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大多数人都会因为时光无常而矫情,他们没什么故事也能在回忆的时候拼凑成一条条回忆线条,觉得自己失去了好多东西,又害怕现在拥有的都是明天失去的。年轮流转,光阴穿梭,痛苦交杂着笑声眼泪,青春仿佛就是这样。
其实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物理作业还没写。
有个男生从很小的时候就跟我一起穿梭回忆线条,如果你要一个称号,我们不妨叫他狗蛋。
狗蛋和我一个小学一个初中一个高中,非常喜欢损人,一起睡觉的时候一边唱着火锅火锅我最爱一边掐我大腿,睡在床尾的我则高歌着又见山里红抓他脚丫子,我们两个势均力敌,最终被他妈强行参战,用枕头把我们俩抡到窒息,我的头栽下去的时候甚至感觉到他妈给我抡出念佛经时才有的平静,第二天我们都觉得睡的非常好。
出现这种事情我第一个找到了他,我不知道假如告诉二丫是什么情况,但是狗蛋显然靠谱得多。
消息列表
二狗子:“狗蛋死人了哟喂,我可慌啊QAQ”
狗蛋:“咋回事。”
二狗子:“balabalabalabalabala”
狗蛋:“啥**东西巴拉拉小魔仙你?!”:
您已向对方发送视频邀请,请等待对方回应。
您的好友,狗蛋,接受了您的邀请。
我看着手机屏幕惊慌失措:“天啊狗蛋!我在摄像头里好丑啊!”
他那边一片黑暗,十分寂静:“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鼻孔让我截个图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楚楚可怜:“我X你妈X我跟你说正事了啊!”
事情很简单,说起来也不复杂,几分钟他就听完了。
狗蛋口气沉稳:“听起来不复杂。”
我:“是的。但是我并不知道白大佬为什么会死,我还想着是不是坑我玩。”
狗蛋:“其实····我想问····如果白大佬死了···那谁送你回家呢。”
我皱起眉头,冷静思考,发现事情并不简单,我沉稳的说:“妈了个叉叉啊狗蛋吓死我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狗蛋温柔的安慰我:“屁大点事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鼻孔让我截个图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气的头疼。我从小就是那种脑袋不安省体质,吹冷风头疼,吹空调也头疼,喝酒那天我感觉疼的非常丰富,非常透彻,深入浅出。
等会,那种疼····陌生又熟悉。
“狗蛋狗蛋我有个想法。”我冲手机屏幕喊。那片黑暗亮了起来,狗蛋帅气逼人的大傻脸露了出来。
大傻脸说:“啥。”
我:“我想做个试验。”
放下酒杯的时候,我倒向了狗蛋怀里,但是他好像并不想接住我,我逐渐消散的意识里只出现了一行字。
以后结婚一定不能找他当伴郎。
可能是因为私心,第一次喝酒并没有仔细体会那个味道就蒙了,狗蛋说喝酒一小口一小口喝一杯跟一口闷一杯的效果完全不一样,就像做物理题一天一小问的做三张卷跟一下午做三张卷给人内心的打击不能比较。
我觉得他说的非常有道理。
所以我喝的时候为了赶紧醉,一下闷了小半瓶。
狗蛋:“这是水。”
我:“我知道,这不是没钱买酒么。”
狗蛋:“所以····”
我:“对啊,不然我叫你来干嘛。”
狗蛋非常乐意帮助我,给我买了一瓶二十块的二锅头。
我:“狗蛋,喝假酒会发春的。”
狗蛋:“没事我在这,会牵住你的。”
我觉得他非常可靠,跟他打了起来。
这都是喝酒前的事。放下酒杯之后,就失去了控制自己的能力。
仿佛我还扒了狗蛋的裤子,大笑着跑出我喝酒大排档,然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这次醒来没有什么光影,没有什么失重感,老子历史作业也写了,狗蛋在我卧室的沙发上酣睡。
