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从梁上偷偷看下去,只见那人和老赵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神态稍有不同。马明阳道:“你不是老赵,你是谁?老赵在哪?”
那假老赵道:“真老赵现在在马棚里躺着,只是永远都醒不过来了。可笑我趁他出去**时将他放倒,而后换了他的衣服稍微易容回来,你们竟一个也没发觉。”
马明阳须发皆张,怒道:“是我一时不察才中了你的奸计,不过现在发现也不迟。阁下自投罗网,也算是不智之尤了。”
假老赵笑道:“我一时仓促没备得好毒,不过阁下肩上的伤若是不快点救助,一时半刻便会全身发黑而死,何必要我动手?然后再收拾你这两个脓包徒弟,那是稀松平常。反正你们海沙派今日在这里的,一个都别想活着回去。”马明阳怒道:“卑鄙小人……”
刘川忽然道:“想要我们全军覆灭也没那么容易。”说着对任洋使了个颜色,道“任师弟!”任洋会意,一手抄起地上的包袱,另一手搀住马明阳。刘川手持一个黑色弹丸,往地上一丢。只听见“嘭”的一声,地上升腾起一股浓烟。假老赵忙掩住口鼻退开。待到其发觉烟雾没毒逐渐消散,再上前查看,只见三人已经不见踪影,只留下海沙派两个帮众的尸体。
下面虽然烟雾笼罩,毛毛在上面却看得清清楚楚:任洋将包袱伏在背上,一手搀着马明阳,刘川殿后,三人进入客房从窗口跳出去往西南方遁去,一会便不见踪影。那假老赵打了个呼哨,只见两个身影蹿了进来,身法迅捷。假老赵忙上前道:“禀洞主,这三人丢了一个烟雾弹而后逃走。”
那个尖细的声音道:“没用的东西,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刚才还得意洋洋的假老赵忽然吓得趴到在地重重的磕头,连声音都变了,道:“求洞主开恩,求洞主给属下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沙哑的声音道:“不妨,那三人已经中了五仙教的‘蝶引’,怎么也逃不出我们掌心。虽然你让他们三个跑了……”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只听见有人出门的声音,之前恶战连连的客栈忽然安静了下来。
毛毛躲在梁上,担心这几个恶客诡计多端察觉自己所在,于是一动也不动大气也不敢出。毛毛好一会儿才探头出去一看,只见假老赵已经倒在血泊中,那两个怪声恶客已经早已不见。毛毛心下骇然:那恶客说话之间便将办事不力的属下处死,其心狠手辣和视人命如草芥让人不寒而栗。
毛毛虽然独自在外漂泊良久,但毕竟还是个小孩子,他从未遇上如此危险的人物,也没见过真正的人死在他面前,不由得一阵害怕。他思忖半晌,暗道若是此处丢了线索,可能此生都无法查明周家灭门的凶手。他咬了咬牙,往马明阳逃跑的方向追去。
毛毛展开“觅云功”,身形轻灵如同松鼠一般在树间跳跃。往西南方向寻了数里。陡然间前方传来一声惨叫,在黑暗中显得异常惨厉。毛毛连忙放轻手脚,循声而去。东方渐渐发亮,淡淡的晨光斜照之下河边的空旷地一片狼藉。地上满是绿色的蠕虫和黑色的蚰蜒尸体,看起来恶心又诡异。刘川和任洋二人倒在地上正面朝下不知死活,不远处的树下躺着一胖一瘦两个彩衣怪人,瘦的那个面如枯槁身似骷髅,骨节略微突出如同竹子一般;胖的那个四肢和身体连成了一块如同一只球,脸上的皮肤绷得紧紧地,似乎里面的血肉马上就要渗出来。二人的身上脸上都插满了钢针,眼睛上翻,显是不活了。另有两个彩衣怪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马明阳跪在河边用手捧着水不停的往脸上浇,动作慌乱而癫狂,喉咙里发出呵呵的声音似是受伤野兽嚎叫。
忽然,马明阳大喝一声道:“是谁?”回过头来。只见他闭着双眼,眼中流出红黑色的脓血,脸上似是被开水烫过一般满是水泡,看起来颇为可怕。
毛毛知自己行藏已然暴露,抑住心中的害怕,从暗处走出来道:“马大叔,我不是你的敌人。”
马明阳听声音是一个孩子,厉声道:“你是何人,到这里何干?你怎么知道我姓马?”
