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地府考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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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之四 憧憬么

“姿势学啊?姿势学啊!这姿势学究竟学些什么呢……”

这顽固的念头可比总在耳边飞来绕去的蚊子还更加让人难以捉摸,你听得见人家的喇叭声声,你就是找不见人家的半点儿踪影。等你抓也抓了,挠也挠了,弄得自己鲜血淋漓了,人家又吹着得意的喇叭从那边横冲直撞过来了。

这些可恨的念头似乎比蚊子还惹人恼火——蚊子们再闹腾,好歹还能有响声有影子可以琢磨,凑巧时来运转的话,咱窥见了那家伙的落脚地儿,再蹑手蹑脚走上前去,噗啪一巴掌就把它给解决了,彻底断子绝孙的那种。

可是,面对这样无声无息无影无踪的顽固念头,咱能怎么着?人家总是任何招呼也不给咱打,直接硬生生地在夜深人静人家都呼呼大睡了的当儿,可劲儿出来捣乱咱青春的好梦。咱因此就颠三倒四地睡不着,反反复复来来回回滚动挪翻的躯体差点儿就要把床板给烙焦烤糊了。

这念头真可恶得紧!哪像有些权势不大,谱儿不小的官儿,说是要到地方检查呢。检查你就检查吧,好歹这检查几乎是你唯一正儿八经的工作内容,真要不给你检查的机会呢,你还不就失去了继续生活下去的理由么。以后抹脖子喝农药跳烂泥塘里的事儿,还不在你的身上一一上演。

问题是,你事前为什么要发那么详细的检查提纲呢——文件要准备哪些,档案要准备哪些,线路怎样走,甚至连作为招待主力的糖果水果高级烟都要摆放哪些……啊呀,弄得太过认真了。我都真的不明白了,你这是作秀检查呢,还是提前通风报信呢?

一路检查下去,自然处处莺歌燕舞歌舞升平,该看见的脏乱差一地儿也看不见,该嗅着的漫天臭味早被喷洒了高档花露水。叼着高级烟卷嚼着进口口香糖的官儿,一路走马观花地欣赏下去,怎能不满脸的褶子都给笑开了花:“好啊!好啊!”

可人家这顽固有加的念头真不这样,人家一上手就是一些儿你不得不抽身防备的实着,一出手就掐准了咱的最薄弱的脉搏——明明咱的眼皮沉重到好事的你拿大夹子支撑起来都阻拦不住咱的睡意了,偏偏人家一出手就把咱的睡意赶到九霄云外去了。

咱心里的某个地方,似乎有百万个焦灼的小生命在不停地奔走呼号,一直气势汹汹地抗议咱对它们的虐杀——抗议个鸟,你们啥时候钻到我的身体最里面去的,我还没有问你们收取租赁我地儿的费用呢,你们还敢抗议我这宿主,摆明了要和我做对呢。惹我恼了,咱俩弄个一拍两散去。

就是这样,咱还不敢特别大声地翻动自己,这单薄的砖坯和青砖混合的墙壁实在阻碍不住任何超过十分贝的响动,就是微小如耗子们夜黑在东屋那边放肆地谈情说爱的窃窃私语,也还在黑漆漆的咱这边听个清清楚楚呢。

咱小心了再小心,也架不住承受不住咱翻来翻去重量的破床板偶尔出其不意地咯呀惨叫一声,大约也是在怯怯地抗议咱对它们的虐待吧——夜都这么深了,你怎么还不睡觉呢?那抗议总把咱的心肝眼吊到嗓子眼那儿。

隔着不算宽阔的对间,那屋不还住着咱的爹娘吗,咱的声音稍大些了,咱总是怀疑,咱爹会不会在那屋口出厉言恶毒地咒骂咱:“我说大半夜的,你个小瘪子不好好睡觉,浪荡个啥!”

睡觉,睡觉,睡觉……我早就想往常那样挨着床板就呼呼大睡了啊,可是我睡得着吗?你们不喜得我的专业,你们难道看不出来我对这专业多么热衷吗?欣喜若狂的我,现在最大的宏愿,就是赶紧找找这姿势学究竟是咋样一档子事儿,在没有入学之前,我先来个无师自通好不好。

咱的最最巨大的宏愿呢,就是最好呢,咱到大学报到的时候,咱就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一出口就是这专业最最有名的术语,连那些个眼镜片儿老厚的教授们一时之间有什么难懂问题的时候,都立刻过来向咱请教:“我说栗同学,这前俯后仰理论的精髓是什么,麻烦你帮咱解释一下,我到现在还没有弄个明白。”

那恭敬,那认真,还不唬得那帮子才刚从低级象牙塔里钻吧出来,还没有适应高级象牙塔节奏的莘莘学子们,咋不冲着咱顶礼膜拜:“学哥你坐,你请上座!我有个问题没有听懂,麻烦你帮咱解释解释。你放心,中午免不了请你搓一顿!”

