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地府考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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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之二 愿景么

“报考吧!”

老爹这样对咱殷殷期望,实指望咱一番呕心沥血倾肝吐肺的努力之后,能够有机会端上公家的稀饭碗,用上大老爷们直接给咱发放的金钞,红色的工资灰色的补贴黑色的收入之后,咱家的小日子马上就从贫穷起步,快速越过正常人家,立刻马踏小康人家,直接落脚在拥有财富自由的富贵人家堆里才好。咱家哪个王爷,不是咱地府最富有的人员之一?

这个时候,老爹看咱的目光,几乎可以都用崇拜仰望拜读来形容了,就像小时候我常常崇拜地看着他一眼。那急切,似乎就要钻破咱的脑壳,直接帮咱思考似的:“你可是咱家的未来啊,你可不能让我们失望啊!”

可惜,我辜负了老爹的期望——我冲着老爹不是很坚决,然而很彻底地摇了摇头。

在我的记忆里,那些养尊处优锦衣玉食最稀罕颐指气使的地府职员岗位根本就不是咱的最佳选择啊。咱有的是力气,有的是想法,有的是聪明才智,为什么要钻到那四平八稳的衙门里享受清福呢?要干,咱就要自己创业。阳世那个马某人算得了什么,不就是借着世事的机缘凑巧,弄出个巴巴狠赚了一大笔吗,咱为什么就不能在地府创制一个嗲嗲吖吖出来?

为了这一宏愿,那年选报大学专业的时候,明明有十拿九稳的专业可供我好好选报,偏偏我一个也没有选择。那些经济法学啊,那些国际贸易学啊,那些自动化控制了,那些……咱压根就不让它们进入到咱的大脑灰质层里,更加不能它们干扰了咱的独立判断精神。

虽然我万分晓得如果我选了那样的专业,把基本技能给钻研扎实了,再遇上些比较靠谱的教授,利用他自己丰沛的人脉给咱搭好人生的第一个大舞台。那样的话,要不了三两年,咱兜里的真金白银不就哗啦哗啦地响。哎呀,咱要想落在孙山后都是个挺难办到的事儿。

为着这不靠谱的苗头,咱娘和咱爹咱家人的语言炸弹差点儿就把我直接给轰炸成聋子了——

“栗啊,要上大学咱就学教师吧,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到了哪个时代,咱地府啥职业都能缺,就是不能缺少老师啊!你想啊,掌握着咱们地府生杀大权的王爷判官城隍们,哪个不是老师们一字儿一字儿教出来的?”咱爷苦口婆心地劝。

“儿啊,要我说呢,你要考大学,直接就奔着咱地府行政大学去。从那儿出来的毕业生,哪个不进了咱地府的核心圈子去。咱家祖祖辈辈身份低地位低收入低,受尽地府小官们儿的气,不就是地府官里没有一个咱家的知己亲戚吗。你若当了官,咱家亲戚邻居可就要因咱扬眉吐气了!”咱爹蹲在堂屋门口抽完了那口劣质的自制卷烟以后,终于把卷烟屁屁狠劲甩在面前路过的汪星人身上,烧得无辜的汪星人嗷一声狂叫着远远跑开了。咱爹这才大踏步走进堂屋来和咱对话。

“儿啊,学厨师吧,你想啊,谁再娇贵,咋也要吃着煮熟的东西生活下去吧。没有做饭的厨师,你指望他们啃生肉不成?主顾们吃得好了,咱家也开家食堂去,赶不上几年,咱家可就真成千万元户了!”正蹲在黑漆漆的柴灶门口忙碌一家中午饭食的咱娘,似乎已经憧憬到咱的地府大酒家开张时的盛举了。到那个时候,她还用这样天天顿顿撅着臀儿对着烟熏火燎的锅底灶吹火吗?

“哥哥啊,要我说呢,你啥大学专业也不用学,直接到高职高专学美发转业吧。咱地府啥都多,就是能够拿得出的美发店忒少了,还家家都人山人海的。就为拾掇个刘海,每次都要耗去我大半个上午的宝贵时间。还老贵,就一个刘海啊,就要我888金钞啊!”正在低矮的木桌边,用劣质指甲油细细涂抹自己个儿手指甲的咱的幺妹,想得比别人更加实际。

咱谁的话都不想听,连搭理的念头都没有。还商量个Y啊,你们那哪是为我的未来着想,你们怂恿咱学这好,学那吃香,还不都是从你们自己的小算盘打起,你们知道我这个当事人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对哪些专业更热衷吗?

只要不聋不瞎睁眼还看得见,双腿还挪得动,只要他往人多的地方一站,和人随便聊上两句,就是没有了代步的双腿,天天蹲在炕沿上百无聊赖地看电视,谁不晓得当地府职员的许多好处呢,还要你们嘚啵?

