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掉在半空,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听见耳边狂风呼啸。周围的雾气从身下冒上来。他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崖上传来猿啼鸟声,毛毛觉得浑身剧痛,而后失去了知觉。
朦朦胧胧中,只看见那查坐在路边石头上,问道:“毛毛,你怎么也来了?”
毛毛问道:“那查大哥,这是哪里?”
那查道:“这是阴曹地府啊。”
毛毛害怕道:“那我这是死了吗?”那查欲言又止,忽然消失不见。
玉琰走了过来,哭着道:“毛毛哥,你不要死啊。”
毛毛黯然道:“小琰,你有若尘真人和紫霞观其他师兄弟姐妹照顾你,你要好好活下去,我先走了。”
玉琰仿佛没听见他的话,叹了口气道:“唉,虽然你也是个没用的人,但是也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毛毛听了心乱如麻,不知该心酸还是该欣慰。
忽然周丙兴一脸怒气的走了过来,道:“毛毛,枉我这么信任你,把玉琰托付给你带到紫霞观,你却连这点事都做不到,你还有脸来见我吗?”
毛毛急得摇了摇手,道:“干爸爸,你交给我的事我办到了,我把玉琰送到紫霞观出尘道长手里了啊。”
周丙兴怒道:“莫非我还冤枉你了不成?你自己看。”
毛毛定睛一看,只见王二和赵鼠儿拖着玉琰的手往前走,一脸狞笑道:“小姑娘,叔叔们带你去燕来楼,到时候吃香喝辣的不比到处奔波强?”
玉琰哭道:“我不要我不要,毛毛哥快来救我。”
蒋汝茵在旁冷笑道:“小师妹,你还指望这个脓包来救你么?”
毛毛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拿起地上的一根棍子便冲过去,要把玉琰夺回来。他把棍子往前抡过去,却被一双筷子架住了,只见姚智洋用筷子将棒子轻松夺过,谢智永、周智诚在一旁嘻嘻的笑,道:“怂包,做个小厮都做不好,还想打人?”
阿四也不知从哪跳出来,道:“今天我不把你这个小鬼教训一顿难消我心头之恨。”
毛毛心中害怕,却是一脸倔强道:“你们这些混球,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知道我的厉害,我要让你们给我磕头认错。”
前边又走出出尘和申游俩人。出尘冷冷道:“你个小鬼,枉费我们这么看重你,栽培你,没想到你却去做了小厮,你太让我失望了。”申游也道:“我教你那么多功夫,你练了没有?他们真的没说错你,你真的就是个废物、朽木、烂泥扶不上墙。”毛毛急的大哭,道:“我不是烂泥,我不是废物。”
“我不是烂泥,我不是废物”,毛毛大叫着,忽然觉得有一道光照射到自己脸上。他慢慢睁开眼睛,只看见眼前一片幽暗。暗绿色的穹顶之上偶尔有几点空隙,此时天空一阵哗哗的响声,一道光柱从那空隙只见直射下来,刺得毛毛满眼金星,赶忙闭上眼睛。只见在红色的眼皮里面仍有一道白色的残影,随着眼珠子转动而跳跃飞舞,如同儿时偷拿家里的铜镜出来在太阳底下玩耍,将阳光晃到墙壁上一般。
这是在哪里?毛毛睁开眼睛,慢慢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整个人都陷在一片泥沼之中,只有一张脸露在外面。又挣扎了两下,双手便脱离了泥沼的束缚,而后用双手划拉,慢慢的整个身体爬了出来。这时候一个物事从树上掉了下来,粘在了他的背上。毛毛忙用手往后一挠,却摸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毛毛惊魂未定,又看见一双大眼睛从自己额头上面伸将下来,鼓鼓的瞪着自己。毛毛吓得哇哇大叫,那眼睛的主人也被毛毛吓到,忙吱吱的叫着从毛毛身上跳下去。毛毛缓过神一看,原来是之前自己救过的小猴。毛毛拍了拍胸口,笑道:“原来是你这个小家伙,吓死我了。”那小猴瞪着眼睛吱吱喳喳的叫着,仿佛在怪责毛毛吓到它了。
毛毛往四周看去,只见树干横斜,树叶将整个天空遮住,地上低矮的灌木和苔藓东一丛西一丛杂乱分布,其间露出黑色的泥沼或是小块的水洼。毛毛摸了摸身上,貌似也不怎么疼,口中喃喃道:“这是哪?”他走到一块水洼边,将身上的泥巴洗净,忽然觉得很奇怪——自己从那么高的地方竟然什么伤也没有。而后又摸了摸手臂,发现连之前被阿四殴打留下的淤痕也不见了。
