都还是她,我相信,上天之所以选择让她承受这一切,只是为了让我遇见她!”

“湛秋漓……”

晚风中飘荡着她沐浴后的芳香,清爽而温柔的香包裹住他,如幻如梦,如坠云端。

夜晚、迷香、寂静的周遭、动情的交心——天时、地利、人和,倘若再不发生点什么,就太对不起苦心营造出这氛围的老天了。

所以,湛秋漓不顾云初见微弱的挣扎,执意将她困在怀中,缓缓俯下身子,准备再续百花祭之夜未完之情。

“我又发现你的一项缺点了!”无法动弹的云初见不甘地别开头,就是不想让他轻易地亲到芳泽。

“什么?”他暂停住动作,悠哉地看她犹作困兽之斗。

“油腔滑调!”她忿忿不平的指责却换来他一阵哈哈大笑。

“那也是只针对你啊!”

他从未有过的畅笑让她一时失神,被偷香偷了个正着。他云淡风清地从她唇上掠过,却给了她电流般的刺激,身子狠狠一颤。

“受用吧?”窃笑她强烈的反应,趁她尚未回神时,他再次低头,不容反抗地压了过去。

这一刻他已经等了好久。两片滚烫的唇印上她粉嫩的樱唇,狂炽地汲取着她的香甜。沉溺在她甜美的气息中,他觉得自己几乎被热浪卷走所有的感官,紧紧地,紧紧地搂住她,他几乎能感觉到她剧烈的心跳,混合着自己同样强烈的心跳在胸腔中几近爆炸。

天哪,她还活着吗?还有气息吗?她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全身快化掉了!老天,他在吻她,以一种烈火狂焰的姿态吻她!

心在微微的刺痛,不知是喜悦,还是害怕,她觉得自己一定会死掉,因为这感觉美好得恍若羽化成仙,意识飘游。

一如来时般突然,他倏的放开她,以复杂的眼神一扫一步开外的房门,身子一晃,抱着她,旋风一样闪进屋内。

“怎么——”

最后的疑问又被堵住。他俯下头,抬着她的下巴,伸出舌头,细细地绘着她柔软的唇缘,直到她红艳的唇全染上他的痕迹与气息,才低声吐出三个字:“闭上眼!”

空气在瞬间抽紧。顶着后背的木门突然爆裂,强大的力道让湛秋漓不得不抱着云初见连退数步。

五个蒙面黑衣人闯了进来,明晃晃的大刀反射出阴森的光。

“杀!”

不给任何解释,五人提刀杀来。

湛秋漓一手护着云初见,一手用力一击桌面,青花瓷茶杯立刻化做数道青光直刺黑衣人双目。

一阵凄厉的惨叫过后,两名黑衣人捂着双眼,滚倒在地,剩下的人顿时呆住。

不给其他人思考是继续进攻,还是撤退的时间,湛秋漓把云初见往床上一推,一挥,缎帐立刻如雪般飘落,就在缎帐完全盖住云初见的瞬间,只闻得又一声惨叫,粉色的缎帐立刻被甩上了数点鲜红的印记。

云初见呆坐在床里,很明白外面的发生的事,却一动也动不了。身体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担心,虽然知道他的武功有多好,却还是止不住地担心,她不要他有一丁儿点受伤的可能!

就在她几乎要破帐而出的瞬间,床帐猛然掀起,露出湛秋漓平安无事的笑。

“可以出来了!”

直接而简单地宣告了战事的结果,他搂她入怀,刻意挡去身后一片狼籍。不同与他的轻松,云初见一把抱住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

“有没有受伤?他们有没有伤到你?”

“三角猫的功夫吓人可以,吓我就差点啰!”

身后传来的痛苦的呻吟声正好证明了他的说法。越过他的肩,只见五个黑衣人捂眼、捂手、捂脚、各展其态却同样地躺在地上,虽无性命之忧,却无法起身。

“他们是什么人?”

“不知道。”无辜地耸了耸肩,湛秋漓抱起云初见向房外走去,“他们从今天白天起就跟踪我们了,啊,不会是你拉了人家的红线,人家要你负责来了?”

“怎么可能!”

实在没有开玩笑的心思,她一颗心全扑在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上。

从白天起就跟踪他们,难道——

猛然想起什么从湛秋漓怀中跳下,云初见连忙跑到门口,原本捏在手中的瓷娃娃不知何时摔到了地上,一片粉碎。

拨开破碎的瓷片,小心地从中拎出一个包裹紧密的纸片,打开,云初见唰的变了脸色。

“不好,王易出事了!”