我父母常年在老家,有时候让姥爷姥姥照顾我,也偶尔有几天放我一个人在屋子里。不过每次一个人在家住,我都会偷偷叫来狗蛋或者偷偷跑到狗蛋家。
有的人对你微笑,对你付出,对你的每份努力都肯定。然后几年以后一分开就再也不联系了。
有的人扒你裤子,掐你大腿,对你的每个提议都吐槽,然后一起疯疯癫癫怎么也扯不断联系。
狗蛋就是那种,特别适合扒裤子的人。
因为我发现,我的上衣衬衫大衣还在,而下身只穿了秋裤和内裤。
我非常好奇这个男人对我做了什么,带着这样的疑问,我用枕头往死里抡他。
他对我的打情骂俏显得十分包容,还抓起另一个大枕头把我抡到了金刚经的物我一体的崇高境界
两个人激战过后,冷静下来并肩坐在沙发上一起喝水,虽然我觉得事后一根烟更有意境,但是我并不能拿出烟。
“什么感觉。”狗蛋说。
“不是以前的那种疼,我觉得我是坐车回来的。”我握紧水杯。
那天起来的头疼太丰富太熟悉了,莫名其妙想到我会不会是用其他交通工具回来,我也清楚自己一吹车里的空调就会疼到第二天清晨。但是我分不清是不是喝酒带来的疼,于是想再喝一次。
“这么烂的假酒也没那次的疼。”我继续说道。
“那事情就可怕了。”狗蛋嘴巴一斜,笑歪了嘴。拍拍我的肩膀:“我要回家了,已经白天了。”
“今天周几。”我闭上眼靠在沙发靠背上。
“周日,记得上晚自习。”
我没有送他,只是用心听他起身走到客厅门前换鞋,然后叫我一声:“我走了啊米子续。”
“拜拜。”我嘟囔。
门被轻轻打开又轻轻关上,楼道里传来他跳着下楼的脚步声。
心莫名其妙疼起来。
(五)
白总有白总的生活圈,我有我的生活圈。像狗蛋这样的交心虽然很少,但人脉还是有的。
福尔摩斯手机信息靠报纸,警方配合还有他的一对小福尔摩斯童子兵。
二狗子搜集信息就很厉害了。
QQ手机群发信息。
·····时代变了····一点味道都没有·····
我一上午全在床上坐着摆弄手机,开始全方面找关于白总的信息。一些跟丁下巴(这是个人名,起外号很随意的)玩过的人都说丁下巴人很仗义,就是地地道道的混混,人脉也很广,脾气跟圈内大多数人一样不太好,而且下手有点没分寸。
我咽了口口水,幸好他只是来问我情况而不是其他的。
我初中的时候也混过一段时间,跟二丫在一起之后就收敛了。我知道那些别人看起来很混的孩子其实只是看上去混,他们有自己的青春柔情,最起码很多地方比伪学霸要真诚的多。我们这些孩子不是爱打架,只是你身边的人全用约架来解决问题,你就不能像学生会开会一样废话连篇的以理服人。
而且那些讲道理解决的问题好像还会再来,打架解决完了可能一辈子就不打照面了,说不定还能新纳个兄弟。
好像是种风气,他们很多人都会发说说,说他们不会玩心计,因为玩心机很累。
但是我从没有这种感觉,因为我们这种徘徊在父母老师和类似于丁下巴的少数人群,虽然不爱玩心计,但玩起来好像也没那么吃亏。
我突然感觉白总和我是一种人。
现在的情况,离开圈子一年多,好友列表筛下去太多人。跟丁下巴对峙不是好事。
而白总也不是那种花花公子,熟识他的人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他有过前女友,但是身边女孩子不断更替交换,据说是因为白总刚接触的时候很温柔,但是往后就特别冷淡。只有一个姓白的女孩子一直和白总关系很好。
所以其实白总的名号是这样来的。
白总家庭一般,父母经营一家夏氏家具店,这两天家具店没有开门。
而我问到他们白总,他们都会反问我。
“白总出事你不是第一个知道的么。”
然后我就得说一遍老子喝醉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白总出事的信息就在喝酒那天深夜散布开来,他父母说白总一直没回来,后来饭局上剩下的人有人在路上看到了白总的车倒在人行道上,旁边还有血迹,几个民警围在那里,他们去问情况,民警是常规巡逻,不负责侦查啥东西,所以啥也不知道。
