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仗剑远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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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寸步难行

雪穗牵了马出来道:“大哥,一个人都不见了。”

那查道:“确是古怪,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走吧。”雪穗点了点头。

二人刚出镇子,前面传来一阵高歌:“晚照长滩浪吻沙,笑唱远志惊鸿鸦,崖山不老朱颜改,管我鸟事——老子烹鱼煮酒唤浑家嘞。”这歌声抑扬顿挫,似是四个人分唱四句。

雪穗笑道:“这打鱼的还挺风雅。”

那查皱了皱眉头道:“小心提防。”

二人走了一段,前面出现一座小桥,桥上坐着四个老者,一人斗笠蓑衣,手里拿着一根鱼竿蹲在桥边垂钓;一人一手提笼一手拿叉,站立着紧盯着水面,如石雕一般一动不动;一人站在另一边,手里拿着渔网在水上撒网收网;一人扎着裤腿,手里拿着根长绳系在腰间,站在撒网人旁边张望。

那查二人也不理会,只顾径自从桥上走过去。快到那钓鱼人身边时,那人将鱼竿往后一甩,鱼钩便往那查面上飞来。那查伸出两指,将那鱼线挟在指间。钓鱼人紧握鱼竿用力回夺,却丝毫拉不动。那鱼线绷得笔直,上面泛着冷光,原来乃是精钢所制。那查手指稍一运劲,那钢丝“啪”的一声从中截断。那查冷冷道:“有什么招数尽管试出来,何必装神弄鬼。”

其余三人见来敌手段高明,都停下手中动作,站到桥中间。那拿鱼叉的人道:“这魔头果然有两手。”

雪穗道:“谁是魔头?你不要乱讲,我大哥可曾错杀过一个好人?”

那钓鱼人道:“现在没杀,不代表将来不杀。你这魔头敢在我们的地盘上撒野,且让我们五源四叟得了这头功。”

那查也不打话,直接从马上跃下,直扑那钓鱼人。五源四叟大惊,撒网人将渔网往空中一扬,朝那查兜头罩下。那渔网上面金光闪闪,竟是附满了钩子。那查身形一矮,忽然加速,从那渔网下面钻过。那持索老者将那绳索一扬,如毒蛇吐信一般往那查腿间盘过来,持叉老者拿叉搠向那查腰间,持钓老者拿着钓竿往那查头上抡下。那绳索先到,那查不慌不忙,抬脚一盘一踏,将之踩在地上。又是身形一侧,待鱼叉过去时一手抓住鱼叉的中部,此时头上钓竿已至,那查左手运起柔劲,顺着钓竿向下之势而动,待力尽之事运劲抓在手中。三人兵刃都被那查制住,运力回夺却纹丝不动。那查嘿的一声,忽然松开,那三人往后一倒,那查迅速跟上,往他们肩上轻轻一点,只听得“扑通扑通扑通”三声,三人一齐落水。

那查转身对着撒网老者,冷然道:“你是自己下去呢,还是要我搭把手?”

那撒网老者怒道:“你这魔头,且让你嚣张片刻,前面便是你毙命之所。”说着便要往桥下跳去。

雪穗听了心中着恼,一个箭步冲上去对着那撒网老者屁股就是一脚,口中道:“绕你一命你还啰里啰嗦,什么五源四叟,我让你们四脚朝天。”那老者一时不防,“哇呀”一声落入水中。

二人料理了五源四叟牵马继续前行。天色渐暗,繁星满天,初夏的风中还夹杂着白日的温热,吹在身上却散成清凉。二人默然赶路,雪穗忽然道:“这几个老头真是不知好歹,大哥你明明手下留情,他们还出言不逊,一口一个魔头。”

那查道:“在这世上人的想法是最难改变的。清者自清,且由得他们吧。”

雪穗嘟嘴道:“大哥你便是恁的好心,若是我有你这般功夫,谁要是说我坏话,我就杀谁。”