据云初见推测,王易把证据分别藏在一对瓷娃娃中,给儿子一个,自己保管一个。这些蒙面人一定是找到了藏在那个娃娃里的东西,才想到要来找这个。既然白天起就跟踪他们了,自然知道另一个娃娃在他们手中,王易只怕凶多吉少!

果然,等湛秋漓和云初见赶到王家时,所见到的是恶梦重现。

曾使东游客栈沦为废墟的大火如今又吞噬起王易一家。

“孩子,有没有见到小孩?”

焦急地抓来一个帮忙灭火的人询问,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云初见竟淋了自己一身水,转身就要往火海里冲,湛秋漓眼明手快,一把拉住她。

“初见,你干什么!”

“放手,他们可能还活着,我要去救他们!”

“你疯了!那么大的火,还没等你找到他们,你就已经被烧死了!”

湛秋漓气地大吼。他的话反而使云初见镇静下来。

“如果我疯了,他们就有可能活下来,不是吗?对不起!”

凄然一笑,趁湛秋漓分神的刹那,云初见用力甩开他的手,义无返顾地冲进火海,大火立刻包围了她的身影。

“初见——

湛秋漓的心都快裂了!

有时候,短短的一步之差很可能就差了一生,他好不容易才又找到她,不能再失去了!

红的刺眼的大火中,云初见看到了她的目标——王易与箐儿的尸体旁,王小鹏正号啕大哭。一丝希望的喜悦涌上心头,她伸出手,大喊:“小鹏,过来!”

“初见姐姐!”

原本已经绝望的王小鹏顿时重新燃起求生的欲望,哭喊着向她奔来。只有一掌的距离,两只手就能握到一快儿……

“初见,危险!”

强大的力道撕裂了生命的距离,从天而砸落的横梁带着烈焰彻底吞噬了幼小的生命。

被拖回安全处的云初见不敢相信地瞪着被火焰卷噬的幼小生命,沾满灰尘的脸急速抽搐起来。

“不,不会的,我拉住他了,我明明已经拉住他了啊!”

“初见,不要看,忘了这一切,忘了吧!”

湛秋漓把她埋进怀中,不愿让这惨不忍睹的一幕再给她任何刺激。不料,他的话却点燃了她心中封尘已久的孽障。

浑身鲜血的她趴在冰冷的石头上,不远处,大火正扭动艳丽的腰肢,蹂躏着黑色的铁怪物。疼痛布满全身,她伸手去够裸露在外的苍白的手,可除了指尖不停的颤动外,她无法移动任何一点。

“如果不是我,他们就不会死!是我害死了他们,是我亲手杀了他们啊!”

“初见,你冷静点!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再责备自己了!”

湛秋漓紧紧抱住浑身颤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孩,用尽全部力气安抚她。谁知,云初见一推他,像受伤的小兽般哭喊。

“不!是我害死他们的,就是我!”

突然,她急促地喘息起来,仿佛哮喘发作般。

湛秋漓一惊。

“初见,你怎么了?”

无法回答,越来越急促的呼吸煞白了脸色,云初见陡然一震,哇得喷出一口鲜血,在湛秋漓揪心的惨叫声中昏死过去。

“湛公子……”

另一个熟悉的声音自黑暗中蹿出,湛秋漓一扭头,只见王彩霞衣裳不整,妆容残破,浑身布满伤痕,一看就知道她刚遭受了非人的凌虐。

“彩霞,你没事?”

怀中昏迷的爱人让他无法再去搀扶受伤的王彩霞。

“湛公子,救我……”

跌跌撞撞冲到湛秋漓面前,未及话尽,王彩霞眼前一黑,也失去了意识。湛秋漓手一勾,及时阻止了她和地面的亲密接触。

看着怀中一左一右两个女孩,跳动的火光越发映照出湛秋漓凝重的神情。

客栈里,老大夫分别为两个女孩搭脉诊治,开了方子才离去。湛秋漓吩咐小二去抓药,自己则回到云初见身边,心情无比沉重。

大夫说她只是气急攻心逆了血气才昏过去,可他却直觉地感到并非这么简单。

她为何对王易一家的死如此反应激烈?她为何要说是自己害死了他们?他甚至怀疑,她口中的他们究竟是不是制王易一家?