那天晚上他们又聚了一些人回到那条路,车子血迹民警都没有,完全消失。
之后的平淡日子里,不仅我没见过白总,没有任何人见过白总,白总没出现在学校里,而他的家长也不断发布寻人启事。
听起来和死了完全没有区别。我们只是高中生,没有办法介入警方,而我又是那天晚上跟白总在一起的人。所以他们只能问我。
我也没把自己的实验告诉别人,毕竟听起来很没说服力。
那么那天晚上,有第三个人,在我喝醉的时候和白总见过面,如果是他干的什么事,那为什么要送我回来呢。
妈的听起来太像同谋了,喝个酒杀个人还送我回家,温情十足体贴关怀。
我又翻了翻手机,大家给的信息差不多就是这样,列表滑动间看到一条很短的信息,我扒拉上去。
“那你是怎么回家的。”
扑通扑通。
“我也不知道。”
我给他的备注是德,好像是初二认识的一个特别牛逼的人,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怎么牛逼了。
很尴尬。
“如果你喝醉了,那天晚上你怎么回家呢。”德又发过来一条信息。
心脏又开始吵起来。
“不知道,我自己都不明白。可能是他先送我回家再到那条路的呢。”
扑通扑通。
“那条路离他家太远了,但是离你家和大排档很近,白总当时是辞别了大家,也没落下东西,吃饭的时候我和打过电话,他手机也能拨通,所以他没必要回去。”
扑通扑通扑通。
我好像想起来他哪里牛逼了。他在初二的时候卷进了一次刑侦案件,据说他和朋友在大山里发现了一辆卡在山壁树间的车子,别人说是他破的案子,但是他只是说他提供了一些证据。
无论多么牛逼,别人的事总归是别人的事,撑不住几年光景的遗忘。
我突然觉得当年应该不只是提供证据这么简单,跟他说话我压力倍增。
突然手机震动起来,他发了一个戳一戳。
戳你大舅爷!我骂道。
“你跟白总关系很好是么,但是我真的,啥,也,不,知,道。”我打字变得慢起来。
对话框开始充实。
“非常好。
所以
我要跟你见面。”
扑通扑通扑通。
“不要。”我想都没想就发了过去,刚发出去就后悔了,想撤回却深感无力,心脏已经要超负荷了。
“我知道你家地址。本来还在找你的QQ,但是好像你就在我列表里。”
扑通扑通
“你怎么知道的”
“打电话的时候有提到这些东西”
我拿开手机趴到床上,欲哭无泪。手机震动声响起,我无力的拿了起来。
“不想我到你家的话,你自己来那天的大排档,现在出发。”
“我妈不让我出去”
“你见过老丁没有,我现在是一个人约你。”
我也告诉过白总我家里没人所以让他送我,估计这家伙也知道我妈是个幌子。
妈的狠角色啊,我感觉我的脸狰狞了起来。
会不会当年是他杀的人。
走向门口的我是这样想。
(六)
很多短篇爱情小说结尾莫名其妙,比如谈了一场恋爱分手了别人问女孩原因,女孩竟然说一句是因为我给他带的早餐一点也不好吃。比如谈了一场恋爱分手了别人问男孩后悔么,男孩说不后悔你看她妈妈给我修的牙多齐整。
要是我我就说,妈的老娘受不了他那副贱样子挑三拣四,妈的老子受不了她缠着我。
刚面对伤痛的时候,本应该是歇斯底里放纵一会儿,却委婉的像个宋朝词人。
有些东西来了,该疼就疼,但是别挣扎,一刀下去倒是勉强能接受。如果一刀刚下去你大叫一声疼死老子了,一边喊一边还要把刀推出去,很显然你推不过,那把刀慢悠悠深沉有力的一点点深入,让你感受的无比细腻。
所以我是打车去的大排档,速战速决,想太多不利于保持好状态。昨天刚喝过酒不知道脑子醒全了没。望着车窗外的药店,跟师傅说想去买个葡萄糖。
师傅非常贴心:“你去吧,我就先走了,快中午该吃饭了。”
的确没什么车了,我不吭声了。
从出家门到大排档应该只用了十几分钟,但是我到门口他已经在那里了。
动身很快。我咬咬嘴唇在十步开外打量他,小小的清爽飞机头,方脸,不戴眼,竟然没有黑眼圈。,估计就算混也混的非常有品质
“别紧张。”他低声说,声音略显沙哑但却很好听。
这种声音不就是让我紧张的么。我心里一万个黄色小脸微笑着挥动小手。