那查听他说得天真,苦笑道:“很多事情并非武功高强所能解决,甚至非人力能解决。”

雪穗默然半晌,忽然道:“是的,即使你本领再高强,还是有些东西改变不了。”

那查道:“不过即使希望渺茫,但若是努力去做,就算不成功也不会后悔。”

雪穗道:“但是有些事即使你再努力也改变不了的。”

那查道:“有些既成事实无法改变,那我们也只能接受,比如人的老去,亲人的离去。”

雪穗泫然欲泣道:“但我总是难以接受,也不想接受。”

那查道:“时间久了便自然接受了。”

雪穗道:“我觉得就算时间再久也接受不了。”

那查觉出雪穗有些奇怪,正欲相询,前方忽然出现无数火把。二人止住脚步,正踌躇间,后方、左右两边亦出现稀稀疏疏几个火把,却是把二人围在中间。

雪穗道:“大哥,怎么办?”

那查定定道:“该来的躲不了,我倒要看看他们耍什么花样。小穗,等下要是有危险,你就只管跑。他们奈何不了我的。”

雪穗点了点头,拿出一块淡绿色手帕给那查道:“大哥,这是到梨树园去的地图,若是我们分散,首先便是到我们之前投宿的客栈会合,若是不方便或是找寻不见对方,我们便到梨树园相会。”那查接过,贴身收藏。

那查走到那些火把近前,只见前面百十人,分为数个阵营排开,后面的火把也渐渐拢来,将那查二人围在垓心。人群中一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走出两步,朗声道:“洪帮副帮主荀蒙,连同海沙帮、五源派、玉环洞、七星岛、巨鲸帮等诸位兄弟在此等候多时。”此人面如寒铁,眉头皱起成两个小包,似随时随地都有不开心的事一般。

那查站定,缓缓道:“你们这么大张旗鼓的,究竟有何意?”

荀蒙道:“阁下身背我洪帮数十条人命,又乃断越、观相两大魔头之后,今次请留下来由我们商议处置。”

雪穗道:“你们洪帮分舵被人捣毁,既无证据,又无人亲眼目睹,凭何一口咬定是我大哥所为?至于我大哥乃断越、观相之后,又碍着你们什么了?莫非你们还要诛其九族不成?”

荀蒙道:“我帮分舵虽然无人亲眼目睹,但阁下也脱不了干系,且今日又伤我帮长老常进司和诸位帮中兄弟,至少也要跟我们回去交代清楚。再加上阁下乃是断越、观相两大魔头之后人,便是我辈的敌人,人人得以诛之。”

后面传来一个洪钟似得声音道:“还跟他说个屁,直接干他娘的。”

旁边又有人小声道:“何护法噤声,且让荀帮主说完。”

雪穗还欲争辩,那查止住她道:“多说无益。”

走上两步道:“你们是一齐上,还是车轮战?”荀蒙听了颇为踌躇,此人虽为魔头,看其眼神动作却应该只有二十来岁年纪,自己这边大都是江湖成名人物,大张旗鼓的来围剿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已属以多欺少,若是齐上围殴,不只是有失身份,只怕众海帮今后在江湖上都无法抬起头做人了。

后面又传来一个声音道:“还什么车轮战?对付这样的魔头,大家并肩子上呗?”乃是白日被那查教训的许霄。人群中多有人相应,荀蒙眉头大皱——这海沙帮没规没距,之前是那何护法,现在又是许霄,这左帮主是怎么约束帮众的?回头要跟他好好说一说。

荀蒙忍住怒气道:“众兄弟静一静,先让在下来领教一番阁下的功夫。”

人群中跳出一人道:“何须荀帮主出手,就让在下先来领教一下这魔头的功夫。”