毛毛四处走动,在这泥泞中连腿都难以拔出来。走了好一会儿才来到自己掉下来的悬崖边。忽然想起阿四曾经跟自己说过,清净厨附近有一个山崖,崖下有一个大沼名为灵蛇沼,人要是不小心陷进去便出不来。而且此沼每日酉时到巳时会有蒙沙瘴,含剧毒,吸入之后运气好大病一场,运气不好立时毙命,连平常在崖上多待都会对身体有害。以前有武陵派的弟子不小心掉下山崖,后众弟子下崖找寻,非但没找到失落的同伴,而且找寻者也失踪了两个。后出尘亲自下来,也是无功而返,只得作罢。
毛毛仰头看了看,看样子只怕不止过去一两天,自己掉下来这么久竟然没有被毒死实在是奇迹。忽然想起掉下山崖之前是为阿四所迫,心中又一阵愤怒,心道:“死瘸子,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又看了看崖壁,光秃秃的长满了青苔,要从崖下爬上去只怕难如登天。只能寻找一下看有没有别的路了。
此时,一阵猴啼声由远及近,几只猴子手里拿着野果从树枝上荡过来。毛毛这才觉得肚中饥火正燃,拿过众猴子递过来的野果大快朵颐。那些猴子在树上跳来跳去没一刻消停,只有那只自己救过的小猴一直站在自己肩上,颇有兴趣的盯着眼前的这只无毛大马猴狼吞虎咽。
毛毛吃饱后,见小猴一直停在自己的肩上,手中拿着果子也不停的往嘴里送,便笑道:“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又哑然失笑,道:“你一个山野小猴,能有什么名字。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吧。”毛毛挠了挠脑袋,看着小猴眼睛鼓鼓的,两边腮帮子塞满了果肉也是圆鼓鼓的,笑道:“我就叫你阿鼓好了。阿鼓,阿鼓。”阿鼓瞪大眼睛看着他,不知何意。
毛毛起身摸了摸肚子,开始筹备寻找崖底的出路。地上很是泥泞,走起来颇为费劲。才走了几步,肩上的小猴忽然扯着他的头发不放,毛毛头皮生疼,停下脚步责道:“干什么,阿鼓。”阿鼓眨了眨眼睛,不叫也不嚷。毛毛抬腿又往前走,那小猴又扯住他的头发,扯得他钻心痛。毛毛正要发恼,心念一动,抬起腿往另一个方向走两步,侧脸看了看肩上的阿鼓,见它毫无反应。毛毛捡起一根树枝,往之前打算通过的地方扔过去,只见那树枝顷刻间便沉没不见,只有几个泡泡冒了上来。毛毛这才知道刚刚是阿鼓救了自己的性命。毛毛按照阿鼓指的路往前走,众猴子在树上跟着毛毛往前跳跃攀爬。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两脚的鞋子上沾满了几斤的泥巴,走的颇为费力,一个不小心摔了个嘴啃泥。幸好地面甚软丝毫没有受伤。倒下的时候,毛毛瞥见周围泥沼周围长满的大树,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仔细思索时却又想不起来具体是什么。毛毛坐起身来,抱着头,冥思苦想,但想了半天还是没有头目。便爬起身来,让自己的身体按之前那样摔在地上,一次又一次。众猴站在树上看得颇为有趣,有的学他摔倒又爬起来,有的用尾巴卷着树枝倒立着。毛毛躺在地上看着树上的猴子,忽然福至心灵,一个翻身站了起来,大跳大笑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树上的猴子也跟着他大笑大跳。
原来毛毛忽然发现这泥沼松软异常,两边又是长满了参天大树,若是在此地练习觅云功,即使摔下来也不会受很重的伤,乃是修习轻功的绝佳之地。毛毛想到便干,爬上一棵比较低矮的树,使出觅云功里的一招“邀月对饮”,朝附近一根树干上跳过去,勉勉强强稳住身形没有掉下去。又使出一招“清风拂柳”,双手攀向另一根树枝。只是他动作不似“清风拂柳”,更似“狗熊上树”,结果指尖碰上了那根树枝,却没拿稳,掉到树下。不曾想地上的泥土没有想象中松软,直摔了个七荤八素。毛毛调整了一番又爬上一棵树,接着使出觅云功第三招“雨夜聆风”。