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春天来临的时候,如果你的眼睛正常的话,你就不会将一种小东西忽略。它们的身影在破旧的墙壁上、扬起尘土的大街上,或者是那些空旷的场所都可以见到。
这个东西指的就是柴束,这原本是一种没有生命的东西,但现在它却在一跳一跳地向前走动,自由自在。这是为什么呢?是什么魔力让没有生命的东西能够跳动呢?
等到走近了细看,我们就不会觉得奇怪了。原来有一只毛虫在柴束里面,难怪它会动。这条毛虫非常漂亮,身上穿着黑白条纹的衣服。它在向前挪着步伐,不知道是在寻找食物,还是寻找一个安全的地点,以便它安全地化成蛾。这个问题相信我们以后对它有了更多的了解之后就会清楚了。
从它的步伐中可以看出它有点懦怯,还有点急切。它的服装是用树枝做成的,显得很奇怪,除掉头和长有六只短足的前部暴露在外面以外,身体的其余部分全被这件奇怪的衣服遮挡住了。它的胆子特别小,也可以说是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只要受到小小的一点惊动,它就会藏到壳中去,一动不动地缩在里面,生怕被敌人袭击。这样,我们就彻底明白了没有生命的柴束为什么会走路了,原因就是藏在里面的毛虫。
毛虫是属于被管虫一类的。这些全身赤裸的被管虫非常害怕寒冷,为了防御气候变化,它们便用树枝给自己做了一个轻便、舒适、安全的移动茅屋。对于毛虫来说,它就像是一件保护衣,在变成蛾之前,毛虫一步也不会离开这间茅屋。
这让我想起山谷里农夫的打扮,他们穿着羊皮做成的外衣,羊毛朝外,外衣用一根蓝草带子紧紧地扎住。这种打扮在深山中更常见。和这些农夫相比,被管虫的打扮要朴素得多,只是用一些柴枝简简单单地做成一件外衣,没有任何装饰品。
可以看出,这是一种不拘小节的动物。到了四月,我们家的作坊上面到处都有昆虫出没,其中就有很多被管虫,它们让我明白了许多关于被管虫的常识。如果它们进入了蛰伏的状态,这就说明它们很快就要冲出这层外衣,变成蛾子了。这对于我来说正好是一个机会,可以仔细观察一下它们的这层柴草外衣。
这些外衣的外形看上去千篇一律,都是纺锤形状,长约一寸半。位于顶端的细枝是固定的,而末端则是分散开的。对于被管虫来说,如果找不到更好的地方来保护自己,那么就要靠这层外衣来遮挡阳光、躲避雨水了,它是名副其实的避难场所。
如果你以前没见过它,你会以为它就是普通的一捆草束。用草束来形容它可能会不贴切,因你很难在上面发现草。其实,它的主要材料是一些小树枝和树叶。除此之外,草叶和柏树的鳞片枝也可以拿来用。如果是材料实在不足的话,那些干叶的碎片和碎枝也会被拿来用。
总之,小毛虫的建巢要求不算太苛刻,一般碰到什么就用什么,只要这些材料轻巧、柔韧、光滑、干燥、大小适当就可以了。
在利用这些材料的过程中,小毛虫完全保持了材料原有的形状,一点儿也没有改变。有的材料太长,它也不会将它加工到适合自己的尺寸。甚至有时候造屋顶的板条也直接被它拉过来使用。它的工作完全是机械性的,就是把材料前端固定,简单得很。
毛虫需要穿着这层外衣自由地行动,这就需要在外衣前端有特殊的装置。如果没有特殊的装置的话,外衣表层的枝条又长又硬,而毛虫的头和足是那样的柔软,会让这位辛勤的工人没法工作,也就无法尽职尽责。
为了保证毛虫的头和足能从前端伸出来,并可以向任何方向自由地转来转去,这就需要柴束的前部必须柔软。
你会发现,在柴束顶端,也就是毛虫伸头探足的地方没有硬树枝,那些硬树枝在离顶端很远的地方就停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用碎木屑做成的领圈,这些碎木屑不但增加了材料的强度和韧性,还对柔弱的毛虫起到了保护作用。它能够让毛虫放心地自由行动和弯曲,对毛虫来说,意义重大,必不可少。