众人一看,此人留着几茎鼠须,三角眼吊客眉,形貌猥琐,乃是巨鲸帮副帮主司空阳,人称翻江豚。此人几个跟斗翻到场中,对雪穗笑道:“小姑娘,跟着这魔头有什么好?来跟着小爷,保证你吃香喝辣,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享用不尽。”

雪穗一听直犯恶心,正欲反唇相讥,却只见身边那查一闪,已一个纵身来到司空阳面前。那司空阳正洋洋得意,朝着雪穗挤眉弄眼,转眼间一个满面虬须的脑袋出现眼前不足一寸,铜铃似的眼睛直瞪得他心中发毛。那司空阳水下功夫了得,在陆上便以轻功见长。没想到对手轻功亦是不弱,眼前一霎便到了跟前。司空阳大惊,忙往后一跃。只是那脑袋如影随形一般,他往后那脑袋便往后,他往左那脑袋也往左,那双眼睛距其总不超过一寸。司空阳手忙脚乱,一拳往那脑袋上轰去,却直觉手臂一阵巨疼,接下来身体如同腾云驾雾一般,被一棵大树挡住跌了下来,摔得七荤八素。

海帮众豪一片哗然——这司空阳他们是知道的,虽然看见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妇便要出言调笑,但其手底下功夫却不弱,乃是巨鲸帮第二高手,在场诸人的功夫十有八九都不如他。这样的人竟然一招便被轻松打败,眼前这魔头的武功实是深不可测。巨鲸帮众将司空阳扶了起来,发现其不过手骨折断,其余并无大伤。

荀蒙见那查手下留情,心中对其倒是多了几分好感,道:“我们这位司空帮主虽然口出无状,但也只是喜欢逞些口舌功夫,为人还是没的说的,多谢阁下手下留情。”

那查道:“我与其本无仇怨,故只是稍作惩戒罢了。”

荀蒙道:“在下很承你情,不过还是希望阁下跟我们回去走一趟,将事情说清楚为好。”

那查听他说得客气,心下也有些踌躇。忽然从荀蒙身后跳出一老者,大叫道:“走一趟个屁,我们这么多人来伺候你这个小贼,哪还有让其活着离开之理?直接往死里弄。”说话之间此人已到得那查跟前,一掌朝那查身上印过来。那查见其运功、出掌之间说话竟不间断,不敢怠慢,忙往旁边闪开。果然,“咚”的一声那查之前所站之处地上多了个大坑,尘土飞扬。

那人便是之前叫嚣的海沙帮何护法。各位看官,若是从时间上算来海沙帮护法老坏此时已和毛毛已在日本岛,这里哪来的又一个何护法?原来这老坏还有个孪生兄弟名叫何傲,亦为海沙帮的护法。这俩活宝均武功高强,又爱兴风作浪,专门包揽了海沙帮棘手、出头之事,乃是海沙帮帮主的左膀右臂。坏护法何外随着海沙帮总舵一起不知飘到何处,这次海沙帮便派出了人称号护法的何傲。这何傲性格暴戾,最爱的便是给自己取混号,有时候一年换一次,有时候一个月甚至今天取个诨号明天就换了,什么托天玉柱,什么滚刀肉之类的,自得其乐,故被人称为号护法。

那查站定,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之人。那何傲散着白发,络腮短须,浓眉虎目,口鼻俱比常人较大,嘴巴张大牙齿龇着似是随时都要破口大骂一般。后面海帮诸众有人叫道:“号护法,你今日混号如何?”

何傲听了众人之语面有得色,对着那查叫道:“小子,你今日死在此地,也叫你死的明明白白,老子乃是海沙帮护法何傲,江湖人送外号裂衣虎侯是也。”

后面又有人起哄道:“江湖人送外号,我们这可是第一听见,是你自己送的外号吧?”

