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绿色白色混成刺眼的光斑密集排列着,没有忽明忽暗,就是那么密集排列着,画面好像在旋转也好像是静止,好像在拉近也好像在拉远,突然一阵措不及防的失重感袭来,身体像是被拉着甩圈圈,朦胧中看到一个人影,有看不到那个人影。
我日你妈。
好像我就是那个人影。
嗯····
这痛苦的感觉···
宿醉的感觉····
哦不···
这种深沉的痛绝不简单
我····
我····
老子历史作业还没写。
(一)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称号,你可以叫我二狗子。
我推着自行车,头顶路灯昏黄,晚自习之后回家的这条路我走了刚满一年,初三的时候我常常绕这条路送二丫回家,街道没什么人却噪音很大,渐冷的空气翻滚搅动,我的心里只有四个字。
冷锋过境。
地理很差的我看着地理很好的二丫,她和我同在一片昏黄中,目视前方,安静的前行。
“我们这样····”我先开口,“是不是太安静了。”
“还好。”她小声说。
我觉得此刻非常有诗意,你看,只有我和她
我左手边一个老大妈骑着车过去,用河南方言嘟囔着
“小小念记不贱点。”
我觉得此刻非常浪漫,你看,我们都不骑车只想陪伴对方更久一点。
“你他妈什么时候能换个车,你看你这老奶奶车链子掉了多少次了。”二丫瞪着我说。
“我也不想啊···”我翻了个白眼,“不过,我们不是能多一起待会?”
我觉得我非常幸福,你看,我和我女朋友都是热爱生活热爱享受的人。
“我今天日常任务还没做了,师傅刚才喊我,妈的再晚会我姐把方便面吃完了。”二丫掏出来小手机瞅。
我觉得····
好吧我其实很想死。
“二狗子你过来。”二丫突然说。
“恩恩嗯!”我蹦蹦跳跳的扭身。
二丫拉过我的手,我脸一红,然后她甩开我的手,抢过我的中国红国产高档代步车,一下翻倒。
这是···造反?
二丫唰一下蹲了下去,开始摆弄车链。
“你该换车了。”她一边弄一边小声的说。我也蹲下去,二丫只有一米五几,我蹲下去也比她高很多,所以我能俯视着这个小家伙摆弄。
几十年前,一对男女想要结为夫妻,总是要带些家电冰箱到对方家里,顺便修个灯喂个猪。我很向往那种表达爱意的方式,俗不可耐却切中要害。
现在,我和二丫也是如此的俗不可耐,切中要害。
她,帮我修车。
虽然这好像并不值得自豪。
她手里传来一声碎裂声。然后她懵比地抬头,正对上我春光泛滥的眼神。
“我我我我好像给你····”她支支吾吾。
“那都不重要。”我小声呢喃。
“不是,真的,这玩意儿···”她加强语气。
“真的不重要。”我歪着头。
她也不说话了,没有表情的看着我。
就这样过了一分钟,我把脸慢慢向她移近。我看着她的睫毛一点点放大,她眼神浮动,反射着头顶颓废的黄色路灯光芒。
“嗝。”
“···二丫那是什么声音···”
“胸腔气体和声带的摩擦声。”
“你打···”
“没有。”
“不是,你打····”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好了,你先走。”我站了起来。
二丫在我的注视下也慢慢站起,“刚才那个声音真的···”她一脸正经。
“我是真的需要你离开了,”我扭脸一撇,一条细长的影子慢慢向这个方向逼近,“有人在这约了我。”
那条影子转眼间到了我身边,是个瘦高的男孩,穿着紫色衬衫,
他叫白总。
“他叫夏翼。”二丫仰着脸儿说。
(二)
白总是个有点传奇的人物,他在他的圈子里气质好像格格不入,但是却非常融洽。他学习非常一般,留着长刘海,说话非常温柔但是措辞非常随意。可能因为他长得特别白,还一身牛逼哄哄的气息,大家都叫他白总。
“米子续,”他叫我,“你家小媳妇儿喔。”
他长得真的是带着邪气,身为一个男人看他心里总有点不舒服,但是在校园外看到的他身边永远都有不一样的女孩。
“滚。”二丫嘟囔一声,像个老大哥一样拍拍我后背扭身走了。
“什么时候走。”我刻意挺直身子,缩小和他的身高差。
“现在。”他慢慢倒退。
“你等一下我拿车。”我侧身回头看,车轮的齿轮裂开了。
我:“······”
白总:“···很厉害···”
五分钟后,我坐在白总的助力车后座,别人的助力车给人一种感觉就是
车子发动机喊得很响
然而骑得的没有我的夕阳红快。
白总的助力车,就慢的很单纯,没啥声音,我坐在后座上脑子里回旋着“老子真的好想再活五百年”的旋律。
因为白总要请我吃饭——和他的朋友们。应该是那种酒精味混合着烟草味,非常粗糙的男人酒局,但是并不适合我我这种人。
为什么要请我吃饭呢?白总其实只是在半个月前认识我。
因为他身边该换女孩了。而我身边有个好朋友非常适合成为这个人选,如果你想要一个代号,我们不妨叫她翠花。
“我第一次看见翠花,就觉得该认识一下。”白总说。
我:“因为气质?”
