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入夜,联合镖队抵达西河镇。
西河客栈掌柜胖陈在镇口迎接镖队。
四大镖局夜宿西河客栈。
“这里还不错。“罗四海扫视客栈内的陈设,点头道。
“嗯,马仲办事还算妥贴。“方翼悦然道。
“二弟现在应该已经直奔下一站了。“马仲的兄长马昆道。
“下一站,是西河渡口吧?“罗四海问。
“是的,明天应该能见到面了。“方翼道。
“明天要坐船吗?“薛威问道。
“嗯,只要横渡西河。“方翼道;“原本是有渡桥的,但是前些日桥梁塌掉了。“
几人正说着,胖陈已经带着伙什将丰盛的餐食摆下。
“过了西河,要走两天荒路,诸位要好好亨用这一餐。“方翼笑道。
众人呼应。
当然,屋里用餐的用餐,屋外护镖的丝毫不敢松懈。
院门已被关闭,十六名驾车的镖手分成两班,轮流守卫。
正在这时,有两个人走到院中,其中一个手提风灯。是顾松与温冲。
这个顾松是谁?
“两位要出去吗?“门卫躬身问道。
“嗯“顾松点头。
温冲则嘱咐了一句,“盯紧点。“
“是。“门卫拉开门闩,推开院门。
顾,温二人径直走出西河镇,来到茶摊所在的大槐树下。
“这里有什么东西吗?“温冲看顾松绕树转了两圈,又去看那些聚靠在一起的桌椅,忍不住粗声问道。
“不觉的奇怪吗?“顾松沉吟道;“桌椅的数量?“
“有什么奇怪?“温冲茫然道;“两张桌子,十二条椅子,哪里奇怪?“
“这种桌椅一般都是配套的。“顾松道;“一张方桌配四条长椅,两张方桌就是八条长椅,那多出了四条椅子是为什么呢?“
“多四条椅子不行吗?“温冲愕然道。
“不是不行。“顾松道;“只是不合理,多出的椅子可以多坐一些茶客,但这些茶客喝热茶,手掌耐烫尚可,如果不耐烫,你要茶客怎样?放到地上,显然不合适……“
“这…“温冲语塞,“或许是桌子坏了吧。“
顾松沉声道;“另外,这块地面明显被清扫过。而别的地方却是沒有,为什么?“他点指着树荫下两块土地。
“这,这说明什么?“温冲霍然变色,“难道……“
“只怕就是了。“顾松面无表情道。
这两人在说的,好像就是不久之前大槐树下的那次对峙。
然虽未亲见,却言之凿凿,这个顾松好细致的观察!好准确的判断!
不是秋暮霞又是谁?
第二天一早,镖队上路。
向着下一站西河渡口前进。
不过,在镖队动身前两刻,西河镇中却发生了一起意外事件。
镇口东数第七间茅屋,竟失火燃烧,连带周围数间房屋,付之一炬。
一个时辰后,人们在焚火的废墟中找到了两具烧焦的尸体。
他们是谁?可与幽灵镖有关?