他慢慢走近,直到和我一步之遥。我看见他的眼睛,那不是中国高中生应该有的眼睛。我爷爷是中医,他经常会教我分辨很多脸色和眼神所代表的身体状况。中国高中生睡眠不足,脸上的死气,瞳孔的呆滞在上大学之前不可能消除,我见过太多,突然间一个不一样的眼睛,一下子激动起来。
“我姓艾,名字太搞笑了就别知道了。”艾说。“你叫米子续对吧。”
“对。”我尽力掩饰自己的深呼吸,但是他的眼神还是往我胸腔瞥了一下。
“今天我不是找你麻烦,你真的不用想太多。”他开始晃着肩膀在我身旁转悠,不再看我。“我想跟你重新走一次回你家的路,看看你能不能记起什么。”
脱离了他的注视我感觉身心舒畅:“好。可是我可能什么也想不起来。”我转身去看他,发现他坐在一辆助力车上。
是白总那一辆。
他很快看出我的想法:“这是我的,我们几个人买了同一款,各自刻了名字。”
我脚步沉重的走向那辆车,他的眼睛却瞥向我的脚。
我十分崩溃,操这特么想干啥了吧。
我加快了脚步,看了一眼他的仪表盘,上面有浅浅的刻痕,歪歪扭扭一个“雅”字。听起来像个女孩的名字,估计是他女朋友吧。
“上车了,重新走一次。”他沙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二丫是个声控,如果她听到艾侦探的声音估计也是不能自已。
我坐上后座,他挺直身子尽量把头靠近我说:“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没有感觉就保持淡定,”他扭过脸坏坏的笑:“你心跳太快了。”
我脑子翁的一声,突然发现我的胸口贴到了他的后背。没等我做出一个新的表情,他就扭过脸开始骑车。
狠角色。狠角色。狠角色。
一路上我的脑子里弹幕一样的崩出来这样的词。
他在前边说:“我如果告诉你我的名字,你能不能不这么紧张。”
我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不能。”
“我的名字叫雅玛。”他好像在憋笑。
“雅玛。”我口气冷峻重复了一遍。
我心情沉重:“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艾雅玛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靠这名字牛逼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没有忘记保持警惕。
我直接趴到他的后背上,“我跟你说,我这边起名可方便了,我兄弟叫狗蛋,我叫二狗子,我帮你起名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扭过脸瞅我,跟我眼神对上。
眼睛真的是很好看。
我停止了大笑,安静的看着他的瞳孔。
从远古时期人们为了筛选伴侣,会用一些方式来确定那个人是否健康,健康的伴侣对于下一代和艰苦的生存都有着相对优势。而皮肤好代表血液健康,身体强壮表示狩猎能力好,身体纤瘦逃跑起来很快。
当然,还有一些地方可以展示他们生小孩的能力也很好。
久而久之根据地方差异慢慢演变成了初步审美观。
所以我看到他的眼睛真的觉得好看,健康的的那种好看
他和我对视几秒扭过脸专心开车,初秋时节,我的脸突然烫起来。
狗蛋啊狗蛋,我都说了喝假酒会发春的。我把脸埋进艾侦探的后背。
突然一个刹车,我脑子一热,失重感涌来,心脏一猝。
我靠我靠我靠我靠。
“你不舒服么。”
眼前好像晃过什么东西,脑子晕了一下。
头痛头痛,心脏又开始吵起来。
“你怎么了。”
也就是几秒钟,我恢复了清醒。
“这种感觉我有过。”我皱着眉毛低下头说。“夏翼那天应该有过一次急刹车。”
那一刻我反应过来,不知不觉,我不再称呼那个人为白总,而是像艾雅玛一样叫他夏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