就在湛秋漓苦苦思索之际,云初见缓缓睁开眼睛,低声唤道:“秋漓……”

“初见,你醒了!”

扶她在床上半起了身,他体贴地端来热茶,“大夫说你只是气急攻心,没大碍的。我已经让店小二抓药去了,等煎好了我再给你端来!”

慢慢饮下温热的茶水,云初见仿佛没听见他的话般看向湛秋漓,眼神无助中夹杂着期望,期望里混合着绝望。她轻轻握住湛秋漓的手,颤声问道:“秋漓,你爱我吗?”

“爱,当然爱!”

虽然有一瞬间的空白,可他最终还是坚定地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有多爱?”

越发握紧他的手,她像个孩子般任性地追问。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抽出一只手,爱怜地抚上她苍白的面庞,坚定地回答。

看着他认真而深情的表情,云初见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苦涩。

“如果,如果我是杀人犯,你还会这么爱我吗?”

云初见的问题刮起一阵错愕的旋风,道德与情感的冲突让湛秋漓一时难以反应。

“初见,你不要胡思乱想,王易的死跟你没有关系,你不要往自己身上揽好不好!”

他慌张地安慰她,却只能惹来她失望的摇头。

“你害怕了是不是?我说的不是王易,是我父母!是我亲手杀死了他们!”

大火中,她忆起了过去。

四岁时,她任性地要求工作繁忙的父母带她出去玩,父亲无奈地拒绝了。任性的她发起了牛脾气,不顾一切地去抢方向盘,黑色的车子立刻失去了控制,撞向迎面而来的大货车。千钧一发之际,云父用力一打方向盘,车子以右侧躯体承受了排山倒海的冲击力飞出护栏,冲下山坡。小初见被甩出了车子,虽然捡回一条命,却眼睁睁地看着前一刻还与自己说话的父母此时已被熊熊烈焰吞噬。

后来长了年纪才知道,最该死的本该是她。因为司机在遇上撞车时最先的反应是往左打方向盘,这是人最本能的防御反应,仅有0.1秒,所以副驾驶座的死亡率最高。

“可是,你父亲在最后却是往右打的方向盘,他一定很爱你,才在最后一刻想的依然是你!”

医生本想让她勇敢活下去的说明反而成了她害死自己父母的铁证。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家会视她为不祥之人,因为是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母!

“爸爸妈妈死后,原本毫无联系的亲戚都出现了,争着抢着要领养我,其实他们都是想得到巨额保险金以及爸妈的遗产。”

话音落处,云初见静静地看着湛秋漓,眼中饱含着期待。

湛秋漓别开视线,努力消化云初见话中他所不懂的“专有名词”,但这并不妨碍他理解她的意思,只是他不明白,这只是孩子无心之过引发的悲剧,她为何要归咎为自己的罪过,他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化解她的心结?

见湛秋漓紧蹙眉头不言语,她的心沉至谷底。

果然,知道这些事还能毫无芥蒂接受她的只有莫向游了,所以,当初她才会在众亲戚的争夺中抓住莫向游的衣裳,而他也才会以自己弱小的身体承担起保护她的重任。从一开始,他们就注定了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如果不是向游一家收留我,我很可能根本活不到现在。”

无视“向游”二字给湛秋漓带来的莫大触动,她泪眼模糊看着眼前这个一脸不知的惊愕还是痛恨的男人,心脏隐隐刺痛。

“只有向游,只有向游才是那个和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人,而你,你不是,不是……”

“你不是说过莫向游只是你虚构出的人物吗,为什么又提到他!”

他青筋暴突,倘若她再说一次莫向游,他就会爆发。

“不是!向游不是虚幻的,他是事实,是真实存在的!他爱我,我也爱他!只有他才是我的真命天子!”

“不!你错了!”一把钳制住她,他痛恨地怒吼,“他就是虚幻的,连你害死你父母的事也是你幻想出来的!你的记忆根本不可靠!你看着我,只有你现在看到的,听到的,感觉到的才是真的,其他一切都是虚假的!”

话音未落,他便凶狠地吻住她,不顾她奋力的反抗。

湛秋漓粗暴地吻着云初见,像要把她融进自己的身体。沉溺在她的味道中,他不自觉地抚上她颤动的身躯。他要她成为他的,完完全全成为他的!不再去想那个只存在于记忆中的男人,不再悲伤,她只能想着他,生命里全都是他!