管他再穷再憨再无能的家伙,一旦端起大王们的稀饭碗,就名也有了,利也有了。就是出门吃酒席的时候,任凭你是个不入流的孙子辈儿,置席的主家也恭恭敬敬把你请在上位,还不惜把正儿八经的主客赶到主陪的位置去。多好!

可惜呢,咱这个人呢,借用故去的咱奶的结论,属于那种上不得大雅席面的兔子肉——吃着永远那么香脆,飨餐之徒闻着味儿就口水长流了。

咱最在意的工作,就是工作不忙也不闲,一个星期上个三天班歇四个星期天,薪水不多也不少,置办过必需品,兜里还有大把大把的金钞可以调动,名头不大也不小,在咱地府的地位呢,不上也不下……你们知晓个N!

咱一头扎进咱自己的独居小屋,直接哗啦闩上房门,砰地掩好窗户,又仔细地检查过自己的卧房里,确实没有偷窥的眼睛了。这才躲在一层层的包装深处,大睁着咱的有模有样的四角眼,就为了从《地府报考宝典》的胳肢窝里找那些上不得台面,好多人根本就没有听说过,打死也不晓得的专业隔着厚厚的眼镜片仔细研究。

“姿势学,姿势学,姿势学……”接过咱录取通知书的那刻,老爹捧着通知书的面色先晴后阴,马上就给乌云密布了,在喃喃地留声机似的重复了若干遍之后,老爹终于顶熬不住愤怒的驱使,啪地把那金贵的通知书给掼在桌子上,马上甩门而去了,重重磕上的房门地动山摇地道出了老爹的巨大恼怒。

“考上哪个大学了,是地府行政大学,还是地府政法大学,最好呢,还是上地府交通大学比较好,就业有保证。”咱娘从熏得乌黑的灶间,一边把湿漉漉的糙手在围裙上揩拭,一边迫不及待地询问咱的大学名称。咱娘已经忘记了曾经力荐过的烹饪学院,一门心思全在那些3011大学堆里琢磨呢。

“儿啊,考上了?”看到被咱爹丢弃在木桌上的通知书,咱娘的眼睛就是雪白地一亮,立刻珍宝似的捧在手中仔细观瞻。那鲜红的录取通知书上面的每一个金贵的字眼儿,咱娘都拿干净的糙手给摩挲了个遍,似乎借由无中生有的心灵感应,把那些并不复杂的蝌蚪文的意思弄个明明白白才好。

可是呢,任凭咱娘把浑浊的眼珠子瞪得老大,比咱家耕牛的铜铃还大,鼻子就要和红艳艳的通知书发生直接接触了,就是那些横平竖直点圆润的蝌蚪文,咱娘根本认不得几个啊。没有法子,只得把求助的目光对准咱这个大学问家。

“看什么呢,有什么好显摆的。不就考上一个不入流的民办科技学院吗,有什么好嘚瑟呢。要是我,宁愿这劳什子民办学院不上,毕业出来了,连个像样儿的工作都找不来,还不是得吃家里的,喝家里的,哼!”从斜刺里横杀出来的咱妹,翻着白眼直接戳了咱的老底儿,丢下个满不在乎就一路哼着歌儿去了,老远还让地府的风捎来她的话语,“我去找同学玩去了,吃饭别等我!”

“什么大学,好大学一个都没有考上?”咱娘似乎听明白了咱妹的解释,又似乎不是十分明白,翻着白多黑少,似乎已经有些发黄的眼珠子直挺挺地盯着咱问。

我不看咱娘,我怕从那黄色的眼瞳仁后面读出许多水润润湿腻腻的东西出来——你们知道个鸟啊,咱地府就那几所有水平上得台面的大学,还不都让王爷的七大姑八大姨三舅子掌管着,该留多大的口儿给咱这下层小老百姓。何况还有这么多铺天盖地的竞争着,我就是把这条小命都给使死,就能够接着他们的通知吗?多少分多少分之一了,咱能有个不入流的大学读读就不错了,何况,还是咱心仪已久的那个专业啊!

“唉……”咱娘叹息着去了,转过身的时候,似乎还重重地用手背揩了揩自己臃肿的黄色眼珠子。不应该是摸眼泪吧,有什么好伤心的呢,好歹咱不还挤上了大学的独木桥,咱舅家老表不是已经出门打工去了吗。

那晚的晚汤一如既往地天还不黑就草草收场了,一如既往地让差点儿就吃腻歪的白馍糊糊唱了主角儿——那晚终于也没有给咱兑现考前就许诺了已久的小葱炒鸡蛋啊!

不给就不给啊,等我大学上好了,等我找着好工作了,等我拿着头一次薪水了,我一定要赶到咱地府最豪华的地府大酒店里,气气派派往餐桌前一坐,狠劲地叫着服务生吩咐:“来呀,给我两盘小葱炒鸡蛋,吃一碗倒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