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八年前的那个夜晚,月夜无声。
八大镖局呈现出一种死一般的寂静。
两次押镖的意外,让这个十三行之首,风升水起的江湖第一大镖局,失掉了往日的祥合之气,一股巨大的阴霾笼罩在镖局上空。
任伦站在八大镖局东墙外,看看天,阴阴一笑,然后稳了稳背后的长剑,翻墙飘入院中。
脚尖一落地,他便穿宅过院,如幽灵般直奔第一个目标而去。
他要出手的目标共有三个,按照难易的程度,他做了排序。
第一个,云海观音玉四娘。女人就算再厉害,也绝对要比男人容易对付一些,更何况这个女人还心地良善,且有伤在先。
任伦的判断十分准确,当他来到玉四娘的房外,竟发现这个女人还沒有入睡,不仅如此,她更是跪于铜像观音前,不停地磕头,膜拜,并反复地累述自己,见死不救,软弱逃避的罪过。
任伦一阵冷笑,看着这个曾经朝夕相对,同生共死的伙伴,他忽然有种想要罢手的冲动。但一想到那十万两黄金,以及之后的富贵容华,他不禁又狠起了心肠。
当玉四娘再一次磕下头去的时候,任伦已经悄悄地掩到了她的身后,他只在她的脑后顺势推了一下,她的额头便碰上了观音大师的莲花座,霎时间,脑浆迸裂。
第二个目标,苦弥勒不争。这个人是半个出家人,虽然对敌人也有霹雳的手段,但到底心存弥勒渡世的慈悲,不敢枉破杀戒。这一不枉杀,便注定了失去主动,置于被动,江湖有云,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既失先机,又怎能不败。
事实证明,任伦的第二次判断也对了。
当他来到不争房间的后窗,竟发现其并不在房中。
他先是一愣,然后跃上屋顶,向屋前窥视。
原来,不争和尚竟在屋前小院中,独对秋月。
他又轻轻地掩了过去,谁知已近咫尺,却意外地被对方发现了。
不争回过头,一见是任伦,虽也觉出有异,但还是愣了一下。
然而,他这一愣,到底断送了自己的生机。
任伦趁机出手封了他胸前三处大穴,然后将他置入院中蓄水的大缸,活活淹死。
第三个目标,也就是项文了。任伦一直觉得这个人比较棘手。他虽然本领并不怎样高强,但胜在有睿智的头脑和准确的判断力,这足以弥补他身手上的不足。所以,任伦把他列为最后一个目标,也是最难应付的目标。
这次,他的判断再次被验证无误。
他刚来到项文居所的窗外,房门便被推开,有人迈步而出,正是项文。
他忙退步隐身,暗中尾随。
一阵夜风吹过,项文转进厨房。
“不知他深夜到此所为何故?”任伦寻思道。但见其燃起小灶,提壶倒水,这才忆起项文有一种习惯,就是遇事不决,夜饮清茶。
“七弟,既然来了,怎不现身相见?“忽然项文幽幽一声。
任伦心头一震,“这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会露出马脚?“他心中虽有不解,却知再藏无意,只得现身相见。
项文转身,面有微笑,“自己的地方,怎还如此鬼祟?“
“六哥,“任伦脸上一红,“太晚了,不想扰了大家的清梦。“
“是太晚了,“项文道;“七弟才入家门?“
“嗯,嗯,是的。“任伦道;“六哥又要夜饮?“
项文点头,“七弟可要同饮?“
“也好。“任伦笑道;“六哥茶艺一绝。“
“这么晚,怎还带着宝剑?“项文淡笑,随口问道。
“防身。“任伦有些慌乱,忙解剑,放到一旁。
项文一笑道;“今晚你有口福了,这茶是御用龙井。“他说着背过身,去察看小灶上的水壶。
就在这一瞬间,任伦笑容一敛,
右手一翻,对着项文的背心猛力拍出。
但听“啪“的一声,项文中掌闷哼,整个人扑到灶台之上。
“好兄弟,你那天罡掌可是货真价实啊!“项文挣扎着转头,一缕鲜血自嘴角流下。
任伦开始狞笑,“六哥,可别怪兄弟心狠,俗话说无毒不丈夫。“他说着,迈步迫近。
项文缓缓点头,“好,好,好。“
他第三个好字出口,右手在灶台上猛地勾起一物,甩手飞出。
任伦一定,天罡掌随即迎上,只听“哗啦“一声,一个装油的瓷罐半空中崩碎,其中液体喷溅了任伦一脸一身。
“火油。“任伦提鼻子一闻,皱起双眉。
项文趁机站直身躯,缓缓地解开了衣衫。
“你做什么?“任伦瞪眼看着项文,忽然发现对方衣衫內露出一件银丝甲袄,顿时面色一变,诧声道;“银甲胄。“
项文冷哼一声,“你见过四娘了吧?“
任伦愕然,“你怎会知道?“
“她的屋內梵香缭绕,你身上就有那股气味。“项文道;“四娘怎样了
?“
任伦不语,目光中却一片寒意。
“果然是无毒不丈夫。“项文目光也一寒,侧目身旁的小灶。
“你,你要做什么?“任伦马上注意到他的视线,也想到了可能发生的事情,于是,他猛咬牙关,抽身欲退。
但与此同时,项文啪地一掌拍掉水壶,紧接横起一脚踢翻小灶。
灶中碳火立即纷飞,任伦“呼“地一声全身都被引燃。
这下,他就像是沒头苍蝇,乱了方向,慌乱中,一头撞上墙壁,昏死过去。
项文则一把抄起任伦的宝剑,穿过窗子,翻出院墙,消失在夜幕深处。
次日,八大镖局再传噩耗。
玉四娘拜观音,碰头而死。
不争和尚沐浴,自溺而亡。
布衣神策项文煮茶,引火焚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