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仗剑远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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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朝花夕拾

二人便在镜花阁中住了下来。那查不愿在雪穗的住处乱闯,便弄了个铺盖在大堂中,就地歇息。外出买了些米粮,便就在镜花阁的厨房中做吃,平日带着君山在周围游荡赏玩。梨树渐渐结满了花骨朵,距离约定之日越来越近,那查话语却是越来越少。

暖阳数日,转眼便到了二月二十七。这一夜之间,山中的梨花竟然全部开了。只见白色花儿一朵压着一朵,如烈火似云霞,密密匝匝韶光弄舞。那查一早便起来,坐到梨树园外,等待雪穗到来。直到午时,仍不见雪穗的身影,便再也按耐不住,纵起轻功迎出数里,远远的只等雪穗出现。君山追之不及,又怕追出去雪穗却回到这里寻那查不见,只能跺着脚在梨树园门口暗暗焦急。到了傍晚时分,只见那查沉着脸,缓缓的走了回来。君山忙迎上去,虽是明知答案还是问道:“雪穗姐来了吗?”

那查摇了摇头,问道:“她没到这里?”君山也摇了摇头。

那查忽然道:“或许这梨树园还有别的门,她在里面等我也说不定。”说着奔了进去四处寻找。

君山急忙回到镜花阁时,只见那查站在“己屋”那边长廊上,呆呆的看着水月亭的柱子。君山走过去一看,原来水月亭这边亦有一副对联,君山念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那查之前一直没注意,此时见到此联,忽如巨锤撞击,心口疼得厉害,呼吸也变得困难。一阵微风拂过,梨树上的花叶微微摇着头,或紧或慢。梨花的香味轻轻浅浅的,闻在鼻端混不着意,当它消失之时却口鼻留香,在脑海中萦绕不散。那查脑袋中晕晕乎乎、混混沌沌,直想着和雪穗一起的时光。

君山看着那查的样子一阵难受,道:“大叔,说不定雪穗姐有什么事耽搁了,过两天便回来了呢。”那查点了点头,沉默不语。君山知现在什么话都没用,便跑了开去。

一会儿便端了几个菜,一坛酒放在亭中,拉着那查坐定,给那查倒上酒道:“这梨花酒呢我早就发现了,只是想着留到雪穗姐来的时候咱们再一起喝。不过雪穗姐因为一点事耽搁了,咱们今天就一边喝酒,一边说雪穗姐的事,好不好?”那查端起一碗酒一口喝掉,这味道确与那日和雪穗在亭中喝的梨花酒一模一样。那查不说话,抓起酒坛子便往嘴边灌。君山忙将他的坛子抢了过来,给他碗里倒满了一碗酒,那查酒到杯干,君山又给他夹好菜,那查却不动一筷子。

君山怒道:“若是雪穗姐明天回来,看到你这个醉鬼样子,一定会不喜欢哩。”

那查沉默半晌,自责道:“只怕那日雪穗就没跑出来。早知如此,我便不应该带她涉险。”

君山道:“你不是说花面娘行动迅速又颇有灵性吗?我那个时候想偷了它跑都不成,一定能帮雪穗姐姐化险为夷。”

那查颓然道:“若是海帮中有轻功如我的,雪穗便难逃魔掌。”

君山道:“那你看见他们有轻功比你好的吗?”

那查道:“那天没看见,不等于就没有。”

君山道:“若有轻功比你好的,还不先派出来对付你?你也别胡思乱想了,雪穗姐独闯龟岛,在那岛上呆了将近一个月都没事,她在这平地之上还怕什么?”

那查想了想,也确有其理。但心中的担忧难以止歇,只是一碗一碗的喝闷酒。所谓酒入愁肠应易醉,是夜那查酩酊大醉。君山将其背到大堂中歇下,心中担忧不已。

第二日一早,那查早早就起来,又跑到梨树园外去等雪穗,等到黄昏时还没见人,又坐在亭中喝酒。

转眼之间又是二十多日过去,二人在梨树园中苦等,却还是不见雪穗前来相会。那查只是每日喝酒烦闷,早将镜花阁中窖藏的梨花酒喝个精光,却也全无用处。这一日,梨花纷落,那查坐在水月亭内,看着落英缤纷,恍惚间又和雪穗漫步在梨树间的小道上,两边的梨花如同白色的火焰,哔哔剥剥的朝天燎燃。花树间的绮丽小路,寂寂的往前延伸着,仿佛永远都走不完一般。口中不觉念着雪穗曾经唱过的歌谣:“秋风起兮卷思量,梦何多兮哪堪时光,夕光沉兮自顾影长,青衣披发兮仗剑远扬;志抑难申兮当惜今朝,登高而望兮志在四方,今朝欢愉兮昔日可弃,今朝欢悦兮翌日可轻,君远扬兮凭栏相望……”

君山在旁陪着那查,听得他唱的歌,口中嘟囔道:“这首歌谣说得真好:秋风起来,卷起了我对你的思念。梦想那么多,却没有时间去实现。夕阳斜斜的照着拉长的影子,身着青衣披着长发,自由自在的四处闯荡。梦想没有实现便更应该珍惜今日,站在高处望着远方,或许我的梦想也在可见或不可见的远方。比起昨日,今天更加美好,就连明天也变得不重要。你去自由自在的闯荡吧,在某个地方,我会等着你,等你回来听你神采飞扬的说你经历的故事……”

君山有一句没一句在那里嘟嘟囔囔,那查起时不以为意,听着听着忽然一怔,回头一看,君山双手托腮,把脸蛋挤得圆鼓鼓的十分可爱,眼睛亮亮的看着远方,嘴里还在念念叨叨的。

那查道:“这个歌真的是这个意思吗?”

