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毛毛在灵蛇沼已呆了三年多。觅云功已有小成,毛毛在树上伏低蹿高,再也不会摔到地上。众猴儿也有样学样,学得一身猴版的“觅云功”,只是除了阿鼓勉强能跟得上以外,没有一只猴子能追得上毛毛。只是毛毛这觅云功练得得心应手,大悲掌却总是感觉差了点什么,不知是否跟他性格跳脱有关。
跟猴群们相处日久,毛毛已经得知猴群出谷是从山谷西边的树藤上攀爬上去。后自己也去一试,却因功力不足,爬到一半气力难以为继。入谷一年半之后,才能勉强爬出谷去。他本想立时便回到武陵派中,却又想自己功力尚浅,回去只怕又要受姚智洋、阿四等人欺负。且这泥沼实乃修习觅云功的良处,天下只怕再难寻到如此得天独厚之所,便又下到谷中继续练功。
这一日,毛毛又攀上崖顶。从前上来时要休息半天,如今已经可以轻松上下,面不红气不喘,心中不禁得意非凡。此时山顶传来一阵“当当当”的钟声,这是门派召集令的信号。远远看去,树丛的间隙之间武陵派弟子如蜂拥蚁聚一般往山顶聚去。毛毛看着那些穿着青布衣服的武陵派弟子,忽然想起了玉琰。三年多没见了,不知她怎么样了,她生活的开心吗?会不会有师姐妹欺负她?不知她是否也想过我,便如同我想念她一般。这三年以来他最牵挂的便是玉琰,如今上到崖顶更是思之若渴。又自忖武功已有小成,不如现在去看一看她,就算站得远远的,一眼就好。于是循着钟声,往山上走去。
毛毛心道自己离开武陵派已经三年,只怕武陵派早已将他除籍,不再将他视为本派弟子。今次去看看玉琰时须隐藏踪迹,也不急着教训阿四等人。他双膝一曲,跳上了一棵大树,在树上施展觅云功奔往紫霞观。三年之中周围的事物却似乎无甚变化,自己却已长高许多,且轻功初成,初上山时觉得枝叶参天的大树也被他踩在脚下,他的心中忽然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物是人非感。
走了一会儿,毛毛觉出有些奇怪——虽然有门派聚集令,为何一路上连一个值守弟子都看不到?只见通往观前的山门大敞,门口也无人驻守,毛毛心中更加狐疑。快到紫霞观时,忽然听到一阵喧哗,似乎有人在争吵。毛毛心道从正门进去太过明显,便跳入后堂,在地上抓了一把灰抹在脸上。
毛毛从侧门悄悄步入大殿,谁也没有注意到他。只见武陵派弟子站成数排,背靠三清祖师像对着门口。大殿门口站着数个奇装异服人士。当先的是一个二三十岁的青年人,面白无须,穿着汉服,衣服上嵌满珠宝,左耳上带着一只硕大的耳环,耳环下边镶着颗绿色猫眼石,手拿一把折扇。天气并不炎热,他却故示闲暇的扇着风,显得不伦不类。身边左边是一个满脸青色胡渣的大汉,身着一件灰白马夹,光着膀子,满脸横肉,手拿一根六七尺长的黄铜大棒,看上去颇有重量。右边站着一个是一个高眉深目的中年人,身穿对襟无扣袷袢,头上戴着小帽,满脸卷须垂到胸口,手拿一跟短杆,不知作何用。三人身后还跟着一群随从,看样子也不似中原人士。
毛毛只看了几眼门口的人便不再理会,眼睛只管在人群中找寻玉琰。找了一会儿,在左侧几个年轻女子的身后看到了玉琰。三年不见,玉琰长高了许多,身穿湖绿色衫子,脸上少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灵秀。她双眼紧盯着门口,一副焦急的样子。毛毛顺着她的目光瞧过去,只见门口丢着几柄断剑,几个受伤的武陵派弟子正捂着伤口退开。
门口那个青年人笑道:“本王子在我们家乡听说你们中原武林高手如云,于是带着几个家奴来中原转转,打听得你们武陵派最近风头正劲,便前来拜访讨教。”说着将折扇合起来在手里敲了几下,摇了摇头道:“啧啧啧,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啊。”
女弟子中走出一人,眉目清秀,毛毛记得她是玉琰的师姐名叫蒋汝茵。她剑指青年人,斥道:“阁下既不通告来历,亦无拜帖礼数,直愣愣的闯上我们武陵山,还打伤我们武陵派弟子,这叫拜访讨教?”
那青年人上下打量了一下蒋汝茵,眼神颇为淫邪无礼,似笑非笑的道:“哟,你们武陵派倒是有几个小姑娘不错。这穷山僻壤也没什么好吃好玩的,武功嘛也只能学个马马虎虎,你们不如跟着本王子到亦力把里,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再说了女孩子家每日舞刀弄棒,颇为不雅,岂如焚香持扇、拈花侍寝来得合适?”