触摸一下柴束的顶端内部,就是毛虫将头伸出来自由转动的地方,这里让人觉得很柔软。这个地方是先用纯丝织成网,然后再在外面裹上木屑制成的。这种绒状的木屑,是毛虫在割碎那些干草的时候得到的。
我轻轻地把柴束的外层剥掉,并撕碎,在里面发现了很多枝干颗粒,它们非常细,我数了一下,有八十多个。
在将整个柴束打开之前,只能看到它的前端开口处和中部,里面是完全看不见的。全部打开之后,便一目了然了。我在里面发现了一件内衣,这件内衣全部是用丝做成的,这种丝用手拉都拉不断,非常坚韧。内衣的内部是白颜色的,非常美丽,外部是褐色并且有褶皱,上面装饰着一些细碎的木屑。
现在整个柴束都被打开了,我们可以研究一下毛虫是如何制作这件精巧的外衣的。这件外衣是由三部分叠加在一起组成的,第一部分非常柔软,像绫子一般,可以与毛虫的肌肤紧密接触;第二部分是细碎的木屑,它们与丝裹在一起后使之更加坚韧;第三部分也就是最外层,是用小树枝和树叶做成的外壳。
虽然看上去各种被管虫都是穿着这种三层的衣服,但是,不同的种族间还是有区别的,这个主要体现在外壳上。比如,我在屋子旁边的大路上遇见过这样一个柴束,无论从形式上,还是从做法上看,它的壳比前边提到过的要高明一些。壳外用的材料五花八门,有空心树干的断片,细麦秆的小片,还有那些青草的碎叶等。上面提到的那种,在壳的前部,常常会有枯叶的痕迹,很影响美观,而这一个没有枯叶的痕迹。在壳的背部,也没有那种长短不齐的突出物。总之,这个柴束与其他的在整体上感觉差不多,最显著的差异就是看上去比较美观。
还有一种被管虫,它的身材比较小,衣服穿得也相对简单一些。冬天快要过去的时候你经常会发现它们,几乎哪里都有它们的足迹,无论是墙上还是树上,尤其是树皮多皱的老树上,比如洋橄榄树、榆树。它们的壳不但非常小,还非常简陋。它们经常随地捡些干草便黏合到一块,做成外衣。当然了,想要衣服穿得更经济、更便宜,还要看上去更漂亮、更美丽,那简直太难了。
为了更清楚地观察被管虫,更多地了解关于它们的情况,我们可以在四月的时候捉几条幼小的被管虫,把它们放在铁丝罩子里面观察。
这时的它们还很小,多数还是处在蛹的时代,等待着有朝一日能飞上蓝天。虽然很小,但是它们一点都不老实,有个别好动的甚至还爬到铁丝格子上去,像是在炫耀一样。它们会把自己的身体用一种丝质的小垫子固定好。要想看一下它们接下来会干些什么,就得耐心地等待,这种等待往往需要几个星期的时间。
等到六月底雄性的幼虫从它的壳里跑出来的时候,它就已经不再是什么毛虫了,而是变成了蛾子。
这个壳有两个出口,前面一个,后面一个。这两个口都是毛虫很谨慎、很当心地制作而成的。前面的那个口是永远封闭着的,因为毛虫要把这一端牢牢地钉在支持物上。因此,等毛虫孵化成蛾子,就只能从后面的口出来。并且在变成蛾子出来之前,毛虫需要在壳内先转一个身。
孵化出的雄蛾长着羽毛状的触须,翼边还挂着细须头,看上去非常漂亮。尽管黄灰色的衣服是那样简单,翼翅也只有苍蝇般大小。
至于雌蛾,不用说很难捕捉到,就连见上一面都很困难。因为它们的出生总是比别的昆虫晚几天,等到它们好不容易出来了,又会让人们大吃一惊,因为它的形状实在太丑了,简直就是一个怪物。如果是不经意把它摆到你的面前,你可能会被吓一跳,因为它那种凄惨的相貌谁都看不习惯,甚至连毛虫也赶不上。
它的背上不用说翅膀,就连毛也没长,光秃秃、圆溜溜的,让人不忍心去看。在它圆圆的体端,戴有一顶灰白色的小帽子。背部第一节上,中央位置长了黑斑点,这个大大的呈长方形的斑点是它身体唯一的装饰物。没人知道雌性被管虫为什么要放弃蛾类所有的美丽,而宁愿坚守自己怪物般的形象。
之所以出来得晚,可能是因为它在一边钻出蛹壳的时候一边产卵。这样,子孙后代就住进了母亲传给它的茅屋。它的产卵时间非常长,因为它的卵非常多,全部产完往往需要三十个小时以上的时间。