君山回过神来,嘟嘴道:“可不就是这个意思嘛。”

那查在口中反复念那句“比起昨日,今天会更好,就连明天也变得不重要”,赞道:“我觉得你解释得更好。”

君山一愣,得意道:“那当然了,我爹爹从小就要我看古文诗词,那些晦涩难懂的我都能看懂,别说这种浅显直白的了。”

那查沉吟道:“原来雪穗早就知道我有意志消沉的这一天,于是将这歌谣唱给我,叫我珍惜今日。”

君山大声嚷道:“可不是嘛,雪穗姐肯定早就知道你这人让人不省心得很,便唱了这首歌给你。”

那查又默默思忖了一会儿,精神一振手背击了一下手掌道:“雪穗可能真的是有事情来不了了,我给她留个字条,六个月之后再来找她吧。我们先把这里收拾干净,明天一早就出发了。”

君山见那查一扫颓唐之色,欢喜道:“太好了,大叔你终于回到之前那个雄赳赳的大叔了。”

那查微微一笑道:“六个月后,雪穗一定会在这里等我们。”说着站起身来,从怀中掉出一物,啪的一声落在地上,他还浑然不觉。

君山捡将起来,原来是手帕包着的那个梨花簪。君山唤道:“大叔,簪子掉了。”

那查回头一看,不以为意道:“这个簪子就送给你吧,下次来的时候给她准备一个更好的。”

君山本待推却不要,但看着梨花簪上的花瓣花蕊在风中战战巍巍,楚楚可怜又十分可爱,心中忽然一阵欢喜,忍不住笑着道:“大叔,这梨花簪我很是喜欢,谢谢你。”那查若有所思,随口“喔”了一声。

君山喜滋滋的将那簪子戴在头上,将头伸出栏杆外。只见水中出现一张圆圆的小脸,从嘴角到眼角,从鼻尖到眉尖全都是笑意。君山对着水中的自己做了个鬼脸,抬头见那查在前面一边思索着什么一边走着,忙跟上去道:“还在想雪穗姐吗?”

那查摇了摇头道:“不是,我在想另外一个人——公羊松士。”

君山笑道:“我知道,是那个带你一起偷看燕儿姐洗澡的落魄书生。”

那查道:“对,他还救过我一次。此时想来,这人实在深不可测。”

君山道:“怎么深不可测了?”

那查道:“我们初次见面一起在酒馆中喝酒,临行时他说我尝尽人间百味,却还独缺一味。”

君山奇道:“什么味?”

那查沉吟道:“我现在才知道,他所说的这一味,是‘情爱’。”

君山一听,满脸通红的捂住耳朵道:“哎呀大叔,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人家还是个小孩子,你羞不羞呀你。”说着一溜烟跑开了。那查见君山平常大大咧咧的,此时一副害羞的样子十分可爱,忍不住面上泛起笑意。

当日,二人把镜花阁内的狼藉收拾了一遍,第二日一早动身离开。君山道:“大叔,接下来我们到哪去?”

那查道:“我昨晚想了一下,先到我的老家大藤峡瑶寨去看一看。”

君山笑道:“好好好,你说你们那里的山比江西更秀美,我也想到你的故乡去看看。”

那查道:“然后我便送你回江浙老家,好不好?”

君山闻之脸色大变,道:“为什么要送我回去?你不要我跟着你吗?”

那查道:“跟着我风餐露宿,生活清苦,而且打打杀杀又危险,没任何好处,不若回江浙老家。”

君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怒道:“我知道,你是嫌弃我,嫌我累赘,碍手碍脚的。”

那查忙道:“怎么会,你人机灵可爱,在我身边我挺开心的,只是跟着我东奔西跑,哪有一天好日子过。”

君山擦了擦眼角,道:“我就喜欢跟着你东奔西跑,江浙那边的平静日子有什么好稀罕啦。我知道你就是嫌我碍手碍脚,怪我尽闯祸。”那查见她胡搅蛮缠,也不知怎么开解,只好沉默不语。君山见那查竟然默认了,心中更是有气,“哇”的一声大哭着跑开。那查只得更在后面。

君山走了一会,回头看了看,怒道:“你跟着我干嘛?你不是嫌我累赘吗?”

那查道:“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君山道:“那你是什么意思?”那查不答。

君山又往前冲,听到身后没声音了,回头一看,那查还是跟在后面,面上带着一丝笑意。君山怒气填膺,哭道:“你、你还笑。”

那查道:“我是想起我们相识不久,带你去找你妈妈时候的情形,你也是这么怒气冲冲的跑,我也是这么跟在后头等你消气。”

君山一听,亦想起那时的情形,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又收住笑道:“那次是我耍脾气,这次便是你不对。”

那查道:“你想多了,你若是愿意跟着我吃苦的话,我便不会丢下你的。”

君山侧头问道:“真的吗?这可是你说的。”

那查道:“自然是真的。”

君山破涕为笑,面上还挂着泪珠道:“这还差不多。”二人又往前走,君山忽然道:“这样好了,我陪你去找雪穗姐,找到雪穗姐之后,你们俩就送我回江浙老家。”那查点了点头。君山瑶鼻一哼道:“我就是知道你巴不得我快点走。”那查一阵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