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见这些箭楼已经威胁不大,便跳下楼往寨门前奔去。忽然斜刺里杀出两个武士,手拿武士刀跳在半空,刀光如练往毛毛头上斩去。毛毛脚下一蹬,身形一个加速先一步从二人中间穿过,注目望去,一人有些面熟,似是在赤松围攻鸟取城时身后的武士之一。那两人不待毛毛站稳,一左一右将毛毛夹在当中,口中呼喝一阵狂攻。二人使用的似是一种双人刀法,招数相辅相成攻势一波未尽一波又起,霍霍刀光将毛毛整个人笼罩住。毛毛身形如龙游鹤舞在二人的刀光之间左闪右避,虽无性命之虞却也无法摆脱他们的纠缠。毛毛奔逃一阵,眼珠一转已有了主意。他往之前端掉的一个箭塔边跑去,哧溜一声便钻到箭塔下。那二人砍将过来,却被那箭塔的横梁竖柱阻隔住,一手凌厉的刀法施展不开。毛毛在箭塔的四个楼脚间跳来跳去,那二人只得跟在他后面疲于奔命。毛毛见二人气势已沮,忽然一个转身从两根木梁的夹角处钻了出来,使出“大悲掌”中的“心烦意乱”,掌势带起地上的沙土翻滚着扑向两个武士。那两个武士一时不防,两眼被灰沙迷住,手中长刀只能乱舞乱砍。毛毛一个起落冲到他们身后,竖起双掌要印到他们后背,忽然转念一想他们两个也颇为可怜,便并指为刀在二人脖子上砍了一下。两个武士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不省人事。毛毛哈哈一笑,施展起觅云功来到寨门前,打倒几个守门兵士后一脚踢开寨门上的木栓。寨门大开,山名军的盾牌兵如潮水一般涌将进来。
寨内赤松守军本就不到两千人,此时更是兵败如山倒,纷纷往山寨后方退去。毛毛心中高兴,心中想着这下山名持丰再也没有理由留着我们,终于可以安心回去了。正想着,却听见另一边惨叫连连。闻声看去,只见老坏正拿着大棒往一群手拿直盾的兵勇身上扫去,看那服色却是自己这边的士兵。原来老坏正杀得性起,哪还管什么自己人不自己人?只要有人靠近便用大棒打将过去。毛毛正要喝止老坏,却看见一个大将模样的人骂骂咧咧的跑了过去。毛毛认识那人便是带领盾牌兵的越前,连忙冲过去阻止却已迟了——老坏看见有人冲过来,兜头一棒扫将过去。越前哪有防备?即便防备也避之不开,立刻便被打得脑浆迸裂,横死当地。
山名军见主将身死,纷纷发喊往旁边退却。毛毛气得直跺脚,叫道:“老坏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白痴。”
这一切刚好落在刚刚进寨门的弓箭兵首领羽渊眼中。羽渊大叫道:“何外无垃圾如,何外无垃圾如。”一边说,一边张弓一箭往老坏脸上射去。羽渊身为弓兵大将,箭术确实了得,这一箭若流星赶月速度奇快,等到何外反应过来时那箭枝已经到了面前。何外忙用手一拨,箭尖擦面而过,在其手背和脸上各留下一道口子,鲜血直流。何外此时已杀红了眼,回头双眼一瞪紧紧盯住羽渊。羽渊隔着这么多兵士仍然被他盯得一阵胆寒,咬了咬牙搭起弓又射了一箭。何外伸手一捞,将那根箭枝抓到手上,而后一棒将身边的人扫开,紧盯羽渊跃起身往他这里赶来。羽渊见状大骇,忙招呼众人保护,自己往后阵退去。
毛毛见形势越来越乱,忙上前拦住道:“老坏,你给老子停下。”老坏仿佛聋了一般,一掌娑竭罗七重掌打向毛毛。毛毛知道厉害,忙往闪到一边。老坏脚下不停,直接扒开众兵冲到羽渊跟前,一把抓向羽渊。这一抓手法十分巧妙,羽渊虽也有几分武艺,却不知为何完全无抵抗之力,被一把抓住后领。老坏手指抵住他后颈的大椎穴,羽渊全身酸软动弹不得,被抓鸭子一般提在半空中,羞愤欲绝。老坏大喝一声,奋起神力将羽渊举高,便要将他就地摔死。
毛毛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抓住老坏手臂,却被他用力一振弹了开去。眼见老坏要酿成大祸,灵机一动叫道:“哎呀,那个号称天下第一坏蛋,肚子都冒坏水儿的家伙往那边逃了。”
老坏回头叫道:“谁?哪个狗娘养的敢跟老子比坏?”这一分神,手掌松开,羽渊摔倒在地,浑身灰尘颇为狼狈。
毛毛扯住老坏的衣袖骂道:“你他奶奶的是不是拉屎的时候把脑袋落下了把马桶带来了?”