一男弟子喝道:“你究竟是何人?竟敢到我们武陵山来撒野。”
旁边高眉深目的中年人喝道:“放肆,见过东察合台汗国努斯小王子,还不上前拜见。”
努斯王子笑道:“不知者不怪,不知者不怪,这位是艾力克先生,乃是我东察合台汗国的枪棒教师,这位铁塔似的勇士叫额布,乃是我国禁卫军的都统。”他说完看了看武陵派众人,本以为马上便会有人上前行礼。不想等了半天,武陵派并无一人有所表示。
努斯王子有点尴尬,笑道:“听说大明乃礼仪之邦,没想到连基本的尊卑都分不清楚啊。”
那男弟子道:“我们只拜大明王子,你等乃是异域番邦之人,自行在塞外吃砂喝风,到我中原来撒什么野。”
努斯笑道:“我们汗国地处边陲,本王静极思动,便来中原见识见识中原的文采风流,唉,只是可惜啊可惜。”
那男弟子道:“可惜什么?”
艾力克道:“可惜你中原武人,文失礼仪,武无建树,我等本以为我们为井底之蛙,未曾想你们才是安坐井底啊。”
此时男弟子中同时跳出三人,却是姚智洋、谢智永、周智诚。姚智洋喝到:“毋那番邦蛮子,竟敢到我武陵派来撒野,看道爷来收拾你。”
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额布上前几步,将黄铜大棒往地上一顿,“咚”的发出一声巨响,指着他们三人道:“你们三个,一起上吧。”姚智洋三人之前见他们从山下一直闯到山上,所向披靡无人可挡,知来人必有惊人艺业。便也不管江湖规矩,三人一齐跳入圈子,分别站在三个方位,围住额布。
额布见三人围将上来,也不多加理会,双目似睁似闭,双手环抱在胸,将黄铜大棒斜抱在右手臂弯中。周智诚见他如此托大,竟是毫不将他们三人放在眼内,不由得大怒。右脚提起,左脚点地,使出武陵派“醉八仙剑法”中的“李玄炼丹”,手中挥动长剑左右挥动,动作柔软,似在用扇子扇火一般。额布将大棒往前一送,将棒身轻轻晃动。只听见当当当当一阵脆响,长剑在大棒上来来回回撞了七八下,但无法递上前半寸。姚智洋也使出一招“采和踏歌”,迈开大步,剑招也大开大合如同踏歌而行,朝额布攻来;谢智勇却是一招“苍松剑法”中的“黑虎卧坡”,左腿前伸,右脚弯曲,长剑自下而上撩起,犹如黄山之上的卧虎松一般,而后往前疾扑。额布依然不慌不忙,身体转了个圈,顺着姚智洋长剑的剑势挥起大棒。那大棒后发先至,姚智洋的长剑如同被粘住一般被大棒带往谢智勇的长剑上一撞。两柄长剑发出一声清吟,姚智洋虎口发麻后退两步,谢智勇却已经拿捏不住,手中长剑掉落地上。额布不待他们反应,上前一步一脚踢往姚智洋肩上。姚智洋躲闪不及,被一脚踢出五六丈,摔倒在地难以起身。周智诚还要挺剑进击,额布哼了一声,斜眼看着他,周智诚便踌躇着不敢再踏前一步了。
毛毛咋舌不已——刚上山时自己被姚智洋三人如同猫玩耗子一般欺负,知他们很是厉害,不想这三人遇上额布却成为三岁小孩,竟是三两招便已落败。毛毛心中气沮不已:武学之高下正如云泥之别,自己学会了觅云功便沾沾自喜,其实距离额布这种高手还是天差地远。
接下来又有两拨弟子上前挑战,都是三两下便被额布打败,或是剑折,或是人伤。努斯王子哈哈大笑,道:“湖湘第一帮派武陵派,也不过如此嘛。艾力克老师,看你的了。”说着打了个手势。艾力克闻声而起,身行如同鬼魅一般,将手中的长杆一挥。只听见“噼噼啪啪”的一阵击打声,众武陵派弟子纷纷口中惨哼握住手腕,长剑“叮叮当当”掉落一地。其手法之快捷,竟然肉眼都难以看清楚。
努斯王子得意非凡,笑着蒋汝茵道:“怎么样,姑娘,我这两位勇士不错吧?”
蒋汝茵怒道:“我师父和两位师伯都有要事出去了,等他们回来有你们好看。”
努斯王子见她轻嗔薄怒的样子更加心猿意马,轻身过去在她脸上摸了一把。其身形甚快如青猿奔马,片刻就到了跟前,蒋汝茵急忙仰头躲避却慢了一步。蒋汝茵又羞又气,“呸”的一声便吐了口痰。努斯王子本与她相隔不过数尺,神魂颠倒之时更是放松防备,那口痰便“啪”的一声正中其眉心。努斯伸手擦了擦,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会才回过神来,怒道:“小贱人,给脸不要脸。”说着一只脚勾起地上掉落的一柄剑,手往剑柄上一推。长剑往蒋汝茵激射而去,蒋汝茵早有防备,身形一闪,躲过飞剑。那飞剑径直往他身侧飞过,正对着她身后的周玉琰。眼看长剑便要伤到玉琰,她却还在懵懵懂懂不知躲避。众人来不及惊呼,只看见一个灰影一闪而过,长剑已不见去向。定睛再看时场中已经多了一个衣衫褴褛少年。那少年把长剑往地上一丢,关切的朝玉琰道:“小琰,没事吧?”
玉琰却还没反应过来,道:“没,没事啊。”
少年还待再问,努斯王子已怒道:“哪里来的小杂种,在大爷面前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