最好呢,这老围着咱请教问题的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学妹儿,一头长长的秀发,一身甜酥酥的味儿,三围那么大,神态那么真诚,一来二去的,咱可就有了实际操弄这姿势学的最佳对象。到那个时候,咱不学业爱情双丰收了,再回家的时候,咱可就高傲地拖家带口了。Ade了,单身狗们!

多么美好华丽的未来,多么值得憧憬期盼的好日子!就是从现在开始,就让我放弃了吃饭的权力,就让我放弃了睡觉的自由,也值得好好一试啊!哼,别笑,你带着录取通知书迷迷瞪瞪混进大学校园的时候,可是站没有站的地儿,坐没有坐的地儿啊!

“好!”为了这梦想,就为了咱夫妻双双把家还的好日子,咱豁出去了。一个字——拼!

这美好的念头汆挤着咱真想现在就从黑乎乎的屋子里爬起,扭亮昏黄的白炽灯,废寝忘食地钻研这高深莫测的学问去。可惜,真的不行啊,那屋咱爹的鼾声正在如雷,咱就是蹑手蹑脚地慢行过去,怕也要惊动得老人家暴跳如雷的吧:“堂屋里那个谁谁谁,半夜三更的你不好好睡觉,开什么幺蛾子灯!找揍!”

晚上大约是不行的了,这宏愿的实施场景看来必须要拖到天清风正的白天了……迷迷糊糊中,咱终于睡着了,等到咱娘再一次吱哇吱哇地叫咱起来的时候,咱又一次略带羞涩,似乎还有几分期待地发觉——那味儿又浓郁了。

这味儿,让咱看见咱娘的时候,总是心跳如小兔,连正眼观瞧的勇气都没有,更加没有力气儿把咱的味儿挺冲的小裤头往常那样丢给咱娘洗洗就万事大吉了。

不洗洗自然更加不行了,没有办法的咱,只好偷偷攒体己,净拣池塘那边没有洗衣娘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偷偷呆呆慌慌张张地洗,有机会叫池塘旁边玩耍的幺妹看见了,回来一五一十地向咱娘学舌:“我哥呢,自己在洗裤头呢!”

“栗娃长大了啊,都会自己个儿洗衣服了!”咱娘就热情有加地夸奖咱。

可惜呢,咱娘不给咱留多少用来实施咱阳谋的好时光,分派给咱的活计一天比一天多,一样比一样麻烦——栗啊,东坡的红薯秧该翻翻了,你去把它翻翻吧。栗啊,南坡的绿豆角子该摘了,你去把它摘回来吧。栗啊,咱家的老牛青草不够了,你不打算割些回来,它们哞哞地叫着好听吗?

咱所有实现咱梦想的机遇在一点一点流失着,每每把老娘指派的工作完成,咱都累得精疲力竭的,甭说有时间钻研那些高深莫测的学问了,就是吃饭的时候,咱的眼睛都几乎是闭着的,那哪还有时间想象这姿势,那学问之间的奇妙关系呢?

好在天总有下雨的好日子吧——那样愁肠人的小雨,那样淅淅沥沥滴答滴答的好时光,地里的活指定是干不成了,连总爱有事没事就夸奖自己劳苦功高的老黄牛,也被咱爹恶狠狠圈在牛棚里,随它怎么哞,还是哞。

圈在屋里的一家实在没有多少事情可做,里里外外忙碌的咱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闲暇时间了啊。只要咱娘不可着嗓子叫咱的名字,我的时间终于属于我个人自己了,想要咋样支配,终于用不着和谁个请示汇报了。

得了小便宜的咱也不和也不和咱爹娘请示商议,一头扎进咱家那间矮矮的黑黑的小房间——虽然那里应当说是耗子和蟑螂的天堂,可那里也残存着咱家仅有的几本有些着不少老字儿,或者隐藏着诸多大学问的旧书籍藏身的地方啊。

咱在那里扒啊找啊的,顾不得满头满脸的汗水肆虐,都赶上干涸年份的小雨了,咱顾不得那些灰烬遍野,可劲儿呛咱的嗓子眼……奋不顾身的咱,几乎都要把黑黑的房间整个儿掉个过来了,到底还没有什么值得大书特书最惊奇的发现了。

就在咱无比失望,就要灰心丧气放弃这次草房探险的时候,终于在房间老厚老厚的浮灰最底层找着一本封面泛黄,还发粘还残破的厚厚的书籍。那能叫书籍吗,书籍有这样残破的境况吗?就是明白着大字识不来一箩筐,穷乡僻壤的咱们,谁家还不把这书籍宝贝似的供奉起来。

你瞧瞧这书籍封面陈旧,蜡黄蜡黄的也就算了——咱家又不是善本图书阅览室,将就认得这是书籍的模样也就行了。问题是这书籍浑身开裂,哪哪哪都像鳄鱼巨大的嘴角儿,巴不能一张嘴就把谁个吞噬完毕了。

能是好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