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茶方
48421500000002

第2章 迷迭香

霓花翩蝶,溪桥荫柳,粉装少女匆匆而过。

“昤昽姐姐!”红袖忙赶了上去,两人并肩而行。

“怎么了?公子午憩了?怎得有空与我搭讪,也不怕公子叫唤么?”昤昽缓下步伐,倒也不喘,反是开口戏弄起身旁这个妹妹来。

“不是啦——长风陪公子去庄里采茶了,这才放我一日闲假。”红袖眼尖地盯住了昤昽手中的布裹,“咦,这是什么?是新进的茶叶么?”

昤昽提起包裹,笑意盈盈,道:“方才门房那路过,碰巧都家小姐在那儿等候,这个,是小姐送与咱们公子的。”

“都家?”红袖有些疑惑,从三品以上大员之中并无都姓,平日与公子来往间也未听闻有这样一位人物。

“你未听闻也属正常,都小姐便是那建溪县县丞都立清之女,说起来,也是一位故人,公子少时与那都家长子私交颇深,都小姐许是有求于公子。”昤昽讲得头头是理。

红袖恍然,指向包裹:“建溪县盛产铁观音,莫非这里面是当地产的铁观音?”建溪县的铁观音虽比不得贡品御茶,却也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坊间甚至有传言者:“茶沫堪千金。”

昤昽笑意更深:“非也,莫非红袖你的嗅觉也未感知出这幽香来么?也怪不得你,毕竟公子素日不喝旁的东西。”

“是……是迷迭香!”若非红袖去年朝茶宴随公子入宫,曾尝过这香茶,此刻也是辨不出的。

……

漫山遍地的茶树,清明之下,似萦着一股风雅之气,茶味翩然,却极轻极淡,细闻之下,方觉周身混沌随风弥散,树影人影交叠,树雅人气轻织。

正值晌午,子阙独身一人于丛间漫步,长风也去了屋里小憩。

小雨便在不知不觉中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子阙倒也不急,他今日着的是墨色官服,一时间水气也浸不透这布料,于是笑着慢慢踱着回去。

片刻后,便见着了匆匆奔来的健壮少年,手执一双伞,那是长风。少年长风远远的便喊着:“公子,下雨了,赶紧回去了!”

“长风的手脚倒是利索,比红袖那丫头要靠谱多了。”子阙接过伞撑着,语气淡然,听不出半分意味。

少年搔头,憨憨的笑着,小麦色的皮肤,却也是一副好相貌,“公子谬赞了,红袖姐姐是伺候惯了的,长风怎得好相比?若非长风性子懒,回去休息,公子也不会平白淋水了。”

子阙淡淡地笑着,未多言,踱着。

少年本也是安安静静地伴公子踱着,闲聊着的,忽地忆起父亲的叮嘱,急急开口:“公子,让长风替你撑伞吧!”

子阙定眸看他,眼带笑语:“你不是有把伞了么?怎的又要与我夺伞?况是这伞也不够宽敞……”

“长风不愿让公子淋雨的!”少年支支吾吾,“只是……”

“走罢!”子阙先一步向庄里踱去,步如生风,清雅无尘。

长风尴尬地别别头,遂又跟了人上去,与子阙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欲破除这尴尬的气氛。

子阙也非寻常人,长风聒噪,倒也无半分愠怒,反是与其谈笑起来,只是那娓娓话语间仍是他一贯的清淡,笑容也是他一贯的恬淡。

少年长风笑得十分明朗,言语间推心置腹,洒脱非常,也是一派真性情。

“这雨倒是越发烈了起来。”子阙眯了眯双眼,不解笑意,远处黛山青树,于濛濛密雨间,俨然成山水诗画,只是那雨打油纸伞的沉闷声响,仿若敲打着世人的灵魂,声声入耳。

在这样的天色下,屋内昏暗静谧,只有那着急等候的老庄主,他眉头紧蹙,约五十岁上下,气质沉然,年轻时却也是受了一番苦的。

“长风,还不赶紧将公子领进来!”子阙二人刚抵及小屋,便听此急言。

“来了!”长风进屋还不忘搀扶起子阙,不过手法生疏,也不过是表面功夫。子阙笑笑,他呀,这是怕老庄主责怪吧。

不过,长风也还是没有幸免于难。

“死孩子!让你为公子撑伞的,怎的让公子独自撑伞回来!把我的话都置之脑后了吗?”

“爹——”长风一脸委屈,欲哭无泪,少年稚嫩的脸更显幼龄。

“无妨,是我要求的,长风也是听我的话。”子阙笑眯眯地拦住了老庄主,“戚叔,你这里可有五味子?”

“有有有,公子要多少有多少!”老庄主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模样,一到了子阙面前,全化为急躁了,一溜烟就跑去柜子里翻找。

“长风小友,”子阙向着长风眨了眨右眼,揽着他进去,“走了,我们去里间。”

说是里间,却是别有洞天,四周都是可以开阖的门,角落里摆放着几盆喜阴的兰花,只有一个柜子,里面则是各式各样的茶具与几罐未有标签的茶,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子檀木香味,令人静心净气,步履间清雅无尘,气息悠然。

子阙拨开墙内隔间的门,片刻后便提了一壶水出来,此时,长风已将门窗打开,门外雨景黯然成一幅丹青水墨,落花点点,霡霂纷纷,林间草木葱茏,悉数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