白总:“不,因为好看。”
我:“···当对象诶哥,不能光图好看啊。”
白总:“可是除了好看我实在看不上她其他什么地方了。而且,我觉得你比较有意思。”
我激动的笑:“嘤嘤嘤嘤嘤嘤····”
“对了,”白总放慢车速,停了下来,“这个给你,你帮我拿好。”
我看着他手里的扣着壳的匕首,陷入沉思。
我:“吃饭为什么要带刀子呢。”
白总:“你没看过你爸爸他们喝酒时候划拳的架势么?”
我:“看过啊,开心了恨不得把拳头砸人家鼻子上。”
白总:“嗯,上一次我朋友被砸了,双方打了一架。后来我们觉得还是带把刀,谁打架了大家一起把刀子亮出来,避免互相伤害。”
哥你说的我都不想去了。
我激动的笑:“嘤嘤嘤嘤嘤嘤····”
翠花是个好看到可以颓废的女孩子,或许长得女神范的女孩子大多没办法通过学习来提高自己吧。人的价值要么是外在要么是内在,别人几年熬夜苦读考第一时给人的刺激真的比不上翠花穿着红色长袍在T台走一圈时的震撼。
饭局的具体内容我实在记不清了,只记得我喝了一口手边的水,然后脑子一热,感觉整个头腔都被扔到稀盐酸里了。
灯光陆离转换,光影流转不停,身体仿佛飞了一会又坠落了一会,我好像是趴在白总的后背上,又好像躺在什么东西上,突然心中一猝,好像丢了什么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我自己的床上醒来。
(三)
有人说人的一生是死前的回忆,其实我们只是在脑子里回放几十年前自己做过的事,回放完了也就该回到现实,然后离开现实了。
那一天我觉得我的前十几年就是在我醒酒以后的头疼里回放的,脑子里响着不同的旋律,出现很多年没有念过的歌词和诗。
我想和你聆听四季。
听春天的新芽扭曲夭折,
听夏天的操场滚烫变形,
听秋天的落叶粉身碎骨,
听冬天的冰挂坠落断裂。
妈的这么黑暗的诗不是二丫写的就是我写的····
仿佛还有几句,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一直到我回到学校,我都没有听到过白总的回信,上课下课,和陌生人擦肩,和熟识的朋友擦肩,生活好像突然平静了下来。
酒是享受慢生活的调味品。
各位看官记不记得这句话是谁说的呢。
嗯,我随口扯的。
二丫的高中和我不在一起,我在F中,而她去了A中。我本以为没有她的陪伴我一个人放学走会很难受,但是真到自己走的时候好像也没那么矫情。
这一天很特别,毕竟因为车子齿轮坏掉而步行的经历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那对男生围住我的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对象是我。
学校里总会有一群人,身上自带牛逼气息可是又不知道牛逼在哪里,佛家讲戾气太重折寿,他们给我的感觉就是活了今天没明天。
不过我认识白总,并不是很害怕。我动作很小的环顾了一下,大概有六个人。
直直面对我的,我好像在饭局上见过,骂骂咧咧笑声刺耳,可能是我的偏见,不过我的确不喜欢笑声难听的人。
“白总送你回去以后你们去哪儿了。”他挑了一下下巴说。
哲学三问,你从哪来,你到哪去,你是谁。
佛家的答案是我从来处来,我往去处去,我是我。
然而我并不认为他的下巴有足够的思考能力来应付佛家的答案。
“回我家。”我努力显得自然。
“放屁。”那话好像真的像崩出来一下爆发感十足,他微张着下巴把脸凑近我:“白总那天没回家你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
“你知道啥。”
这个问题老师也喜欢问,佛家讲·····
没轮到我想到佛家,他们几个人齐齐向我逼近,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直上脑门。
“我那天喝醉了。”我扬起双手挡在身体前。
他们停了下来。
“一口都喝蒙了叽歪啥。”那个人说,“白总,
死了你知道么。”
???
死了?
他也喝蒙了?
”什么时候····“我问他。
”就是昨天晚上,我们都接到通知了。“他说。”最后跟他在一起的人是你。”
我努力眨巴眼睛,心脏开始换了一种很吵的方式跳。
“你回到了家,但是他没有。”
扑通扑通。
“而且白总的车在一条街上倒着,是回你家的那条路,那就是送你时候出的事。”
扑通扑通扑通。
“你在看哪里。”
扑通扑通扑通。
下一个瞬间我什么也听不见,眼前又恍出一系列画面,头从内部疼到外部,绿色光影和光斑,下一刹那又突然出现了失重感,像被抛了出去。
应该就那么几秒钟,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瘫坐在地上,周围稀稀散散有几个人注视着我们。
堵我的几个人稍微后退了几步,一脸鄙夷皱着眉毛俯视我。
“过几天我会再找你。”当头的用指头戳了戳空气,我却感到心脏被挠了几下。
我仿佛反击般的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丁。”他微张着嘴巴,晃晃下巴带着人慢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