镖队行进途中,天空阴云密布。
一阵狂风卷起,细雨斜飞。
众人早有准备,全队暂停行进,
各自披带了防雨的器具,才再次出发。
雨中跋涉近二个时辰,镖队靠近西河河岸。
西河水流淙淙,水流与镖队呈两线平行,但各自的目标有所不同,一个自西向东,奔腾入海,另一个溯水而上,寻找上游渡口。
雨势渐急,水势亦急。
联合镖队的步伐也更急。
只是道路时有泥洼水泽,延缓了众人行进的速度。
近巳时左右,镖队抵达西河渡口。
西河渡口水面宽有二十丈,水深约一两丈,平时水势和缓,但此时因雨骤风狂,流速明显快了许多。
往日泊于渡口两侧的舟船,早已被拖于旱岸上暂避。
堤岸边,有座破旧的二层土石建筑,招牌是“西河老店“。
镖队才到店外,店门便被推开,一个伙计打扮的年轻人笑脸相迎。
“各位辛苦,快快请进。“伙计殷勤接待。
“我们是镖局的,之前应该有人打过招呼了吧?“马昆将方翼,罗四海先让进店内,转对伙计问道。
“镖局!“伙计定了一下,但马上点头道;“是是是,那客官是昨天后半夜到的,说有镖队会打此路过,要我们好生招待,并赏下二十两纹银。“
“嗯,那就对了。“马昆满意地点点头,“我们后面还有车马,你这店中可能停下?“其实,他根本就多此一问,因为在方翼和罗四海闪开身形后,他已经看清了店内的情况。
这是一座回字型建筑,小口之内是空场,大口与小口之间是客房。
空场一通到顶,高三丈余,长宽约有十几丈,视野非常开阔。
客房分两层,一层可直接进入,
二层一圈有木制回廊,回廊两侧有斜梯,可供上下。
看着八辆镖车陆续被赶到空场,
马昆点头对众镖手道;“好了,大家可以歇歇了,不过还是要分成两队。“话落,他对店伙接道;“对了,我那兄弟现在何处?“
“那,那位客官在你们到来之前已经离开了,说是要趁涨水之前过到对岸。“伙计道。
马昆立时一皱眉,暗道;“本要在西河老店汇合,二弟怎又独自渡河?“
这边马昆心中疑惑,那边龙威与河洛镖局的众位镖头也已陆续进入店内。
大家各自选位坐下,环视四周,却见七八个面容彪悍的老客,散布在空场和斜梯之上,这些人正在以一种异样的眼光注视着联合镖队的众人。
“这些人面容不善呢!“女公子顾青青早已换了男装,靠到罗四海身边,低声道。
“嗯,“罗四海颔首,却并未说话。
“报个号。“方翼对马昆使了个眼色,沉声道。
马昆点头,双手抱拳,道;“各位老客,东方镖局押镖至此,走山的高抬贵手,涉水的顺水推舟,我等不求天高之恩,不乞地厚之福
,只要一个方便,他日峰回路转自当答报。“话落,目光从几个老客脸上扫过。
“客官。“店伙见多识多,知其在说江湖套话,忙解释道;“客官放心,这几位都是西河上的船夫,渔民,只因河水暴涨,无法做业,才在这里稍歇。“
“哼,说的好听。“张丹在顾青青耳畔道;“看他们的长相,截河翻舟,
杀人越货的勾当,怕是也不会少做。“
顾青青心头一颤,发现七名老客之中,竟有四人的目光聚到了她的身上。
一个四十左右岁的中年老客,手里拿着铁签,签头穿着一条焦黑的烤鱼,正从斜梯上下来,走近众人。
“好香好香!“中年老客走过顾青青时
,目光一闪,笑道;“好香啊,各位既然到了西河,不尝尝这西河锦鲤,那真是平生一憾。”他虽是在笑,却给人一种虚假之意。
顾青青身形向后一撤,皱起眉头
,她直觉,中年老客那一瞥,竟似有些不怀好意。
“好好好,老夫倒是不想留下这种遗憾。“这时,罗四海大笑道;“不知朋友这锦鲤可有余富,匀于我等众人如何?“
“当然有,“中年老客笑道;“本打算运到集市上去销卖,但看这雨势一半天怕是也停不下来,等到鱼臭倒掉,不如现在就卖与各位,鱼八,去把那两篓鲤鱼拿来。“
他说着,招呼了一声。
一个三十多岁的精壮汉子应声,从斜梯上灵巧地翻下,赤着上身嘻笑着走出客栈,投入风雨中。
此刻,店伙将镖队的众人分别安置妥当。
普通的镖手,被安置在一层。