毛毛道:“我是毛毛,前几天我在河边教训那几个泼皮的时候那个任大哥叫我不要欺负不会武之人的,你还记得吗?”
马明阳侧头想了好一会儿,这才记起来,问道:“你到这里干什么?”
毛毛道:“我在路上见你们行踪有异,便跟了上来。”
马明阳喝道:“胡说,你是不是和他们一伙的?”
毛毛忙道:“不是不是,我不和任何人一伙,只是漫无目的的到处乱逛,遇上你们也是纯属意外。”
马明阳早已发觉毛毛的踪迹,只是此人在自己刚才危险之时也未乘人之危,看来不一定是敌人。听他不似说谎,而且就算说谎,自己也拿他毫无办法。自己在这里无人相识,又身受重伤,就算没有敌人加害只怕也捱不过几天。想到这里,他明白这个孩子可能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忙道:“毛毛,毛少侠,在下请求你一件事。”
毛毛头一次听到别人叫他“毛少侠”,不由得心里乐开了花,脸上的笑意都止不住。得亏此时马明阳看不到,忙忍住笑一本正经道:“马大叔你有何事,我……在下一定给你办到。”
马明阳听毛毛答应帮他,面露喜色道:“毛少侠,在下行商至此,误被卷入他人的江湖仇杀,双目失明已成废人。虽然我死不足惜,但是家里人失去我的讯息,只怕颇为牵挂,故劳烦少侠把我这没用之人带回家去。”
毛毛心下恍然,他是希望自己将其带回海沙帮,却又不肯吐露实情,心中不喜道:“你不是海沙帮的吗?你们几人在那客栈打架我都看见了的。”
马明阳被他直言揭穿,也不以为忤,陪笑道:“在下不告诉你实情,也是事出有因,很多事情知道一分便多一分危险。”
毛毛道:“我一个人在外面玩,最喜欢听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不过我看你受伤颇重,便送你回去吧。”
马明阳大喜道:“那就多谢毛少侠了。”
毛毛道:“正好我也有问题想问一下你。”
马明阳心中一凛,皱了皱眉头道:“那就我们一路走一路说。”
毛毛将马明阳身上的伤口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便将其背在背上,往来路上走去。马明阳开始还有些防备,但见这少年似毫无恶意,也渐渐放下心来。一路上马明阳说起他是海沙派的福建分舵主,在海沙派是除了帮主和副帮主以外的第三号人物,只要毛毛把其带回江浙,便许以金银财帛荣华富贵。毛毛却不以为意,他在湘贵川乱窜也没什么要紧的事,甚至很多时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虽然看出这个马大叔也不是善类,但也算有个伴。只是马明阳身体越来越虚弱,显是身上中了什么毒。
这一日,毛毛问起当日和那两个花衣怪人两败俱伤之事。马明阳慨然道:“现在想来,我才记起那两人便是滇东蚀骨山蚀骨洞的洞主兀氏兄弟。当日老夫能活下来实属侥幸。”
原来海沙派派遣他们六个人过来确有深意,马明阳武功高强为人机警,那老赵是海沙派的船工首领,精通一切机关暗器,只是可惜被偷袭致死,但包袱里放了海沙派三宝之一的“漫天花雨”,空旷地若有人发动机括十丈之内难有活口。而精通医术的孙师弟、身负扶桑忍术的刘川和精力旺盛的任洋也是各有绝艺,另一个青年人是马明阳的徒弟,也是为人精干。
当日三人狼狈逃窜,一会儿便被兀氏兄弟和其手下追上。几回合下来刘川和任洋殒命,马明阳用脸生生受了兀氏兄弟蚀骨水后躺地上装死,待兀氏兄弟等人上前查看之时发动包袱内机括。那兀氏兄弟好生了得,凭空拔地往后倒飞,只是还是慢了一步,身中无数钢针而死。若是正面打斗,马明阳只怕还要输给他们两招,亏得对手麻痹大意,方才胜得半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