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和小男孩一路出了金陵城的中华门，顺着城墙往前，不一会，前方的丛林旁边，影影绰绰的一些轮廓，显露出一个村庄的模样。
离和小男孩一路同行，不时聊一点什么。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离问道。
“我叫鸟儿。”小男孩抬头看着离。
“鸟儿，注定居无定所呀。”
“什么叫居无定所？”
“居无定所，就是说，你可以去好多地方，吃好多好东西，和好多人玩。”
“哇，那样好棒。”
“鸟儿，到你家了没有？”
“一直往前走，然后有一个小房子，就是我家。”
“我们找找。”
鸟儿在前面，带着离一直往村子后面走去。一直到了村子的最后面。
出现在离面前的，是一座很破的房子，破败到只剩下了房子的屋顶和到处漏风的墙。用手搬开门，离走进了里面，只见几堆稀稀松松的柴捆上铺着一些稻草，稻草上躺着一个奇瘦的女子，一身正常人的衣裳穿在身上，都显得很肥大。看看鸟儿身上整洁的的衣服，再看看女子身上虽破却洁净的衣服，这女子生前，一定是个勤劳的妇人，可是这样家，这样的生活，活着真的是难为她一届女流了。
“鸟儿，你父亲呢？”
“在经过一个县城的时候，爹爹丢了。”听了这个话，离知道，鸟儿的父亲八九不离十是离开了人世。
“你的家是哪里的？”
“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听我妈妈和别人说的，好想是在一个叫做河南府的地方。从哪里走了好远好远才到这个地方的，爹爹丢了之后，我们实在走不动了，村里的老爷爷们将我们送来这里住。有一个家，我可高兴了。”
鸟儿说完，向着妈妈跑过去“妈妈，那个财神爷来了。你快起来，做那个好吃的菜汤。”
鸟儿晃了晃自己的母亲手臂。
离走过去，拉过鸟儿，“鸟儿乖，让叔叔和你妈妈说话好不好。”鸟儿乖乖的走到离的后面，端坐在一个矮矮的木墩子上。
离走到近前，
看了一眼女子的面容，吃了一惊。这女子的脸上苍白得吓人，从内而外渗透出来的惨白。他一惊之下，撩开女子的胳臂，同样是吓人的惨白。
这样的白色，绝对不是死亡的正常颜色，人死后，因为血液停止流动，渐渐凝结，体肤的颜色，会从原来的红润变成蜡黄，血液里的红色会失去。
苍白只流于表面。
可是，这样的惨白，却不是血液凝固而来的。明显是失去了人的精血所致。人的精血是人血液源源不断生产的源泉，也是生命的精华，失去了精血，血液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消失，人会失去一切光彩。失去精血而亡的人，惨白是从内而外的，看上去让人浑身发冷。
离，想到这里整个人一怔，这样的结果，只有一种可能——鬼族所为。
离喊上鸟儿，一起走出了小屋。
“鸟儿，妈妈永远离开了，我们送她上天去好不好。”
“上天？”
鸟儿看看小屋，看看头顶的天。
“嗯。上天，上天去享福，不再受苦。”
“享福？”鸟儿歪着脑袋想着，看着离问道，“是不是就可以有好多好多饭吃，有好多好多衣服穿，有好大好大不漏风的房子，还有那么大一个有棉被的床？”鸟儿说着用手使劲的比划了一个圈。
“对，都会有的。”
“那好。”鸟儿转过来，对着小屋说道“妈妈，你去天上吧，鸟儿一个人不会怕的，鸟儿长大了，这个叔叔有好多钱，我可以拿，鸟儿不会调皮的，鸟儿会乖乖地听话。”
离，默默地看着月光下的鸟儿，只见鸟儿一边，眼泪一边从脸上划过，默默地滴落在安静的土地上。
离走进小屋，引燃屋内凌乱的杂草，屋外，鸟儿，还在碎碎地念叨着。
离走出屋，和鸟儿站在一起，看着小屋渐渐地燃起了大火，离冷漠地看着，生离死别，他已看了千年，从遥远百族共生的初生大地，到现在封建的大明王朝，他不止是看淡生死，更是有着渴望死亡的冲动。鸟儿，只是默默地流着泪，不再说话。
这时候，身后突然当当当地响起了敲锣声，离猛地回头，只见村里的人从各个夹巷里跑了出来。手里端着水，扛着扫把，显然是来救火的。
人们一路跑到近前，看到了离和鸟儿，看到了鸟儿的泪，以及离冰冷的脸威武的体格，人们戒备地看着离。
鸟儿慢慢走到为首的一个老者面前，忽然间扑过去抱住老者的腿，放声大哭“村长伯伯，妈妈，妈妈，妈妈，妈妈，死了。”
一声声的嚎啕大哭，把一个孩子内心所有的委屈与难过，释放了出来。死了他不知道什么意思，可是，他知道的是，妈妈再也不会出现了，再也不会责备他把衣服弄脏，再也不能被妈妈唤来唤去，再也不能去跳起来抢着吃妈妈碗里的饭。
村长抱着鸟儿，为之动容。
身后的全村男女老少也是低头掩面。
村长身边一个中年男子，走到离身边，躬身一礼，“这位小哥，请问你是鸟儿母子什么人？”
“我与鸟儿相熟，在金陵城中住。”
“你就是鸟儿口中说的，城里那位财神爷？先生有礼了。”
中年男子，走回到村长面前，施礼，说了几句。村长抱着鸟儿，走到离面前，村民们则走到燃烧的小屋前，默默地看着火焰燃烧，用眼神目送着这位苦难的女子。
村长对着离微微一施礼，这让离很是诧异，一村之长，在村子这块地面上，那是高高在上的，无论在哪里，在自己的地盘摆谱，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离心里想着，眼睛只是平静地看着。
“先生，你能不时接济他们母子，当真是个好人。我们村从有村庄开始，就一直是十里外杨家庄杨员外家的佃户，自给自足都很是困难，不然也不会看着他们母子受苦，而无能为力，现在遗下一子，还希望先生能给他活路，我们全村上下，感谢您了。”
“鸟儿？”离看着鸟儿。
鸟儿在村长的怀里，许是之前哭累了，此时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村长低头，说道“鸟儿，你和财神爷去，过好日子可好？”
“好财神爷”鸟儿喃喃道。
村长将鸟儿轻轻地递给离的怀里。
这样的大动作，让鸟儿有了一点清醒，睁眼看了看是离，又放心地沉沉睡去。
众村民陆陆续续地散去，离一直看到所有人都离开了，才转身抱着鸟儿离开。他之所以留到最后，一来要送走鸟儿母亲那个苦难的女子，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这附近，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异样笼罩着他。
直到回到城里的住所，鸟儿都没有醒来，睡得很香，时不时地用手抓紧离的衣服。小家伙的脸上很快乐，也许这是他很渴望的温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