口中突然传来的血腥味令他条件反射地一把推开云初见,只见她咬破自己的唇,眼神痛恨,双手紧抓着衣襟,手腕上清晰的淤青让他油然腾起一股罪恶感。

“对不起,我——”

不等他说完,她一抬手,狠狠挥来一拳,湛秋漓没有躲开,任这一拳打中右脸颊,疼痛顿时蔓延开来。

说实话,她这一拳跟他从前受过的苦痛比起来简直轻描淡写到不堪一比,可是,他却比任何时候都痛,心痛。

“出去,我不要再看到你!一辈子都不要看到你!出去啊!”

云初见泪眼婆娑地大喊。

“初见,是我错了,你不要哭了!”

一把挥开他伸来的手,她从没比现在更恨过他。

“都是你害的!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我中毒了,为什么要管那么多闲事!如果没有你,我就会一直一直爱着向游,就不会那么痛苦!我爱他爱了那么长时间,你却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我不相信,你走啊!我不要再看见你,永远不要!”

不可置信地看着云初见,湛秋漓说不出一句话。

他处心积虑表达的爱意,到头来,全沦为多管闲事,天下至蠢莫过于他了。

自嘲一笑,湛秋漓起身出了房间,大门关上,他颓然一靠,身心疲惫。

为什么每次自觉刚靠近她一点时,又会突然分得好开好开?

莫向游,害死亲生父母的凶手,失忆,她身上究竟还有多少他不知的迷团。为什么她不能是个普通女孩,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小鸟依人地依赖他,信任他,让他成为她唯一的避风港?

眉间的皱纹自从遇见她后就没平过,而现在,越发深邃了。

他从不知道,爱一个人竟是如此辛苦。

“湛、湛兄?”

耳边传来烈焰小心翼翼的呼唤,湛秋漓放下捂着眼的手,问:“怎么了?”

“啊,你带来的那位姑娘醒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知道了。”顿了顿,他又朝房内指了指,交代,“一会儿药煎好了麻烦你给初见送来。”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顿了顿,他又凑到湛秋漓耳边,刻意压低声音,“我说,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略略一点头,他很无奈。

“唉,女孩子家嘛,脾气坏点是可以理解的!你放心,我一会给你说个清,保证不出今晚,你们又会和好了!”

烈焰信誓旦旦地拍拍胸脯保证,可湛秋漓却没他这么轻松,只能应付一笑,强迫自己整理好心情,转身向王彩霞房走去。

“彩霞,感觉好点没?”

“湛公子,我爹他,还有我弟弟,他们,他们……!”

一见湛秋漓,王彩霞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涌了出来。湛秋漓一个箭步冲到床前,千钧一发接住差点从床上摔下来的女孩。虽然他不喜被人触碰,可这一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眼前的女孩能幸存下来,一定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一想到这儿,他就无法再冷酷起来。

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也算同为天涯沦落人。明明知道她的心意,他却无法回应;明明清楚他的心情,她却不给回应,他们都是十丈红尘中困却的芸芸众生,在感情的薄冰上步履蹒跚,不知何时会冰裂人亡。

这个想法让他没有拒绝王彩霞的触碰,任她抱住自己,宣泄心中的苦楚与恐惧。

另一间客房内,喝完烈焰送来的汤药,云初见的心情逐渐平复,没见到湛秋漓,猜他还在生气。

见她总是往门口瞟,烈焰了然一笑,“云姑娘,你是在想湛兄吧!”

“没、我才没、没有呢!”

横空被他点中心思,云初见唰地羞红了脸。

“你的反应已经说明一切了!”嗤笑着在床边坐下,完全没有男女有别的顾忌,“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吵架的原因,可这样下去总是不好!”指了指门外,又道:“刚刚在外面碰见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估计心伤得不轻啊!”

为难地垂下头,心慌地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我爱的明明是向游,可为什么每次看见他就会心痛!我不知道,我真的想不明白!”

把听到的话放在脑子里转了又转,大概弄明白了些,烈焰抓抓头,寻找恰当的说明,“你说的那个向游现在在哪?不在你身边吗?”

轻轻摇摇头,“我只记得我爱他,却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是什么人!秋漓说他是我幻想出来的,又说我是中了毒,所以失去记忆,可我分不清他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

“那不就结了!”一拍大腿,盖棺定论,“我师傅年轻时曾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却因为两家关系破裂而被生生拆散。后来师傅被迫娶了另一个女子,就是我师母,虽说师母端庄贤淑,把一个家治理得井井有条,是师傅得力的帮手,可师傅始终忘不了他的初恋女子,对师母也一直冷冷淡淡,直到她郁郁而终后,师傅才幡然醒悟,自己欠她太多,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伤害了本应最该珍惜的人!”

