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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前,四海镖局后园。
年逾花甲的总镖头,罗四海在藤椅上默然独坐。
他双手压膝,右手两指间夹着一封信件。虽然眼望夜空,但瞳中一些神彩都沒有,有的只是一片茫然,茫然中还隐含着一丝忧虑。
夜风在吹,却不甚大。
他虽年事已高,然数十年铁铸的身体,却是不惧风寒。
经过不断打拼,如今四海镖局已根基深厚,金字招牌誉满江湖。
虽不久前,悬山村之行,折了些人手,伤了点元气,但根基未动,
相信很快就可以恢复,这一点他并不怎样担心。
那他在忧虑什么?
沉默良久,罗四海忽听有脚步声靠近,目光一转,见得力助手顾松从跨院走来,便招呼一声;“过来坐。“
顾松点头,进前躬身,在罗四海身边的木椅上坐下。
“他们都准备好了吗?”罗四海问道。
“准备好了。”顾松犹豫道;“只是,对方真的会来吗?”
“会来,一万两的银票总做不得假。“罗四海道;“谁会拿真金白银开玩笑呢。”他说着,抖了抖手中的信件。
“总镖头,不瞒您说,我总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顾松沉声道;“照行规,虽然押镖酬金会按所押物品的贵重程度,危险程度,路途远近有所不同,但不会低千分之一。我们既然收到一万两酬金,那估算一下,其物品的价值真是大到惊人。但以这种托镖方式,却实在少见。“
“嗯。“罗四海默然点头,手一抖
,再次将信件展开观看。
“四海镖局罗总镖头亲启。鄙人欲托镖于四海镖局,因物品殊异,
恕不能直言相告,然总镖头也勿以为忧,其物亦不以为祸,只需送到指定地点,便告功成。不须签收,酬银先付。随信奉上大通银号银票一万两。区区之数敬请笑纳。此致,望安。“
信末,画着一幅由点和线构成的图案。点线两端有启终二字,应该是线路图。
这份信函是半月前来到的,送信人不知为谁,收信人是镖局的一个伙计。
信,罗四海已经看了不下数遍。顾松至少也看了五遍。
“只怕这里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阴谋诡计。“顾松皱眉道;“这趟镖,我说还是不接为妙。“
“退镖?有那个可能吗?”罗四海沉默了一阵,道;“不说这巨额的酬银。单说实镖,要退往何处呢?再说既然人家已经找上了四海镖局,你认为我们还能置身事外吗?“
顾松无语,目光低垂。
“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罗四海接道;“只是,你们要做好防备
,见机行事。“
顾松缓缓点头。
“对了,你的伤势完全恢复了吗?“罗四海忽然问道。
“嗯,只是磕磕碰碰的小伤,早就沒事了。“顾松笑笑道;“那回春堂的医术,确是神呼奇技呢。“
“却是沒想到回春圣手唐修仪已经亡故,说来我们还有过一面之缘
。“罗四海叹气道;“对了,那一万两银票,你可提出五千,分与左宾,齐挺,他们的家人,以作安抚。”
“是。“顾松应道。
正在这时,一阵哨声传来。
罗四海,顾松面色一变,应声而起。
“该来的还是来了。“罗四海喃喃自语。
“如果那个人在就好了。“顾松寻思道;“他会来吗?“他眼前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萧瑟的秋风,沉沉的暮色,从远方的一抹红霞中走出一人。是谁?
四海镖局外,一众镖师与镖手,
均面色凝重,似在严阵以待。
为首一人身材高大,面色黝黑,
背插双鞭,正是“小尉迟“温冲。
众人之后,门亭下,有一人伫立,其右手持弓,左手按箭,“神箭“张丹。
张丹左出十米,院墙上,亦有人骑坐墙头,其人细长,形式游鱼,“翻海蛟“高原。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着道路远端的黑暗深处。
因为,那里正有一阵怪异的“哒哒“声不断传来,由远及近,从弱到强。
这时,罗四海与顾松走出镖局。
“有什么事吗?”顾松沉声问道。
其实,他根本不需多问,因为怪声已钻入他的耳中。
“有动静。“温冲还是应了一声。
“好像是马蹄声。“高原从墙头跃下,来到近前,皱眉道;“不过,应该不会只有一匹。“
确实是马蹄声,在场众人也都明确听出。但,谁又会在这午夜时分,驱马夜行呢?
渐渐的,随着马蹄声的靠近,一团黑影滚滚而来。
是马,果然是马,高大的骏马。
一共十六匹。每两匹马后,拉着一辆篷车,总有八辆,车门挂锁,紧紧关闭。
但,马群之中却空无一人。
待群马迈着碎步,来到镖局门口站定,众镖师,镖手,仆役立即将之团团包围。
“什么啊?怎会来了一群马?“
“这马是怎么来的?怎会无人驾驭?“
“车厢里装了什么?“
一些人开始议论纷纷。
“终于来了。“顾松低声道,“我们该怎么办?“他转注总镖头。
罗四海沒有说话,沉着脸,围着八辆马车绕了两圈。
十六匹骏马沒有任何异动,只是安静地等待,偶尔打上几个响鼻
。
“顾镖头。“罗四海走着走着,
忽然伫步,毅然道;“我们接镖。“
顾松一定,但马上高声道;“兄弟们,接镖。“
在场众人立即齐声颂道;“四海镖局,通行四海。南北西东,马到成功。“
声落,镖局正门开启。一众镖师,镖手,仆役将八辆马车,引入院中。
是夜,经过罗四海与镖局主要人物商议,既然出镖已是必然,那怎样押好镖就成为关健。所以尽遣强手组成押镖队伍。
由顾松,温冲,及年轻一辈的张丹,高原四人领队。
为了以防万一,由罗总镖头亲率另三名镖师隐入暗处,随行押运
。
次日,辰时。
东方大亮,朝霞漫天。
四海镖局整队出发,每辆马车配两名镖手。
每辆镖车上面,都插着一幅绣有四海字样的镖旗。
顾松,温冲守在队前,张丹,高原护在队后。
另外,在镖队一里地外,有四个头带范阳斗笠的人秘密随行。
他们是一个老者和三个青年。老者自然就是四海镖局的总镖头,罗四海。
三个年轻人是,竹蜻蜓韦廉,少镖头罗东海,以及女公子顾青青。
罗东海是罗四海的独子,顾青青是顾松的女儿。
这四人的暗镖队在出城后不久,
便发现了异处。
当顾松,温冲引着镖队通过城外红松林后,两个神秘人出现在林木之中。
他们一个腰挎双刀,一个腋夹算盘,不同的面容,不同的长相,
却都从眼中透出一种迷样的神情。
两人正要继续尾随镖队,却有四个人无声地靠到了近处。
所以,他们马上警觉,立即回身,与来人对面。
当然,来人也沒有刻意隐藏行踪。
双方一见面,却都面现惊愕。
四人一方是,罗四海,罗东海,
韦廉,顾青青。
“周镖头,计镖头,怎会是你们?“罗四海首先诧声问道。
他一眼便认出了面前的这两个人。
他们是老熟人,也是同行。
挎双刀的是周诚,“双刀“周诚。
夹算盘的叫计清玄,“银算盘“计清玄。
两人都是东方镖局的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