镖头和镖师被安置在二层,四家镖局按东南西北四面分配房间。
东一,方翼,马昆。
东二,周诚,计请玄,全七。
南一,罗四海,顾青青。
南二,顾松,温冲,张丹。
西一,龙树铮,薛威,楚歌。
西二,镖师,耿明,秦来,尤保财。
北一,邹平,苏志宣,连正恩。
北二,镖师,陆勇,包刚。
就在镖局众人整理各自物品的时候,船夫,渔民几人帮着店伙和厨师傳收抬鲤鱼,剥鳞挖腮,上火烤制。
不多时,整座西河老店便是鱼香四溢,引人垂涎了。
不仅镖手们按捺不住,镖头,镖师,也是食指大动。
一柱香过后,随着店伙的一声吆喝,众人终于盼来了这顿全鱼盛宴,不仅有香喷喷的烤鱼,还有味道鲜美的鱼汤。
用餐前,方翼非要罗四海训话,
罗四海却只大笑着说了一句“哪来那许多闲话,还不动筷。“
方翼也大笑。龙树铮却是补了一句,“吃归吃,严禁饮酒。“
众人齐声呼应。接下来的大块朵颐自不必多说。
只是这期间发生了两件事情,看似普普通通,却又透着蹊跷。
一件是众人正要进餐之时,一层角落里传出一个女子的喃语声和阵阵呜咽。
那语声好像在不断地重复四个字
“我要吃鱼“。
东方镖局的鹰爪全七凌厉的目光立即射了过去,对店伙阴声道;“这是怎么回事?那里面有什么人吗?“
店伙咂咂嘴道;“各位莫怪。哎,可怜啊,那边东八号是仓房,里面住着一对父女,父亲年老体弱。女儿久病缠身,四肢痿缩,瘦如枯稿,惨啊,只能由老父背着,四处求医。不过,这年头沒有钱是寸步难行,掌柜的好心暂时收留了他们,但也只能给些剩菜剩饭。想是那姑娘也闻到了鱼香……“
店伙沒有再说下去,而是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开。
众人听罢,虽也有感触,可毕竟事不关己,并无顾及。
唯顾青青,双眼微红,有珠泪转动。女孩子的心,照比男人总是要柔软一些。
她刚要有所动作,罗四海已吩咐道;“你给他们送去一些吧。“
顾青青立展笑颜,点点头,用托盘装了两条烤鱼,另加一碗鱼汤,向东八号房间走去。
店伙在旁边一眼瞥见,忙抢到头前引路。
离仓房尚有数米,除鱼香味,另一种更加强烈的气味冲入顾青青鼻中。
“是药味。“见顾青青鼻翼扇动,店伙解释道;“那两个人的身体都是靠药力勉强撑着呢。“
“老爷子,算你们好运。“店伙到了仓房门外,高声道;“有善心的客官给你们送来美食了。“
仓房的门并未全关,尚留有一道窄缝,里面透出昏暗的烛光。
“客官,小的代您送进去好了。“店伙对顾青青道。
顾青青点头。店伙将碗盘接在手中,推门而入。
“多谢多谢,好心好报。“一个苍老的声音随即响起。
顾青青粗着嗓音回了一句,“不必客气。“
正待转身离开,一个人与她擦身而过。
顾青青一愣,却马上看到父亲走近仓房,向內探看。
“爹爹。“她轻轻叫了一声。
顾松无语,这个是秋暮霞。他是跟着顾青青过来的。那个真正的顾松,自然也托他多多照看自己的女儿。
不过,当他闻到那种浓重的药味,一丝莫名的忧虑涌上心头。
但,忧虑到底来自何处,他并不清楚。
“似乎,似乎这股味道当中,还夹杂了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这时,店伙从仓房走出。也就在房门开关的一刹那,秋暮霞看到一个干瘦的白发老人,正在用汤勺给一个面色垩白的女子喂饭。
他心中一动,“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呢?“
另一件是,在龙威镖局总镖头龙树铮,严令禁酒之后,其手下镖师秦来,竟私自偷饮,被龙树铮察觉,万分恼怒,欲将秦来逐出镖队,但在众人的劝解下,暂缓处理此事。谁知,秦来却未发一言,不告而别。
直到次日天明,众人才发现,秦来不仅随身物品留在店中,更连护身之刃雁羚刀也未有携带。
江湖人器不离身,他这又是何缘故?