就这样,毛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觅云功练习了一遍,只是使出最后一招“追云逐梦”时,跳跃位置太高,跳跃距离又比较远,掉下来之后左边小腿骨发出一声脆响,摔断了。毛毛左腿一阵剧痛,心中更是大急:“这下惨了,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摔断了腿,没人帮我正骨,也没处寻医问药。”忽然眼前一花,只见之前在树上学他跳来跳去的众猴中跳下来几只最大的,拖着他便走。毛毛大惊,“哎哎”的惊叫了两声,受伤的小腿被拖动的时候疼得头上冷汗直冒。他忽然想起之前小猴给他指路,这些猴子颇通灵性,此次拖着他走也是定有深意,便忍住疼痛哼都不哼一声。几只猴子将毛毛拖至毛毛刚刚掉下山崖清醒过来的地方,将他身子放直腿摆好,而后用淤泥把他整个人都埋了起来。毛毛不知他们何意,但本来便摔得浑身似散了架一般,便干脆在沼泽里休息一下,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朦朦胧胧中又听见吱吱喳喳的声音,猴群已经摘了野果送了过来。毛毛从泥里拔出一只手,吃了几个水果,见天色渐暗,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毛毛便睁开眼睛,只见四周被雾气笼罩,不知到了什么时辰。只觉得浑身舒泰,断了的小腿也不怎么疼了,将身体从泥沼挣扎出来,查看了自己的伤处,只见小腿的肿胀消了一大半,碰一下只是稍觉疼痛,竟然快痊愈了。毛毛又惊又喜,心道原来这里的沼泽还有疗伤的功效,难怪自己从从这么高的山崖上掉下来,醒来的时候身上一点伤都没有。抬头看了看天,只见雾气慢慢升腾,毛毛心道:“这莫非便是蒙沙瘴?为何我吸了竟然没事?”
原来灵蛇沼四周都是山,而沼内雾多风少,气候异于武陵山其他地方。沼中各式植物在这里生长了成千上万年,其中便有各种药材。这里冬时常暖,夏时反凉,是所谓阴中之阳气不固,阳中之阴邪易生,药材腐烂便成药沼,药沼蒸腾却成了瘴气。这里药沼能治百病,毛毛从崖上掉下来便是多亏众猴将他拖入沼中。而瘴气却能致人死命。如同世上一切事物都有阴阳两极一般,这里的药沼和瘴气相互克制,却是异流同源。毛毛经过药沼浸泡,再也不受瘴气之毒。
毛毛这次从树上跌下,骨折处三日后方才完全愈合。腿脚不灵便时白天练习大悲掌,晚上便睡在药沼之中。骨折好了之后,第二次上树虽然还是练不得几招便从树上掉下,但觉的身体比上一次轻便了许多。毛毛从此每日好时便练觅云功,若有伤时便练习大悲掌。开始一阵子经常摔得伤筋断骨,有时候甚至要歇息七八上十天,但这觅云功也渐渐熟练起来,摔下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有几次伤的甚为凶险,有两次直接摔晕了过去,有一次摔断了脖子,得亏众猴儿甚有灵性,每次都帮他把错骨摆正才将其埋入药沼内。
似觅云功这等功夫,修习起来十分困难,当初申游修习时,也是机缘巧合在大海中找到一个小岛,岛上生长着一些高大的树木,每日有一个多时辰海水涨潮湮灭陆地,申游便在这树上修习觅云功,失手之时便掉到水里,却也不会受伤。申游才靠着此法练成觅云功,却也是非常艰难。毛毛无意中来到这个奇异的地方,确似有神灵相助。药沼不止疗伤迅速,其中的药力对他功力也颇有好处。且练功完毕,竟然连寻找食物的时间都省了,众猴儿每日将各色果子流水一般价送过来,根本就吃不完。
毛毛一边练习觅云功,一边寻找出沼的路。三四个月之后,整个灵蛇沼已被他翻了个遍,才知道四周都是壁立千仞如同一口井,想出去只怕难于登天。毛毛不由得一阵心焦:莫非我要终老于此谷?他胡思乱想了一阵,赌气自言自语:“反正上面也没人牵挂于我,我上去作甚。”只是他本是一个十分活泼好动的少年,哪捱得住这种与世隔绝的寂寞?过了一阵又想:至少我要上去看看小琰过得怎么样,可不能让她被人欺负了。还有把阿四、姚智洋、谢智永、周智诚这几个混球教训一顿。对了还有了尘,竟然有脸做我师父,什么狗屁。狗屁狗屁,都是狗屁。他想得咬牙切齿,对空中叫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后悔,当初如此小看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