老坏还没反应过来,问道:“你个小混蛋胡说个甚?”
毛毛没好气道:“不对不对,你妈生你的时候把人丢掉,把胎盘养大了。”
老坏怒道:“你个臭小子是欠抽吧?”
二人正吵闹着,忽然听见一阵破空之声呜的扑将过来。老坏忙举起木棒,只听得“笃笃”连声,木棒上插了三根箭枝。二人回头一看,只见数百弓兵站在八九丈开外,弓箭对准老坏和毛毛严阵以待。羽渊站在远处,大声的说着什么。毛毛在日本日久,也稍微能够听得懂一点日语,知道他是叫他们投降之类。
毛毛知道老坏杀死越前产生了误会,叫道:“住手,刚刚老坏杀死越前乃是一时失手。”但羽渊等人却听不懂,仍然口中叫骂不止。
毛毛还在着急怎么跟他们解释,这厢却惹恼了老坏,他大叫道:“他奶奶的我看你是皮痒了。”举起木棍便要攻过去。
羽渊大叫道:“口七七”,只听得一片弓弦拉开的“吱呀”声,顿时箭如瓢泼。毛毛忙就地一滚躲到箭塔之下。老坏舞起木棒,对着来箭一顿挑拨。只是箭雨太密,一个疏忽肩头已中了一箭。毛毛忙趁弓箭兵搭弓之时抢出去,将老坏拉到箭塔一根基脚之后。二人堪堪藏好身子,身后又是一阵箭雨射到。
毛毛心中大恨,道:“好歹我们也刚刚才帮他们把箭塔端掉,马上便要卸磨杀驴吗?”
老坏骂道:“你才是驴,老子不是驴。”
毛毛怒道:“你不是驴,你是蠢驴。都怪你这蠢驴杀掉那个什么越前,蠢驴!”
老坏瞪大眼睛道:“什么越前越后的?老子杀了那么多人,哪分得清前后。”
毛毛忙拍了拍胸口自言自语道:“莫气莫气,千万不要为了这蠢驴气坏了身子。他奶奶的山名大人怎么还没来?赶快叫那什么羽渊住手。”
毛毛正一筹莫展之际,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惨叫声。毛毛探头一看,只见一人手持黑色长剑,白衣飘飘如仙,将那群弓箭兵杀得人仰马翻,不是夜刹却是谁?毛毛欢呼一声,正要奔过去帮忙,夜刹已高声喝止道:“东南角突围,不要回头。”
毛毛一时不解道:“啊?”
夜刹黑剑抖动,一手剑法使得风起云涌,将山名军杀得纷纷后退,口中道:“快走。”
毛毛这才明白夜刹是叫自己趁机离开山名持丰,忙道:“咱们一起走。”
夜刹冷冷道:“你们先走!”
毛毛犹豫道:“可是……”
夜刹喝道:“走!”
毛毛无可奈何,正要离去,忽然又回过头道:“你也快点来,我们等你!”
