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睁开眼帘,张咀华好似-做了一个无比漫长的梦,前尘往事仿佛都如同梦境一般显得不那么真实,但又能够确实感受到自己灵魂深处多了些什么。
现在是大蜀万丰二十三年冬,蜀帝刘钊早年励精图治,使得大蜀国力蒸蒸日上,先后征服了突厥高丽等化外蛮夷,就连吐番也只能依靠着高原天堑苦苦支撑。然而,蜀帝年过花甲,却在今年初又封了一位新的贵妃,据说贵妃姓武,被封为武惠妃,从此君王无心国事。
此地名叫任嚣城,地处岭南偏远地区,四周山林毒虫猛兽众多不说,还不时遇到瘴气弥漫,五月里常能见到山谷之中霞光漫天,不知情者还以为是走进了桃园仙府。哪知那五彩霞雾见人七窍便往里钻,轻者大病一场元气大伤,重者七窍流血,不等找来大夫便已一命呜呼。
居民大多以捕鱼为生,但时至此时也有人开始以海运走私为业,尤其是南洋盛产香料,更有人曾言见过长满香料的小岛,肉桂,丁香更是随处可见,伸手便可采来。可等满载而归之后,再想去寻,已是仙踪渺渺。
任嚣城张家祖辈以捕鱼为业,虽然不算富裕,但也是耕读传家,到张咀华爷爷一辈时,走私香料捞取到第一桶金,从此便是以此为业,货物多取自交州、真腊与扶南,然后内销中原。张咀华的父母也因此长期远居南洋,将年幼的张咀华留在家族当中托族中长辈照顾。
这年张咀华四岁,是张家第三代中最为年幼的。可张家仅仅小辈就有百人之多,仆从下人更是数不胜数,俗话说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张咀华父母不在身旁,爷爷又死于前几年的一场海难,在张家之中无依无靠,日常起居仅有一雀蒙眼的半瞎老妈子服侍。虽然张咀华没有捞到一点纨绔子弟的福利,但也还算是衣食无忧。
这日,张咀华一觉醒来,觉得口中干涩无比,张口出声,嗓音暗哑的呼唤道:“吴妈,水,我要喝水!”
就见门外风风火火跑进来一个三十左右的中年妇人,妇人不高,相貌平平,生的五大三粗,一看就是一把干活的好手:“小少爷诶,你可算是醒了,你都睡了快半个月了。”
吴妈一进门便扶住了从床上勉强撑起来的张咀华,顺手从床边拿起一杯早已准备好的冰糖燕窝粥,拿起薄瓷小勺,剜起一勺来,在嘴边吹了吹又送到张咀华口边。张咀华此时感觉又饿又渴,闻到嘴边燕窝粥的香甜气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口含住了,嚼也不嚼便往下咽,顿时感觉燕窝粥如同一股子暖流直淌到心里。吃到后来,吴妈已经完全顾不上吹气了,一碗冰糖燕窝粥被张咀华三下五除二消灭的个干干净净。
张咀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开口问吴妈“吴妈,我这是怎么了?”
吴妈见到张咀华能开口吃东西也是高兴非常“少爷你可吓死我了,十几日前你就开始发寒热,四爷请了附近最好的大夫来看,大夫看完也是直摇头。家里都在给你准备后事了,你说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对得起你爸妈啊!”
张咀华见到吴妈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也只有无奈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哪知吴妈突然抬起头来说道:“坏了,我还没把这事告诉你四伯他们呢!”说吧,起身便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门外。
张咀华回忆起自己梦中所经历,感觉如同昨日,其中所遇到的人物,事迹也都是历历在目,不禁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机缘巧合唤醒了前世记忆?还是说前世的我机缘巧合穿越到了大蜀?”
正在他喃喃自语之时,门外走进几个人来。当先的就是他的四伯。
四伯面目和蔼,身着一身青色圆领窄袖袍,来到张咀华床前,四伯对张咀华先是进行了亲切的慰问,然后对其不知爱惜身体的错误行为进行了简单的批评,在留下一盒点心后,带着一众家人离去了。
吴妈将他们送出了小院外面,进到屋内,却看见张咀华又沉沉的睡去,摇了摇头,帮他掖好了被角,放下床头的帘帐,转身又去忙活别的事去了。
睡梦中,张咀华好似又回到了从前整天斗鸡喝酒,聊天打游戏的日子。甚至,小胖再次邀请他去人间天堂,到了门口,张咀华再次被那迎宾的阵势闹了个大红脸,进门前,他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那自动玻璃门,却不想那玻璃门上冒出两个凸起,紧接着长出来一双腿来,之后自动玻璃门居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两扇大门不停地撞击在一起发出极其怪异的响声,张咀华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自动玻璃门居然向着他就扑了过来。
就张咀华感到绝望之时,忽然,身旁凭空出现了一双白森森的大手,抓住张句话的肩膀就死命往外拖。
张咀华被吓得差点没尿了裤子,闭着眼拼命的喊着“救命!救命!我不要轰炸羊城了!我的党费还没交呢!”
然而,等他挣开眼,却发现是吴妈正抓着他的双肩摇晃,这才意识到刚才只是一个噩梦。吴妈见到他醒转,将他拥入怀中,紧紧搂入,眼泪跟着便掉了下来。
张咀华最是见不得女人哭,尤其是关心自己的人因为自己而哭,连忙伸手环住吴妈,奶声奶气地安慰道:“吴妈,吴妈,你不要哭了。”
吴妈被他的话逗得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脸上兀自挂着泪痕未干,问到:“小少爷不要怕,你想吃些什么,吴妈去给你做。”
“凤梨酥,陈桥居的!”张咀华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好好好,我这就去给你买。”吴妈说着,拉过一个枕头放在张咀华身后,然后转身出了屋子。
张咀华半躺在床上,感觉经过昨天夜里一场噩梦,出了一身汗浑身反而舒坦了不少,便下床耷拉上鞋子,打量起这间熟悉而又陌生院子来。
小院朝向东南,张咀华居住在东厢。屋内共分为里外两间,里间是张咀华的卧房,屋子四壁装饰有名人字画,里屋除了一张檀木雕花箱床,还有翘头案一张,供张咀华平日读书写字之用,此外还有屏风一面,上绘有孔融让的梨故事,画风古朴。屏风背后是更衣之所,置交州特产黄花梨所制大浴盆。
见到浴盆,张咀华眼前一亮,昨晚出了一身汗,正好洗个热水澡。可四五岁的娃娃哪有自己打水烧水的力气。吴妈不在家,别的人他又使唤不动,正打算出了小院去寻个帮手,不料这一去几乎改变了他这一生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