产完卵后,为了使其免受外来的侵扰,能够安全地生长,雌蛾将门关了起来。想要顺利关上门,就需要一些填塞物。虽然这位母亲已经是一贫如洗,但是它太爱自己的孩子了,它现在唯一的财产就是身上的那件衣服了。也就是说,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在里面安然无恙,不受外界打扰,它要用戴在它体端的那顶丝绒帽子塞住门口。
它所做的事情还远远不止如此,它还要把自己的身体拿来做屏障。最后,它把自己堵在了门口,并在那里死去,慢慢变干。为了下一代,它甘心付出自己的一切。此时,我们已经忘记了它丑陋的外表,被它伟大的精神打动了。
假如我们把外面的那层壳打开,我们会在里面发现一件外衣,这是当初储存蛹的时候用的。这个外壳,除了当初蛾钻出时用的那个小孔以外,完好无损。当初蛾从这个狭窄的走道中钻出的时候非常的艰难,因为它当时还背着笨重的羽毛和翅膀,这些都给它带来了很大的阻力。
面对着这么大的阻力,毛虫只能是笨鸟先飞,早早地就开始往洞口跑。在毛虫冲出洞口变成蛾的行程中,有一半都是它处在蛹的时候完成的。最终,凭借着不懈的努力,它终于突破外衣,来到了广阔的天地中,自由自在地飞翔。
我们都知道,母蛹是不长翼也不生羽毛的,因此它就没有这些烦恼。它裸露的身体呈圆筒形,看上去和毛虫没多大区别。这样的身体在狭小的隧道中爬行,一点儿都不费劲。后来在壳中发现的外衣就是它这时脱下的。
这个看似随意的举动其实是有深远的考虑的,体现了一个母亲对于自己儿女无私的爱。在产完卵以后,这个无私的母亲还不满足于把房子和丝绒帽子留给儿女,它贡献出了自己最后的一点家产,那就是身上的那层皮。“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句话被它体现得淋漓尽致。
有一次,我从柴草的外皮里捡了一只装满卵的蛹袋,我把它们放到玻璃管中养了起来,以备以后观察。它们孵化的速度非常快,快得出人意料。在七月的第一个星期里,这些卵便孵化出了四十多只毛虫。我还没来得及注意呢,它们便来到了我的面前,突然之间我发现自己拥有了一个被管虫的大家族。
这些新生的毛虫还统统都穿上了衣服。这些衣服是由光亮的白绒制作而成,看上去像是波斯人的头巾,或者通俗地说,像是一顶白色礼帽,只是缺少了帽缨子。
虽然比喻成头巾和帽子,但是它并不是戴在头上的,而是披在身上的,从前身披到尾端。这些毛虫把这个玻璃管当成了自己的豪宅,在里面肆无忌惮地跑来跑去。正好我想研究一下它们的这顶帽子,我想知道它的构成和制作方法。
很幸运,蛹袋中永远装满了卵,永远不会落空。我在另外一个蛹袋中又发现了一个大家族。这个家族中卵的数量和前一个差不多,大约有五打或者六打。
这些卵中有的已经孵化出来并穿上了衣服,这对我的观察来说毫无用处,我将它们拿出来,只留下那些裸露着身体的新房客留在玻璃管里面。这些新房客身体全部是灰白色的,只有头部是鲜红色的。它们个头极小,全身约有一寸的二十五分之一那么长。
不需要太长时间的等待,第二天这些小家伙便走出了摇篮,它们成群结队地,慢慢地爬出蛹袋。当初它们的母亲在蛹袋当中弄破一个口,它们便是从这个口中钻出,所以不需要把自己的摇篮弄破。
无论是母亲留下的柔软的外衣,还是自己那暖暖的摇篮,对于这些怕冷的小动物来说都是很好的做衣服的材料。但是,它们谁也没有去用那些东西。
我故意在它们洞口放上了一个粗糙的柴枝壳,并且紧紧地贴着它们所在的蛹袋,为的就是让它们在刚刚接触到外面世界的时候,发现将要面对的环境与以前柔软的蛹袋截然不同,从而产生一种紧迫感。
如果让你进入一片陌生的环境中去打猎,你首先要做的就是穿好衣服来保护自己。这一点对于这些小动物来说,同样适用。当它们发现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粗糙的时候,它们便会急着为自己制造一件衣服,好来面对这么复杂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