深深一叹,看得出,他眼中暗藏泪花。

“师母去世后,师傅对我说过一句话,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他说我们总是惋惜缅怀过去,对得到的不懂珍惜,所以,总是活在悔恨之中!我虽然不清楚你的具体情况,但也应该差不多!不管是存在的,还是幻想的,现在陪在你身边的可是湛兄啊,你可不要跟我师傅一样,留下那么深的遗憾!”

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说的容易,做起来难!她花了十四年建立的爱情,怎么可能一朝一夕就放弃!

“那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接受他了?在一段感情尚未结束时,就去染指另一段感情,这种事,我做不出来!而且,对湛秋漓也不公平!”

“哎呀,你们女孩子就是想得复杂!感情的事嘛,只要你觉得结束就结束了呗,难不成还要找一堆人,开个大会,金盆洗手一下,向全天下的人宣告你云初见和那个什么向游分手了?麻烦!”不耐地打了个呵欠,又道:“就算你一时半会儿无法接受他,但总得给他机会吧!还有,你是不是该去道个歉,不然我敢说,今晚不把这事解决了,湛兄绝对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是了,刚才是她太激动,总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现在静下心来想想,全是她的错。

她不该迁怒于他,甩巴掌已经很不淑女了,她竟然挥拳头,看他刹时通红的脸,想必那一拳一定很痛。即便不喜欢,她也没有权力去伤害他。

况且,湛秋漓说的没错,她的记忆的确不可靠。倘若莫向游都是幻想出来的,还有什么会可信呢,或许,那些也是某人灌输到她大脑里的记忆,并非事实。

为了尚未确定的记忆,她伤害了他,应该去道歉。

主意已定,云初见爬下床,向门口走去。门外空无一人,只好求助于店小二。

“小二,你有没有见一位大概这么高,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男子?”

“哦,你说的是湛公子啊!”

不用更多的描述,一看她店小二就知道她要找的人是湛秋漓。

“湛公子在那边,走廊尽头左转第一间。”

“谢谢!”

道了谢,云初见迫不及待地转身就向小二指的方向跑去,没看见他欲言又止的表情。

见了湛秋漓,她应该先道歉,然后找冰块或冷毛巾来为他消肿,他应该会原谅她吧,或许他会仗势提出些“非分”要求,不过,她还是会尽量满足他的,谁让她揍人在前,理亏呢!

烈焰说的没错,目前陪在她身边的是湛秋漓,他心意已明,就算自己尚且无法接受,是不是也该给他一个机会,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更何况,她对他……

盘算好一切,云初见深呼吸一口,悄悄推开房门……

那一刻,她希望她是瞎子。

王彩霞挤在湛秋漓怀中,而他也温柔地抚摩着她的头,不断安慰,脸上带着与面对她时完全不同的温柔微笑。

世界在脑中急速旋转,轰然崩溃。

那双与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手此刻正握着另一只手;那个只有她能停留的怀抱此刻却包裹着另一个躯体,那个说前世陪她入葬的男人,今生却对着另一个女孩微笑。

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

她不知自己怎么离开客栈的,回过神时,已经到了大街上。

入夏的风中夹着一股暖暖的气息,她却从里冷到外。抬手抹了抹眼角,发现一滴泪也没有。

痛到极点,连泪也流不出了。

此时此刻,她才发现,自己喜欢的人不知不觉间已经变成了他。

可是,一切都晚了,是她先拒绝了他,在还未开始前,她就先划下了句号。

被酒莫惊春睡醒,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那些被忽视的往事织就成错落的遗憾,丝丝缕缕地透出人事的无奈。太多的遗憾让我们提高警觉,可轮到自己时,仍止不住让它重现宿命的轮转。

每个人都逃脱不了的孽障。

无力地滑坐在地上,心空荡荡的,无法思考,也不愿去思考,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她只觉得胸腔里堵塞着辛辣的闷痛,几乎令她呕吐出来。

身旁走过许多人,却没有一个为她驻足停留片刻。

人们不是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吗,他们能走得如此之近,不能不说是缘分,然而这难得的缘分却被她亲手掐断。

眼前突然晃出一个影子,头顶爆出杀猪般的叫声吓了她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