夜刹轻轻点了点头,手中不停。毛毛因隔得太远却没有看见,见他无所表示,只好拉着老坏便往东南角跑去。那些弓箭兵搭起弓还想阻截毛毛和老坏,夜刹在阵中看见,几步跨过去,只听见哎呀声响成一片,众兵勇均是手腕中剑,将兵器丢落在地。
山名军大部分还未攻入山寨,寨中东南角更是兵力薄弱,毛毛拉着何外冲将过去,翻出栅栏。二人片刻也不敢停留,冲进了山寨旁的一个树林中,端的是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如漏网之鱼。狂奔了约一个时辰,确定后面没有追兵跟上来才停下歇息。毛毛看了看老坏,不禁吓了一跳。只见老坏嘴唇灰白面无血色,原来他肩膀中箭一直没有处理,逃脱的时候后背又中了一箭,此时已血流了一路。毛毛忙扶着老坏躺到地上,撕了身上的衣服给他包扎伤口。
老坏虽然失血过多,但是精神还是健旺,骂道:“他奶奶的狗日的羽渊,狗日的山名,等老子伤养好了就回去把这个场子找回来。”
毛毛骂道:“还找个屁的场子,我们直接坐船回去了。”
老坏睁大眼睛怒道:“什么?回去?就这么算了?”而后愈想愈怒,一拍地面道:“回去个屁,老子咽不下这口气。”
毛毛没好气道:“今天你杀了这么多人,还不咽气?”
老坏听他一说,想起今天确实杀了不少人,颜色顿缓,片刻之后慢慢眉飞色舞起来,咧嘴笑道:“是啊,好久没打过这么痛快的架了,他奶奶的,想起来都浑身舒坦。”又道:“回去倒也行,杀了这么多人,老子就算被射了两箭,也不算亏。”
毛毛见他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又乐成了花,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却拿他毫无办法,骂道:“妈的你个蠢驴,回去也行?你真是说得轻巧吃根灯草。怎么回去?你告诉我怎么才能回去?”
老坏搔了搔头皮,嘟嘟囔囔道:“怎么回去,走回去呗,就这么一直走,不就到了。”口中这么说,心中也知二人人生地不熟,要找到船谈何容易?不由得一阵沮丧。
毛毛笑道:“靠你我们早就嗝屁了,还好山人早有准备。”说着从怀里逃出一块布来。二人将那块布摊开,只见布上弯弯曲曲画着山川河流,上面的文字有些和汉文一样,有些却大不相同,有几个文字被人用黑色墨迹圈着。
老坏道:“这是啥玩意儿?弯弯曲曲的蚯蚓一样,还有字。小混蛋老叔我不是说你,你他妈的好的不学,学这些个针线布头有什么用?娘娘唧唧的。”
毛毛怒道:“你知道个屁。我住在山名持丰家中之时,见他家里墙上挂着这么一副地图,好容易在晚上把他的偷了回来。后来又请教前田,辨明了我们船只所在地、鸟取城几个地名。”
老坏一听大喜道:“哎呀小混蛋,老叔我今天才是真的服了你了。我还以为你就会自己放屁自己吃,白开心呢。”
二人便按照地图上的指引,往船的方向行去。老坏开始的时候还不要毛毛搀扶,逞强要自己走,奔跑了一个多时辰便摔倒在地,伤口迸裂。毛毛只好强行架着他往前走。毛毛在山名府中住的那几个月也从学得一些简单日本话,若是看不懂地图时便问当地乡民。老坏虽然需要搀扶,但二人依然脚程极快。二人日夜兼程,第三日傍晚便赶到当初停船之处。毛毛扶着何外登上甲板,见自己的船焕然一新,船体四周全部都上了油,之前断裂的二层楼处也加盖了一个单层的船舱。毛毛又跑到仓库内一看,只见食物淡水一应俱全,各种日本特产堆积如山。毛毛高兴得翻了几个跟斗,何外也呵呵大笑。
此时船外传来一个声音道:“毛毛桑,何外桑?”毛毛和老坏吓了一跳,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