何傲回头怒道:“他妈的祝二,老子等下要你好看。”说着大吼一声,其上身肌肉暴起,似是变大了一倍,上衣“嘶嘶”直响,片刻便成了几块破布。众人均觉好笑,心下却很是佩服。若是让肌肉鼓胀不难,但是若能够将肌肉变大到这种程度,且将衣服涨破,此人内家功力惊人,且到了收放自如的地步。

何外得意洋洋的朝四周看了看,光着膀子走上几步,似是在展示一般。过足瘾之后一个箭步便往那查扑去。那查知其掌力雄浑,忙双手运起柔劲,将何外的掌力卸到两边。众人只看见二人拳掌相交,那查身上衣袂往后飘荡,被何外的掌风刮得猎猎作响,身上却没收到伤害。

荀蒙见何外出手,心中觉得不妥,正要制止,旁边又走上去一老妇,口中叫道:“虎侯兄且慢,此人之前手下留情,颇有求和之意,我们还是化干戈为玉帛为好。”说着双手一手拿何外手腕,一手推开那查之手。

老号听得有人叫他“虎侯兄”,顿时心中一乐,招式慢下来。众人均以为老妇是上前劝解,却见那老妇伸手去推那查之手,袖中忽然翻出一把匕首,直往那查腕上撩去。那查应变亦是迅速,拳头不缩反伸,一拳便打在那老妇的手臂之上,将那妇人打得手臂弯曲下垂,竟是将其手骨打折了。只是自己手臂却也受了一刀,鲜血长流,退开两步,手点穴道止住流血。雪穗忙上前,撕下衣襟给那查裹伤,怒道:“卑鄙无耻。”

荀蒙见金家寨金老太出手劝解二人,不料其趁隙偷袭,今次想善罢已无可能,遂叫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大伙儿并力降魔,最好留下活口。”说着便一个箭步冲上去。那查忙将雪穗推开,怒吼一声,便与荀蒙斗作一团。其余人愣了一下,便也都冲了过来,将那查围在垓心。

那查奋起神威,一手“业因和合拳”使得滴水不漏,海帮诸众大呼酣战,蜂拥蚁聚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双方人数相差悬殊,那查武功虽高,却也与老号相差无几,再加上荀蒙等一众高手,那查竟也能尽力抵敌得住。那查性情沉稳,遇强则强自然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却是老号的掌法威力太大,使将出来敌我不分,那些海帮帮众却要拿出一半精神出来防备老号的掌风,也帮那查挡了一部分老号的攻击。众人战作一团,直过了小半个时辰,那查丝毫不露败象,反而精神倍长越战越勇,寻隙竟还伤了几个人。

荀蒙渐渐焦急,旁边金老太坐在树边看了半天,瞥见魔头身边的小姑娘也在几个人中间奋力抵抗,猛然叫道:“号护法一个人对付魔头,其余人先把那雌儿抓了。”

荀蒙一听有点道理,忙叫道:“大家都听金家老太的,去先把那女的抓起来,让老号和此人放对。”

众人听了,呼啦一声便丢开那查去对付雪穗。雪穗本和四个海帮帮众对敌,亦能勉强支撑,此时被一群人围住,马上式微,眼见便要失手被擒。

那查大急,那些海帮帮众尽去,那查所受压力不降反升,忙“唰唰”攻出三拳将老号迫开,跳到雪穗旁边帮雪穗解围。老号虎吼一声,又攻将过来,那查又要对付老号,又要兼顾雪穗,再加上手臂上的伤口渗出血来,渐渐有些左右支拙。

那查叫道:“小穗,你先突出去,不用管我,他们拿我没办法的。”

雪穗见那查之前独力对付一众高手,又深知自己功夫相差太多,便道:“大哥,记住之前约定。”

那查手上不停,口中道:“记得,你小心在意。”

雪穗吹了一下口哨,那花面娘自一开打便乖觉跑开,此时听到雪穗召唤,便如离弦之箭冲入人群中,背了雪穗便跑了出去。这马是西域大宛马和河曲马的后代,乃万中挑一的神驹,待众人反应过来,那马已载了雪穗一骑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